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波本气走了。”
始作俑者之一指责道。
今天晚上背了无数黑锅的FBI探员挑了挑眉:【难道不是你故意把他气走的吗?】
“怎么会?我只是陈述事实。”弗洛特语气诚恳,“我只是友好地表达了对你的欣赏——更何况如果不是你这么配合,波本怎么会下线下的那么快?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这份责任我们两人fifty-fifty。”
【这是我的口头禅。】
“好吧,好吧,莱伊,我承认,我只是想和你单独聊聊。”
内线另一头传来男人的叹气声,他低声道:【听起来像是麻烦的开始。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你不想降谷知道吗?】他意有所指道,【我以为你们的关系要更加……亲密一点?】
“嗯……因为莱伊真的太好用了。”
【?】
弗洛特轻轻笑了几声。冷冽的夜风带着海腥味吹过他的额发,几缕头发温柔地扫过他低垂的眉眼,在冷空气中亲吻着男人的脸颊。
没办法,莱伊真的太好用了。
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可以承受污染,也不是所有的人类在面临污染前还能维持住理智。
而莱伊作为一名曾经直面黑山羊子嗣还能和弗洛特打配合、又恰好被来回洗过好几次脑子、都这样了居然还没丧失理智只是做了好几场噩梦的优秀调查员预备股,简直是作为帮忙善后的最佳人选。
——当然,弗洛特觉得这和他后来特意避开和莱伊出任务有关,否则就算是再有天赋的预备股,被洗成金鱼脑袋之后也约等于没用了。
而现在,弗洛特刚好需要有一个人能够为他……为「他们」回收最后的污染源。
谷川春见的躯壳。
你看,名为谷川春见的存在其实早就不是人类了。他走出了那一步,已经无法再回头。他在那个愿望落下的瞬间就已经被污染,怪物的躯壳里挤压着一个无法死去的灵魂,谷川春见勉勉强强地抓着那个名为「人」的字符,他太想回到过去了,他太执着这个人类的身份,所以即使折断自己的手脚也要爬进那个框架里。
弗洛特就没有这样的烦恼。
他唯一的烦恼,就是在一切结束之后如何处置「谷川春见」的躯壳。
当世界被清理干净之后,这个总是被污染弄脏的容器也就不再被需要了。但它又不像普通尸体那样能够被简单粗暴的处理,土葬会污染土地,普通人类触碰有一定堕化风险,就算是烧成灰那些飘散的灰烬里也说不定会对附近的空气产生影响……否则直接埋了完事,哪里还需要他找赤井秀一帮忙?
所以他决定让它发挥最后的价值。
“莱伊手里有很多报告要看吧?做完那些东西之后应该已经早上了……虽然熬通宵对你来说应该不罕见,但需要慰问吗?”弗洛特笑着问道,“我给你带份早餐和咖啡?要加奶和糖吗?或者再说句辛苦了?”
【突然说这么暧昧的话,我是真的会误会的。】
“好吧,我只是在试图讨好你。”男人叹道,“真的不用吗?不喜欢咖啡的话,我也能给你带点别的,比如三明治?”
