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正处在无尽的坠落中。
“安娜在想什么?”
我侧过头,躲闪着耳廓的水声
“在想今天小梓小姐的表情。”
又像是正浮在云端。
“小兰小姐他们的表情不也很有趣吗?因为安娜说门锁卡住了打不开就一脚踹了过来,还好没有把门整个破坏掉。”
我提膝踢向他的小腿,被他灵活地躲开,手腕被相互钳制着,他没有用力,我自然也没有。这种不疼不痒的攻击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某种情|趣。
是在我家里,晚上十点安室打工结束敲响我家房门,原本只是帮我带夜宵,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总之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我的床……还挺大的。
“小兰没有用全力。”我冷哼一声,脑袋有一瞬间的眩晕,“真亏你会对我这种怪物兴奋起来啊。”
回应我的是温柔的亲吻。
“如果安娜是怪物……我就成为安娜的怪物同伴好了。”
什么嘛,你明明是伪装成怪物的怪物猎人啊!
·
我一直都没有自己是怪物的认知,实际上,在成为迪亚波罗的物品之前,我甚至并不知道自己也是「人类」。可即便知道自己是人类,却仍旧做了普通人类绝不会做的事。
被哥哥找到前那段记忆我记得不那么清楚,大概因为那个时候精神状态非常差,大多数时间基本无法思考,所以穿插在现有记忆中的,其实是后来哥哥向布加拉提先生说明的内容,经由我的想象填补出当时的画面。他们不知道我那时已经醒来,才用那么平实又直白的语句说明自己的所见所想。
“我们打开门时,看见她正在吞食自己的血肉。”
即便沉稳如哥哥,还是在诉说事实的时候带上了颤音。
“根据她自己的说法,她是不会死的,濒临死亡时会极为痛苦地复活。”声音一顿,“所以,比起更加痛苦地饿死再复活,她选择稍微轻松一点的方法,也就是吃掉自己的身体。那些血肉会极快地长回来,这也是她继承自我们父亲的特殊体质,虽然随着能量消耗,生长速度会越来越慢。”
然后就是漫长的沉默。
很久之后哥哥才接着出声:“但即使孤身一身被困在仅有水源的房间里这么久,她在看见我们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攻击或想要逃离的意图,就像是早已习惯被这样对待。”
布加拉提先生轻轻整理着我的头发,我感觉到他的指尖在颤抖着,他明明见过世间无数黑暗,经历过那样惨烈的战斗,却仍会对我卑微的痛苦感同身受,他就是那样高洁又伟大的人。
接着又是哥哥的声音:“我们带她离开了那间囚|禁了她三年的安全屋,带她到外面的世界来,原本想要将她交给合适的家庭让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但她却把划开极深伤口的手腕捧到了我的面前,问我有没有人受伤,说她的血可以治愈一切伤病。”
“对她来说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不给予她过分的疼痛似乎就已经满足了。”
“那样的孩子现在根本无法在表世界生存。”
“然后前天,她突然问我,有没有想要复活的人。”
“复活死者应该是需要某种代价的,但她不说,她只向我索要了你们的尸体,而现在你真的活了过来。即便知道这种代价她也许承担不了几次,我和米斯达却谁都无法狠下心阻止她,你明白的吧?纳兰迦和阿帕基,他们会像你一样回到这个世界上来,只有她能做到。”
布加拉提先生自始至终没有说话,都只是哥哥在说,有些像是在说给我听。
“她的原名已经找不到了,出生记录上只是用她母亲的名字代替的,从她七岁时被亲生母亲卖给某个黑手党家族之后,她的名字就是「卡拉美拉」。”
“你也听说过吧,糖果也好禁果也好,传说中的「灾厄的根源」,因为她的血实在是太好用了,所有人都想得到她,因而得到她的家族总会成为众矢之的——直到她落入热情手里,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在哪。”
最后我在他们温柔的目光注视下睁开眼睛,布加拉提先生将我紧紧拥进怀里,那时我想,普通人的母亲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安娜,以后你的名字就叫作安娜·布加拉提,你将成为我的家人,我们今后将一起生活。”
·
我……又在哭了。
还是有点痛的,即便我曾经受过那么多伤,我可以面无表情地划开自己的皮肤甚至掏出自己的内脏,但该痛还是会痛的。
但比起那些单纯的痛,现在的痛被赋予了稍微有些快乐的意义。
“很痛吗?”安室问。
我偏过头去哼了一声:“我说痛的话你会出去吗?”
吻便又落在我的唇角。
声音带了点笑意:“当然不会。”
总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了。
“今天才第一次看到安娜真正的瞳色,颜色和安娜很相配。”
外面好像下雨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喘息,给原本单薄的夜色增添一层暧昧的氛围。
我仰起头咬住他的肩膀,尝到了淡淡的咸味:“你是在说我和「赤井」很相配吗?”
