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早已死去的挚友是种怎样的心情?
啊……其实没有见到,只是突然听说了这件事,顺便听说憎恶已久的FBI在这件事上帮了大忙,再加上警校时期的好友结婚,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
但是复杂归复杂,任务还是要照常做。
降谷零指尖颤抖地拨通了上司刚告知他的那个手机号码,等了几秒,便从听筒中听到了那熟悉得让他眼眶微酸的声音:“请问是哪位?”
“……是我,zero。”
话一出口,两边同时沉默下来。
半响,还是对面先开了口:“零,今天是伊达班长的婚礼,你要我转达什么祝福给他吗?”
他在电话这边摇了摇头,从阳台看出去,对面女孩的房间窗帘还是紧闭的,应该还没有起床。
“不用了,如果有照片的话发一张给我吧。”他轻声叹了口气,“景,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是和今天的婚礼来宾有关吗?”
“是的。”他又向外扫了一眼,“目标名为汐华杏奈,是热情交付给那个组织的人质。你也许听说过她,她和阵平和萩原关系还不错。”
“确实。”诸伏景光声音没什么变化,“但她还是高中生吧,她也在为那个组织工作吗?”
“没有,她只是普通地在这边留学而已,我认为她不是那边的人。”
“那为什么……”
他正想开口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对面窗户的窗帘被拉开,少女困倦地揉着眼睛,睡裙肩带从一侧肩膀上滑了下去,他只觉得脸颊一烫,立即移开视线。
“她的手里,可能有一种特别的药物,可以使伤口瞬间痊愈。”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的情况是接触到就会交换记忆,这是药可以实现的效果吗?原理是什么?脑波产生共鸣?
诸伏景光的声音立即严肃起来:“零,把详细的情况告诉我。”
“景?”
“我身份暴露的那个晚上,曾在赤井秀一面前开枪自杀,我确信子弹穿透了我的心脏,甚至我醒来时衣服前后还残留着弹孔和血迹,但我的胸口却完好无损。”诸伏景光说,“赤井拒绝告诉我任何事,但——”
“她确实认识赤井秀一。”他说,“她似乎非常讨厌赤井秀一,原因不明。”
“这么说,确实有可能是她救活了濒死、甚至已死的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里因欺骗少女而产生的愧疚更多了一些:“我希望你能以阵平和萩原的朋友的身份接近她。”
“……这是任务吗?”
“是的,这是任务。”
可是这任务还真是艰难啊。
“零已经成为她的朋友了吗?”
他敛下眼眸,脑海中浮现了少女单纯幸福的笑容。
“算是吧。”他轻声说,“她真的……很好。”
·
实际上在那一天英雄救美出现在汐华杏奈的视线中之前,降谷零已经像痴汉一样盯了她一年多——就从北海道那起爆|炸案开始。
普通的意大利留学生,不引人注目的常年第三名,性格很好很懂礼貌,从资料里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即便对她的通话进行监听,也没有掌握任何有意义的信息,再怎么看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但他确信,她一定有着特别的身份,和特别的人有着联系。
——真正的普通人才不会因为手机被公安查过而把手机丢进垃圾桶。
所以他决定亲自下场。
计划其实很简单,接近高中女生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追求者的身份出现,他对自己的演技很有自信,虽然不知道脸是不是对方喜欢的类型,但只要初遇时能够留下好印象,后续可以慢慢刷起好感度。
话是这么说,在看到她即将被杀人犯袭击的时候,他冲出去时并没动什么歪心思,甚至在制服犯人后才注意到他保护的女孩正好是他准备接近的目标。
是个好机会,他这样想着,看向少女面露惊讶的脸。
很奇怪,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过的、初次接触便有的特殊好感,有点像是……一见钟情。
他可不相信一见钟情。
他宁可相信那是因为他注意到少女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小姑娘才没有逃走。
好吧,他现在就开始为他即将做的事感到愧疚了。
但他还是要做。
他必须弄清楚他能够从濒死状态恢复的理由,如果那是一种药,那他必须保证那种药不会落进那个组织的手里。
所以……
“我的车就在附近,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家吧。”
而女孩微怔后点头答应,然后诚心诚意地说“安室先生真是个好人”。
他才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要欺骗高中生感情的坏家伙。
·
他是在什么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假戏真做了呢?
降谷零坐在电脑前写着邮件,认真地思考着哪里出了问题,想来想去也没有找到答案。
不,哪里都没有出问题。
那样可爱的女孩子,那样亲近的每日接触,不喜欢上她才是不正常的。
诶……可是喜欢上高中女生,他这个年近三十的成年人是不是在犯罪边缘跃跃欲试啊?
但她也说自己并不是在留卡上所写的十七岁,推算至少已经二十二岁,处事和思维方式确实像是成年人,散开麻花辫、画上淡妆的时候俨然比贝尔摩德还风情,也只有脸红害羞的时候会像高中生……
可正常高中生,会为了不引人注目而常年把成绩稳定在第三名吗?
正常□□大小姐,会向往平静的生活吗?
经历过被生母出售和超过五年惨无人道人体实验的少女,会露出那样幸福而真实的笑容吗?