【我怕吃完会被降谷和诸伏两个人追杀。】内线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赤井秀一放下手里的文件,他是真有些好奇了,【很少见你这么主动……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很难?】
“倒也不是很难。”弗洛特顿了顿,“我需要你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后,到我这里领取一个罐子。”
【……?】
“然后我需要你帮忙把那个罐子带到白山市的白山神社里,丢进位于神社深处的一口井里。”
【你知道这听起来像什么对吧。】
“我知道,但我发誓这件事里面不会有任何人类受伤或死亡。”
【听起来更不对劲了。】FBI探员揉了揉太阳穴,低哑的男声带着几分无奈,【我之前就很想问了,你的话术到底是和谁学的……除非你告诉我罐子里到底有什么,否则我是不会帮忙的,谷川。】
这次变成弗洛特那边变得沉默了,耳麦里传来的风声很轻,带着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几秒钟之后,他听到弗洛特淡淡地说:“没关系,不愿意就算了,谢谢你,赤井。”
【……我没说不愿意帮忙。】
赤井秀一皱了皱眉。
又来了,弗洛特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可他能听出来对方在刻意地和他拉开距离。
这种疏离感在他刚认识弗洛特的时候几乎时不时就能感受到,特别是那种带着冷漠感的温柔语调。但这份疏离在这些年逐渐变多的合作和交际中一点点融化,他以为就算不是朋友,他和谷川现在也能称得上是关系还不错的「同事」——
赤井秀一突然就觉得有些奇怪。
细小的电流爬上他的后颈,他再次开口,语气不像之前那样平稳了,FBI探员压低了声音,像是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谷川,罐子里到底是什么?】
“一个装着「谷川春见」的容器。”弗洛特温和地说道。
【……你是说,罐子里装着你?】
“从物理角度来看,是的。”弗洛特的声音顿了顿,“你可以把它看做一种……嗯……比较环保的回收方式?”
【……】
【你把你的尸体处理任务说得像是扔垃圾。】赤井秀一的声音显得相当冷硬,【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要死了?降谷知道吗?】
“不能说,是的,不知道。”
【……】
弗洛特听着耳麦那边深呼吸的声音,有点迟疑地加了一句:“抱歉,赤井,我本意没想让你为难,如果你觉得难受的话,我可以去找别人。”
【太贴心了,谷川。我都快感动哭了。】
“谢谢夸奖。”男人诚恳道,“那你答应了吗?”
赤井秀一没说话。
频道里沉默了片刻,弗洛特听到那边传来了打火机咔哒点火的声音,男人吞吐烟雾的声音传来,弗洛特下意识地轻轻耸了耸鼻尖,就像是闻到了通过耳麦飘出来的烟味似得。
【……我一般不吃早餐。但如果你一定要带,黑咖啡就行,其他的我不挑。】
赤井吐出一口烟。
【我们当面谈谈,谷川。】
*
降谷零推开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快出来了。
玻璃窗上还挂着一道道水珠,一路从安全屋飙着车过来的金发男人感觉自己的肺里全是铁锈和雨水的气味,空气蔓延着警察厅里惯有的劣质咖啡的味道,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反胃。
诸伏景光看上去已经等了很久了,他靠在办公桌旁,外套搭在椅背上,桌上散乱着卷宗和报告,看来不管赤井那边的文件今天到底写不写得完都无所谓了,因为显然等待它的公安先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屋里显然不止诸伏景光一人。
降谷零推开门的动作顿了顿,他关上门,看着窝在办公椅里转着圈玩的红发女孩挑了挑眉:“……我以为你喊我过来是有急事?这是谁家小孩?”
小孩翻了个超级大的白眼。
“哈,我就知道。”
“人类总是习惯用逻辑解释一切,可惜你的逻辑在我这里不值一枚硬币。”她嘲讽道,“动动你的脑子,伟大的警官,你珍贵的幼驯染会无缘无故让一个小孩子待在警察厅里?别浪费我的时间了。”
“……”
好强的攻击性。
降谷零转头看向诸伏景光,黑发蓝眼的男人捏了捏鼻梁,声音里带着一些疲惫:“……巧克力还吃吗?”
“……吃。”
“Zero,你左手边的那个抽屉,麻烦再拿几个巧克力出来。”
金发公安从抽屉里拿了几颗巧克力抛给自己的幼驯染,看着从诸伏景光手里拿了吃的之后勉强乖乖闭嘴的女孩挑了挑眉。
“……所以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抱着胳膊,有些无语地开口,“把我喊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着你投喂小朋友的吗,Hiro?”
“钥匙带了吗?”
“……带了。”
降谷零皱起眉走到桌边,他扫了一眼在椅子里吃巧克力的红发女孩,靠近诸伏景光低声说道:“你在电话里说要我带钥匙……你发现了什么?”