“当然不是,只是在夸奖安娜的美貌而已。”安室眸色转暗,波本的气场压迫感十足,“这种时候竟然故意提起那个男人的名字,即便是期待着安娜原谅的我,也会生气的。”
“……你才没资格生气啊,那是你自己说的话。”
被我噎了一句,安室的动作一顿,随即轻笑出声,刚才的威慑气场瞬间散去。
“好好好,”声音像是在撒娇,“安娜说什么就是什么,是我的错。”
“哼。”
本来就是你的错。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啊,安娜——”
又想起那个时候的事了。
“是我还不够努力吗?安——娜——不要在这种时候走神啊——”
我瞪了他一眼:“……别吵,墙壁很薄的。”
·
我是杀过人的。
虽然哥哥他们一直努力避免让我到任务现场,总让我在总部做后勤工作,但总有些必须要我亲自去的地方,比如说,当情报组找到我尚在人世的母亲的时候。
哥哥和布加拉提先生那个时候非常非常忙,暗杀组的大家也都非常非常忙,最后硬是挤出时间带我去见那个我已经几乎没有印象的女人的人是阿帕基。
目的地是某个还没有被清理的吸|毒者聚集地,虽说有些危险,但阿帕基带着热情的徽章、满脸煞气地往门口一站,只要听说过热情的人都知道自觉地往角落里缩一缩,唯恐自己被盯上。但也有些人、大概是因吸|毒而神志不清的人,会因为生面孔的出现而摇摇晃晃地冲过来,为了从陌生人的口袋里夺取钱财之类的而发起攻击——
在阿帕基被几个这样的家伙缠上之后,我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女人站了起来,朝着我的方向。
只看一眼,我就知道她是我要找的人。
是我的“母亲”。
这八年,她经历了什么呢?
她把我卖掉获取的那些钱都花在了哪里?
她为什么会和迪奥交|配,又为什么会生下我?
是她被选中了,还是我被选中了?
我究竟为什么会诞生呢?
我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问她,所以才会主动提出想去见她,所以才会到这里来。但在她精神亢奋、表情扭曲地向我冲过来的时候,我久违地感到了恐惧。
那是几乎被我遗忘的情感,和突然萌生的「恨意」一起。
我已经记不清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阿帕基正蹲在我面前,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动作却非常温柔地用手帕擦拭着我的脸颊,手帕被浸染成了红色,越过他的肩头,我看见正倒在一滩血迹上抽搐的女人,而我的手里,正握着一把滴血的刀。
“是我……杀死她的吗?”
其实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死,但不会有人为她叫救护车,我也不会用自己的血为她治疗。
她很快就会死去,也许再过几分钟,也许再过几小时。
“先看看你自己的脖子。”阿帕基丢掉那张脏掉的手帕,接着撕下自己的衬衣一角继续帮我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说起来,原来那天阿帕基竟然穿了衬衣啊,有点不像他。
我丢掉手里的刀,听从他的话摸向自己的脖子,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刺痛,原来刚才有一刀割断了我的喉咙,深到过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完全愈合。
“我……被攻击了吗?”
大手放在我的头顶,没怎么用力地揉了揉。
“是的,你只是自然地反抗了即将被杀死的命运,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
我只是在努力活下去而已。
·
好累。
现在已经过零点了吧,明天我还要上学的。
不过以我的体质,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身上那些暧昧的印迹应该早就消失了吧。
连指尖都软的没有力气。
“安娜?困了吗?”
我把安室的脸推开到一边,滚了半圈背过身去:“对高中生下手,果然安室先生是变态。”
耳边传来轻笑声:“那安娜要报警抓我吗?”
呵、事后,你可得意了是不是?
“哼!你们公安比他们警察高一级,他们才不会抓你呢。”
安室又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在高兴什么事。
我拍开腰间作乱的手,作势要起身:“雨停了,你可以走了,跳窗过去只需三秒。”
腰却再度被环住,轻吻落在我的背上:“迪亚波罗……你的室友是曾经绑架囚禁你长达三年的家伙,为什么你会把那样的家伙留在身边?”
“他是依靠我的血才能活下去的附庸,只要这种依存关系不被破坏,我就可以完全信任他。”我再度拍开他的手,换上嘲讽的语调,“既然让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还是跟他在一起更安全,他的替身能力很强。”
安室轻声叹气:“果然我已经得不到安娜的信任了啊。”
我又冷哼了一声:“你一个公安在对□□大小姐说什么?除此之外你还要记得,我还没有原谅你。”
安室瞪圆了眼睛一副你在开玩笑的表情:“你明明说只要交换记忆就能原谅我的!”
我翻了个白眼。
“那时我说的是摸我的脸,你摸了吗?”
安室一时语塞,正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又看了我一眼,随即不加遮掩地接听了电话。
我再度翻了个白眼。
“景,有什么事?”
是诸伏景光。
“……果然没有线索啊,他的同伴都认为他已经死去,这样一来果然——”
在说赤井秀一的事?
我在一旁凉凉地开口打岔:“他还活着。”
安室当即惊讶地望了过来:“你见到他了?”
我没再多透露什么,趁着他打电话的间隙起身,拎着地上的衣服丢去洗衣机里,再慢慢挪进浴室,淅沥的水声掩盖了我混乱的思绪,也模糊了我打电话时可能传出浴室外的声音。
“对,就是现在,派车来接我,我要回家。”
我和安室,今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关系呢?
“稍微有些在意的事,我要调查几个人,在家里查比较安全。”
如果那家伙在本部的话,借过来让我测试一下——
·透哥继续OOC,没车,写不动,问就是赶论文(
·一边重温修学旅行篇一边写这章,清水舞台上小兰亲一下工藤全员脸红,到杏奈这里就该“哈?只亲了一下还是被亲脸吗?工藤你也太贫弱了——”
·妹妹没有原谅也没有信任透哥,只是作为成年人暂时维持当下【互相牵制】的关系,透哥要想卧底继续做下去就不可能暴露妹妹,而妹妹还会继续给自己上保险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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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曲折(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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