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往回跑。
其实他现在的理智还在恢复当中,不太清醒。污染与指令严重干扰了男人的思维方式,诸伏景光「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却像是在看电影一般不真实——这是因为他在那些记忆还没编织完成之前就冲破了指令。
按理来说,人类无法违抗「■■■之声」。
然而恰好——又或者是命运的小把戏——恰好那只虫子以记忆为食,怪物的啸鸣与指令交缠在一起,就是那么凑巧,它们以及小的概率,把诸伏景光身上的两条世界线搅乱成了一团麻线。
于是回忆撕开了一个小口,偷偷往电影院里塞了一张票。
即使现在电影院关上了门,却依旧残留了一点若隐若现的痕迹。
诸伏景光什么都不记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回跑。在他的记忆里,他们两人刚刚因为拆弹警察的事情争执了几句,弗洛特说他还有事要做,诸伏景光不想和弗洛特纠缠,便先离开了。
……
他为什么要回去?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迷宫里,逐渐清醒过来的诸伏景光咬牙晃了晃自己混乱的脑袋,试图从乱糟糟的毛球里梳理出一个适当的理由。
比如,他还有事情要找弗洛特商量。比如,他们两是一起出任务的,假如其中一名出事了他会被组织审查,这对他不利。比如……比如贝尔摩德的易容技术太好,他很想学,想让弗洛特帮忙牵个线?
……什么乱七八糟的。
清醒后的男人颇为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忽然跑回来的举动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似的不正常。
胸口隐隐约约的在作痛,像是有人在他的心脏上开了一个洞,诸伏景光有些不舒服,可是男人暂时打消了撤退的想法,因为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诸伏景光皱着眉掏出了腰间的手/枪警戒着,轻轻地越过地上的障碍物。
越是接近之前的地方,迷宫被摧毁得就越是彻底,血腥味逐渐变得浓郁起来,他已经可以看见飞溅在附近镜子上的血迹,就好像是有人被一口咬掉了脑袋似得夸张。
“……?”
怎么回事?弗洛特碰到炸弹犯了?
即使是碰到炸弹犯也不至于被伤成这样。苏格兰疑惑地扫过那些血迹,他不确定这些血迹是不是属于弗洛特,这些夸张又混乱的场景与其说是炸弹犯做的,还不如说是弗洛特做的来得靠谱——毕竟那家伙有前科。
但是苏格兰很快就不需要再继续乱想了。
仿佛被狂风卷席过的地面上,有个男人一动不动地靠在一面破碎的玻璃门上。他的手软塌塌地垂在地面上,有绵延不断的鲜血在他身下形成了一片水泊,昏暗的迷宫无法提供什么有效的光源,诸伏景光只能看见对方低垂的头颅,和颈链上红得快要滴血的宝石吊坠。
诸伏景光站在离他不远处的空地上。
他并没有因此而放下戒备,反而沉声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北岛?”
没有回应。
弗洛特死了?
诸伏景光感到了强烈的不适,他的呼吸就像是从被撕裂的喉管里涌出一般泛着疼痛,可是他的理智却依旧清晰无比。
弗洛特应该是死了,他想。
这是个很显然易见的事情。单单从出血量看来,这些痕迹的主人如果属于一个人类,那么无论对方受的是什么伤都无所谓,光是失血过多这一点就足以让对方陷入致命危机。
但是——
弗洛特不可以死。
诸伏景光的脑海里下意识飘过这句话。
实际上这句话毫无道理,毕竟以弗洛特的行事作风来说他死了绝对算为民除害,假如有一天弗洛特真的死了,按理来说他应该鼓掌欢呼,或者放几炮礼花以示尊重,顺便与幼驯染小酌一杯,庆祝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该死的烂人。
但他偏偏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弗洛特不可以死。
为什么?
诸伏景光从心底由内而外的感到困惑。因为这个答案的得出无关记忆,无关情感,它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像是池水中漂浮的浮木一般平淡而自然。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但是作为一名狙击手,诸伏景光向来很相信他的直觉,这种直觉在很多地方救过他的命,所以哪怕苏格兰看不出弗洛特活着有什么用,但他依然准备过去看看弗洛特能不能吊着口气——至少弗洛特不能间接死在他手里,否则他将迎来最不受卧底欢迎的组织审查。
诸伏景光举着枪警惕地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垂着头的男人身旁,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弗洛特的伤情。
“……”
太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黑发男人瘫软地靠在破损的镜面上,他的上半身几乎消失了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一般露出了森森白骨,和鲜血淋漓的内腔。碎裂的玻璃碎片撒了对方一身,有些漆黑的、浑浊的奇怪粘液覆盖在男人赤/裸的皮肤外表,如同眼泪一般落入敞开的胸膛,流淌在那颗停止跳动的心脏上。
诸伏景光还从破裂的镜子里看见对方背后似乎有什么奇怪的黑色刺青,不过这点细节在这种时刻显得无关紧要,无论那是什么东西,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毫无疑问,弗洛特死了。
世界总是事与愿违,不是吗?