蓝眼睛的公安先生没有立即回答,他垂着眼睛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
然后他轻轻说道:“你觉得我们现在存在的时间线是单向的吗?”
“……什么?”
“或者说——你有没有怀疑过,或许我们经历的「这一次」,并不是「第一次」。”
“……你想说什么?”
“我们可能已经死过一次了,Zero。”
金发男人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死过一次的人不会还站在这里,Hiro。”
……而且真的只有一次吗?
他不是傻子,降谷零当时没往时间线上面去想,他以为是单纯记忆方面的问题,比如他们都被谷川春见用某种不科学的办法抹除了记忆——谷川都能变身八爪精大战美人鱼了,抹除人类的记忆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吧?
但降谷零也清楚地明白一点:人类的记忆或许能够被删除,一个人留下过的痕迹却很难被彻底清除的干干净净,只要仔细去查,总会查到一些残留的蛛丝马迹。这点无论是放在谷川春见身上、还是他们这群卧底身上……都是一样的。
从那艘船上下来之后,降谷零就立即通过零组的特殊渠道调出了他们当年的完整档案——结果他却发现所有文件里都没有谷川春见这个名字,就好像他从未存在过,个人履历、照片、受训报告全都没有。
警察学校里从来没有过一名名为谷川春见的警校生。
可是谷川春见对他们的感情不是假的。那些滴落在红裙之上的眼泪不是假的,跳下海去救他也不是假的,那个怪物明明藏的那么好,却依旧毫不犹豫,哪怕暴露出最不堪的一面也要去救他,他把一切弱点都明明白白地摊开在降谷零的面前,就好像他无所谓自己之后被怎么看待,厌恶也好疏远也罢,他不在乎。
谷川春见的执念像是一只没有脚的飞鸟。
“我知道你调查过,Zero。”诸伏景光轻声道,“你查过警校时期的档案,对吧?关于谷川春见的所有记录。”
金发公安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僵住了。他没想到诸伏景光会知道这件事。
“所以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诸伏景光的语气放缓,像是在给自己与他人一点思考的时间,“我们确实曾经一起经历过某段人生……只是那段人生不属于这个时间线。”
降谷零没有说话。
“……钥匙,我也拿到了一把。”诸伏景光轻轻将自己的那把钥匙摆在桌面上。
那枚破旧的钥匙上面锈迹斑斑,它和降谷零的那把有些细微的不同,看起来更长一点,降谷零从裤兜里摸出属于他的那一把也拿了出来,放在诸伏景光的钥匙旁边。
两把钥匙安静地躺在那里。
天边已经渐渐泛起了橘黄色的光,那些温暖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透过窗户的玻璃,它们斑驳不堪,卷席着弥漫在空气中金色的灰尘一起落在那两把钥匙身上,像是被烧糊了的一粒粒金子,在桌上蜿蜒流下两道陈旧而模糊的眼泪。
金发男人沉默了许久,忽然低声说:“弗洛特不对劲,我怀疑「谷川春见」这个人格可能出问题了。”
“……能确定稳定性吗?”
“不能。但弗洛特目前看起来是可控状态,「北岛千辉」没有出现过,或许情况并没有——”
降谷零的话被猛地打断了,红发的女孩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抱着肚子哈哈笑得缩在办公椅里,甚至还带着椅子转了两圈。
“……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们人类还真是虚伪。”她抹了抹眼角的眼泪,“「谷川春见」已经死了这句话有那么难说吗?哦~我知道了,你们还不想承认他已经死了,是吧?”
“真是令人作呕。”
她愉悦地看着降谷零冷下脸的模样,歪了歪头:“怎么,我戳到你的痛处啦?需要我道歉吗,警官?”
