诺亚方舟是出自旧约圣经中的故事。

神为了一扫地上的糜烂而引发了一场大洪水，并只允许符合他心中理想的诺亚打造一艘方舟。

主控制室空无一人，中央是人工智能代管的控制台，相当于诺亚的实体。

四处被服务器群和显示屏照成蓝紫色。这里是整个研究所最冷的地方，为了让如此庞大的设备能够更好散热。

灰原哀戴上兜帽，将红色外套的领口拉紧后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不管你正准备做什么，我劝你还是放弃比较好。”

“…？！”

她捏着硬盘刚想连接上去，听见对方声音后手悬在空中顿住，幽幽回头。

Tamaki看清对方的脸后一边气定神闲地从门口走进来，一边嘟囔一句。

“是你啊。”

灰原哀警惕地看着她向自己走来，在小环看来她还只是个陌生的小孩，没道理允许她在主控制室乱来。

而Tamaki就像在自家后院散步，看她一眼后抬头望着巨大的显示屏。

“诺亚，汇报。”

显示屏中央平静的声音波纹开始一上一下浮动，控制室回响起诺亚的机械音，听上去与人类少年无异。

「本日共完成6730场实验、527场实验宣告失败、37名样本死亡、61人未提交濒死体验。」

Tamaki看上去完全没在听，把灰原哀嘴里叼着的烟夺走塞进自己嘴里吸一口。熟悉的味道。

“ok，辛苦了。”

「愿意效劳。」

今天中午还说让灰原哀别误会，现在又共吸一根烟，该说她无防备还是缺根筋呢。莫名有点不爽。

“这么多数字你记得住吗？”

“你瞧不起我？”

Tamaki皱眉表情略显不悦，然后继续说。

“记不住啊。”

她只是走个流程并且没打算好好配合这个破研究所的工作，不过她所能对实验搞的破坏仅限于C3和贝尔摩德的允许范围内。

「脑子记不住就用笔，Tamaki真是笨得不行。」

诺亚突然插嘴。AI没有感情，即使是骂人的语气也与刚才汇报数据时差不多。

这种话到底是谁教他的。

Tamaki嘴角一抽。

“一台破电脑别得寸进尺…”

「词汇系统检测不到“破电脑”，正在网络检索中，请稍等。」

上次在他的控制面板上揍了一拳把他揍穿个洞，这就导致诺亚总是不给Tamaki好脸色看。事实上Tamaki甚至说不过一台电脑。

灰原哀无语地看着她吃瘪，就这智商，还是别指望她能发现自己身份了。

暗自吐槽着，双脚一掂，手撑在控制面板上将硬盘插进高处的链接口。自顾自敲键盘。

“如果你试图对他做什么，他会马上引爆你心脏里的ID芯片。”

Tamaki转身站在一旁靠着吸烟，姑且提醒她一句。

灰原哀手上动作不停，头也没抬。

“诺亚，你会吗？”

「将外设连接进主控制台是违规行为。」

“看吧。”

「但如果是小哀的话没关系。」

“…哈？！”

Tamaki脚下一滑，这个不近人情的人工智能居然在叫别人小名，这不科学。

“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的…？不对、怎么做到的？！”

灰原哀勾勾嘴角，与其问她，Tamaki不如反省一下自己。一边将硬盘里的病毒指令输入进去，一边为她解释。

“诺亚方舟是七年前一个叫弘树的小男孩开发的，我偶然见过他一次。”

「弘树，永远的朋友。」

诺亚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原来是打了感情牌，Tamaki无法理解人类和电脑要如何做朋友。

“等下、七年前你几岁…？”

“……”

灰原哀叹口气。

“自己去想。”

「Failed」

诺亚突然没头没尾念一句，控制面板整个变成红色。

灰原哀输入指令试图通过诺亚关闭Tamaki体内的C3和窃听器，如果连他也做不到的话，只能说明这并不是当局的意思，而是贝尔摩德擅自装进她身体里的。

“哈…”

她苦恼地叹口气，关闭窗口后继续敲另一个指令。Tamaki则是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旁边，看着一个七岁小孩在世界尖端的人工智能里写一些自己完全看不懂的代码。

起初她仅仅是觉得有些奇怪。

“今晚是59支部模拟战吧，你不去吗？”