每当有人许下愿望,就会有另一个人输掉比赛。诸伏景光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他知道他们这群人的“工作”本就风险极高,他们日夜与那些能够夺取他人生命的玩意共舞,他明白终有一日,他们或许会在这条危险的道路上被迫与死神上演一场追逐战。
胜者实现愿望,而这次的输家显然是弗洛特。
诸伏景光的咬合肌处鼓动了一下,他静静地看着死去的男人,在不明的情绪驱使下伸出手轻轻抬起了对方低垂的头颅。
他想要看眼对方的脸,确认一下这个男人的身份——他知道这是无用功。
而事实也的确告诉他这是无用功。指尖碰到的肌肤已经开始变得冰冷,却依旧散发着余温,被抬起的那张脸是苏格兰无比熟悉的面庞,粘上了零星飞溅的血迹,那令他无比憎恶的虚情假意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平淡安静的表情。
弗洛特紧闭着双眼,就像是他只是睡着了一般。
诸伏景光思绪停顿了片刻。
然后这张脸忽然与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影重叠在了一起。
那画面一闪而过,像不小心弹错的音符一般在交响乐中发出了不和谐的噪音,又像是一滴落入大海中的雨滴,它飞快地融入蓝色的波涛之中,似乎改变了什么,有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景光——」
有人喊道。
「Hiro老师,放过我吧——」
有人笑道。
「——快点!景光!没时间犹豫了!」
有人推着他说道。
然后这些声音都变成了无意义的杂音,在黑暗中变成了北岛千辉无奈的叹息。
「往前走,」他说,「别回头。」
诸伏景光猛地甩开手。
他在剧烈的心跳声中狼狈地捂住了脑袋,那簇微弱的火焰在旧日的时光中温柔地燎过诸伏景光的灵魂,无数洪流在那一霎那如风般呼啸而过,带着一张张模糊不清的旧照片和樱花的花瓣与男人擦肩而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那是什么?
诸伏景光在春日的余香中怔愣了好久,地上破碎的玻璃和血迹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那些碎片悉数刺入骨骼与血肉的缝隙之间,一片片割裂了他,搅得五脏六腑都在发痛,而诸伏景光却连疑惑这种疼痛的心思都没有,他看着对方再次低垂下去的头颅,罕见地产生了想要逃离的想法。
然后一切就那么突然地发生了。
最先被唤醒的是神经组织,它们无声地穿梭在血肉模糊的躯壳上,链接起肌肉与黏膜。
然后一条条细小的血管开始蔓延生长,苍白的白骨被崭新的皮肤覆盖,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死去的细胞被迫加班加点开始勤勤恳恳地工作,毫不讲道理地开始修补被撕裂的胸腔。
蓝眼的神明轻轻挥动祂的双手,叹息着将祂的眷属再一次带回了人间。
这是一场奇迹。
不应该出现在人世间的奇迹。
这场奇迹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事实上,诸伏景光僵住的脑子里大概只数了几秒就放弃了思考,只能呆滞地看着眼前宛如魔法一般的场面。
十几秒后,原本残缺的躯体就被修补完毕了。新生的皮肤光滑而苍白,甚至连疤都没有留下,原本还是一具尸体的男人猛地抽搐了一下,在同时涌来的高热与窒息感中喘着粗气睁开了眼。
然后与诸伏景光对上了视线。
“……”
“……”
诸伏景光机械般地揉了揉眼睛。
哈哈,肯定是他最近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他刚刚好像看到弗洛特在他面前诈尸了。
诸伏景光人都快被震碎了,男人不停地洗脑自己,试图给这件完全不科学的事情找一个借口——还找什么借口啊?!有什么医学手段是能在几秒之内修复破损胸腔填补肌肉起死回生的吗?!!
谷川春见心态也快崩了,北岛千辉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就立刻裂开了——真·裂开了。
催眠形成的人格大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场景,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想面对,总而言之,潜意识里睡得正香的谷川春见莫名其妙被拽了出来,结果一睁眼就是如此炸裂的场景。
谷川春见下意识地给诸伏景光来了一套洗脑套餐。
然而一套「■■■之声」过去之后,诸伏景光没有丝毫被脑之后的反应。他不但没有反应,看起来还像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一般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谷川春见:“……”
为什么没起作用?!!
男人死死地盯着对面似乎也在怀疑人生的同期,再次来了一套洗脑套餐。
还是没有作用。
以往相当好用的「■■■之声」就像是失去了它应有的效果,也不知道是他出了什么问题,还是祂出了什么问题——谷川春见压根不知道他的好同期之前刚被污染和指令的互相冲突搅了一次脑子,导致诸伏景光现在对这玩意产生了暂时性的免疫,无法被「■■■之声」影响。
而无法消除记忆,就代表诸伏景光看见他原地诈尸这件事情……也消除不掉了。
……
……没关系,谷川春见,人生不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吗。
男人坚强地审视了一下自身的状况,有些绝望地问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诸伏景光勉强捡起他崩塌的三观:“……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不需要我告诉你关于那个「永生的秘密」的是什么了。”
“?”
谷川春见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因为我就是那个「永生的秘密」——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然后他在诸伏景光空白的表情中干笑了两声:“以及,坏消息。”
“我有点饿了。”他顿了顿,“不是普通的那种饿……以防万一,我觉得你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
“因为你现在看上去真的很好吃。”
昏暗的灯光下,猩红的宝石吊坠随着主人的动作晃动了几下。
换了新封面!好耶!!
这两天极其倒霉,先是摔了楼梯然后又是考试的时候喝水把水杯撒试卷上了,最后还做饭的时候被油烫了,简直倒霉到想要去拜拜的地步……
以及,我想吃观影的饭饭,求求你们产粮吧!!(露出乞讨的眼神jpg)(敲碗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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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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