降谷零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讨厌你。”她答非所问,“我讨厌你们这群家伙。但是我又摆脱不了你们。事实上有时候我甚至会感到不自由,你们人类把这种被困在鸟笼里的麻木感叫做「痛苦」,我觉得我应该没有到痛苦的地步,但结果就是我必须做出退让。”
红色短发的女孩从椅子上跳下来,她目光灼灼地靠近金发的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瞳荡起波澜,在燃起了火光的瞳孔之中印下了独属于降谷零的倒影。
“是,你是伟大的卧底搜查官,多么高尚的品格啊,但承认吧,你所谓的‘正义’不过是另一种贪婪。”她冷冷地说道,“说到底不过是私欲而已,你救人是为了满足自身膨胀的成就感,牺牲不过是为了被纪念,你这种人连爱与恨都要被归档备案,所以那个没脑子的笨蛋就这样死掉太正常了,我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你永远会先选择公众的利益,才会回头去看他。”
“如果他挡在你的任务和正义之间,你会怎么做,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钉上十字架。”她一字一句地问道,“是这样吗?降谷零?”
诸伏景光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他不会。”
“不,他会。”魔女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讨厌他?因为对他来说人民利益永远凌驾于一切,他总是用所谓的「大局」当盾牌却不敢承认,他心里最先放弃的永远是那个笨蛋——你、和你——”她指着降谷零,“你们都是一样的!”
然而金发公安只是用平静到让她火大的表情和语气重复道:“与其浪费时间和我争论这些事,不如先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什么?”
“……哈!”
魔女被气笑了。
她的脸都快要被怒火烧成和头发一个颜色了,她愤怒地指着降谷零,从嘴里飙出一大堆叽里呱啦古怪的音符,它们在潮湿的空气中发出如骨骼摩擦般刺耳的音节,一个又一个从被撕裂的缝隙中蜿蜒滑出舌尖,像是蠕虫般黏稠地攀附在听者的耳膜上。
这不是诸伏景光熟悉的任何一种语言。
长串的句子层层叠叠,像是诅咒般交缠成一条扭曲的藤蔓。他的脑子里像是突然有人塞进了一千只鸭子般吵闹,细密的针在错落的词汇中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喉咙,他感到心跳正失控地快速跳动着,胃液翻腾着,诸伏景光甚至感觉他的舌根无端泛起了各种奇怪的味道——酸的、苦的、腐烂的味道、甜腻的蛋白质,和藻类般发酵的腥意。
蓝眼黑发的公安在冷汗中看到魔女高傲地扬起了下巴。
“……刚才那是什么?”
两个人类像是在冬天里被泼了一身冷水般狼狈。红发女孩总算是心情好了一些,她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看着他们,神色复杂地哼了一声:“我只是用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骂了他一顿而已,用你们的话来说,那是我的「母语」。”
她撇了撇嘴:“行了行了,只是一点点精神污染而已,还不至于让你们的聪明脑袋变成连7秒记忆都没有的金鱼,放心吧。”
“……”
只是用,母语,骂了降谷零一顿,而已。
诸伏景光的脑袋突突地跳着。可怜的、莫名被这场战争无辜波及的男人感觉自己似乎还处于刚刚那场诡异的余震之中,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一样疲惫又沧桑。
他没想到降谷零和魔女碰面之后会产生出这种化学反应,这两个人就像是气场不合似的,特别是魔女,嘴上说着讨厌他的魔女实际上对待诸伏景光的态度还行,但面对金发公安简直像是火碰到油,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摩擦都能让魔女像是吃了炸药般跳起来。
然后他听到自家幼驯染在沉重的喘息中哑着声音说道:“……我现在不在乎你骂我什么,也不在乎你讨厌我。”
“你这个——”
诸伏景光头痛欲裂地试图打断第二场世界大战:“够了——”
“你说谷川春见已经死了,但你和我们的目标一致,那么说明事情还没有到完全无法挽回的那一步。”诸伏景光的话被打断了,降谷零步步紧逼,金发男人没有管刚才那场显然违背了世界科学观念的事件,他只想确认一件事——
“你知道要怎么救他,是吗?”
亲友B:魔女你在做什么!!
我:被气得用克苏鲁语言骂了零零一顿
我:骂的很脏
亲友B:。
总结,魔女,一款谷川春见毒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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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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