“弘树在诺亚方舟里留了后门，我可以直接篡改实验记录和监控录像。”

灰原哀手指在触屏键盘上飞速敲击，嘴里下意识嘀嘀咕咕地念叨。

“只要把负载传进去当壳层指令的执行因数，RCE的影响范围…”

说到一半她突然回神，抬头看Tamaki一眼，对方果然被说懵了。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丢下这句后继续投入进去，顺便把口袋里的便携式灭烟盒丢给她。Tamaki接住，把烟按进去掐灭。

“我是不懂。”

她望着灭烟盒里零星还有几个烟屁股，包括刚刚吸完的那根，全都是自己爱抽的10mg七星。

“…你调查过我吗？”

说完Tamaki更加疑惑，即使调查了她爱抽什么烟，也没必要自己也跟着抽啊，更何况还是个七岁的小鬼。狐疑地望对方一眼。

“就当是这样吧。”

灰原哀数不清这是今天叹的第几口气。有的人即使拼命隐藏也会发现她的真实身份，而有的人却是故意暴露都发现不了。

控制屏上出现一份身份信息。

中岛美香，10岁，核心样本。简单的身份信息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以及从不缺勤的濒死体验报告。

隶属于第59研究支部就说明她是7岁上岛的，偏偏是三年前，和Tamaki失踪的年份完全对得上。

“中岛…美香…？”

Tamaki望着屏幕不自觉嘟囔出声，眉头紧锁盯着那张照片。黑色短发棕色瞳孔，标准的日本人长相，没什么辨识度。

“怎么了…？”

灰原哀注意到她奇怪的表情，出言试探。

中岛美香和自己曾经的某个同级生是一样的名字，但她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Tamaki没道理告诉一个陌生小孩这些，收回疑虑重重的眼神。

“没。她不是中午和你在一起的小孩吗？你调她信息干嘛？”

“……”

灰原哀沉了沉气，现在让她信任自己还是太难了吗。

“诺亚，这份信息我借走了。”

「确认拷贝。」

总之先存个档，灰原哀跳起来熟练地将硬盘拔下来塞进口袋。Tamaki扯扯嘴角。不愧是诺亚这个小岛国王的朋友，样本信息都能随便给她拷走。

「Tamaki收到一条来自妈妈的留言，是否接收？」

屏幕上出现两个选项浮窗，Tamaki两个都没点。但事实上她的意愿并不重要。

“不要。”

「即将播放录音留言。」

所以说有自主意识的AI才讨人厌啊。

控制室回响起贝尔摩德慵懒的嗓音，灰原哀不自觉浑身打个冷颤。

「有个样本从模拟战里逃走了，虽然不可能离开小岛，你还是去看一下吧。」

“好的，妈妈。”

Tamaki整个人氛围一转，像个机器人似的，对那个她深恶痛绝对女人毕恭毕敬。随后眼神变化回神，叹口气。转身。

“所以我先走了。”

“等一下！”

灰原哀马上拉住她衣摆阻拦，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外面模拟战还没结束呢。

“那个逃走的样本…会被怎么处置？”

“……”

Tamaki为难地停住，看向她的眼神复杂。

这种情况她处理过很多次，连ID都不用确认直接丢进海里处分掉就行了。这是当局制定的规则，他们从来不养不听话的狗。

“你会杀掉那个人吗…？”

「小哀，离Tamaki远点，她是坏人。」

样本抓着工作人员质问，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连诺亚都看不下去，出声警告。

Tamaki皱皱眉头。

“听见了吧，你的好朋友都这么说了。”

灰原哀依旧紧紧攥住她衣服似乎并不打算放她走，眼神异常坚定，更像一种无所畏惧。

“破电脑。”

「…sad。」

Tamaki突然释然地咧开嘴笑了，这个诺亚刚刚还跟自己装不懂呢。伸手揉揉灰原哀的棕色卷发，然后用不轻不重的力气挥开她。妈妈的命令不能不听。

“记得把监控录像删了再走。”

说完Tamaki转身离开，留灰原哀一人傻站在冰冷的主控制室。

“诺亚，定位失踪样本。”

诺亚的声音从主控制台来到Tamaki脖子上的移动终端。

「系统已规划三种追捕策略，样本3521号，姓名中岛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