那样只是看着就感到被治愈的笑容——
“她知道我是公安,似乎认为我是为了北海道那起案子而追查她的。”婚礼结束后向他汇报工作的诸伏景光说道,“赤井一定知道我们想要调查的那个秘密,但只限于知道,他并没有得到那种药。”声音一顿,“我对她有一种非常特别的亲近感,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
“相似点又增加了。”他肯定地说,“我在最初接触她的时候,也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
“零,你难道也被她——”
“我曾和她一起被埋在爆|炸的废墟下,那个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人,我确信我受了濒死的重伤,大概是心脏被穿透了。和你的情况一样,衣服有被刺穿的痕迹,却找不到对应的伤口。”他说明道,“现场留下了大片血迹,和同时沾有我的血和她的指纹的钢筋,基本可以确定是她把刺穿我的钢筋拔出。”
两个人又一起陷入沉默之中。
半响,还是诸伏景光先行开口:“零,我觉得我们在试图接近一个不该触碰的领域。”
“我知道,我有同感。”他说,“我并没有把详细情况和推论告诉任何人,你是第一个。”
“如果那种药真的存在,你想怎么做?”
“当今的科技水平还达不到那种程度,必须弄清楚治愈的原理和代价再做决定。”
他隐隐有种预感,她所经历的人体实验大概率和这种药有关,那说不定就是触碰她会交换记忆的原因。他也有预感,他就要触到真相了。
因为他感觉到,在他逐渐沦陷的同时,他也实现了最初的目的,那个少女已然喜欢上他。
对救命恩人做这种事,他还真是过分啊。
他想,如果他再次表白被她接受,或者她主动表白,两个人顺利交往起来……那他会告诉她最初接近她的真相,然后,尽力获得她的原谅。
挂电话之前,诸伏景光最后说了一句,语气满是谴责的意味:“因为曾无故被关进审讯室,她非常讨厌公安。”
他便不由得露出苦笑。
唉……风见,看你做的好事。
·
很奇妙。
他了解她更多一点,好像就更喜欢她一点。
倒也不会影响工作,因为她特别的身份,和她关系亲密反倒使自己更被组织信任,他甚至忍不住想即便自己的卧底身份被她知晓,她也不会暴露自己——结果一语成谶,她撞上了他和诸伏景光的会面,明明隔着那么远还隔着一层隔断,便知晓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她说,比起赤井,更讨厌你。”
风见有点尴尬地传达了这句话,接着去找老板掉出刚才店里的录像。
“降谷先生,我这就带人去把她控制住,绝对不能让她出卖您的身份。”
诸伏景光摇头:“那样她才更可能揭发零。”
而他看着监控录像一时有些出神。
她……在哭呢。
“我还真是做了糟糕的事啊。”
把女朋友弄哭的男人可太差劲了。
·
后来呢,后来他在打工的店里意外遇见了她,被她按在厕所的墙上,恶狠狠地威胁他不许对她的朋友们出手,不许把她的朋友们带进里世界来。
仿佛完全不在意被他欺骗的感情。
她真正的瞳色……真美啊。
然后事态便不受控制起来,他看着女孩的红瞳,看着她伪装出的、冷冰冰的表情,眼睫便垂了下来。
“——我不想和安娜分手。”
什么嘛,原来,他也会说出这么冲动的话啊。
“——KISS……也可以吗?”
拿他脑中两年前的全部记忆去交换她脑中两年前的全部记忆,已经过时的公安信息和已经过时的热情信息,勉强算得上是相互牵制,在他身份已然暴露的现在,他再没隐瞒的必要。相比起来,提出交换记忆的她明显风险更大。
可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他感受着脑海中那些色调灰暗的记忆,第一反应并非自己终于明白让人重伤痊愈甚至起死回生的秘密,而是再也无法抑制住心疼的情绪。
原来她那么喜欢吃东西,是因为她曾经饿死过很多次。
原来她所经历的人体实验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百倍,原来她曾见识过那么多人性最深处的黑暗,原来她有长达八年的时间,都不认为自己是人类……
原来□□也不都是糟糕的家伙,她的哥哥、她哥哥的朋友们都很可靠可以信赖。
还有,幸好拯救她的是她哥哥那样保有人性、且自始至终保持着人性的人。
幸好……她被拯救了。
而他,想要让她更幸福。
·
只是没想到会走到那一步。
突然发难的琴酒俨然知道了那个秘密,知道她的特殊,组织上头甚至不顾她背后那个势力庞大实力强劲的□□便开始动手,仿佛自信地认定只要将她藏起来,超能力者们便无法再寻到她的踪迹,也无法对他们造成打击。
可即便是五年前曾在意大利因替身使者而吃瘪的组织也不知道,替身使者究竟能强大到什么地步,替身能力强的并不是攻击力,而是千奇百怪的能力——
“灾祸的根源从来不是你,而是人心。”
他一面轻声安抚着她,一面带着她冲出包围圈,踏上逃亡的旅途。
无论如何不希望她落进酒厂手中,不希望她再被关进实验室——即便为此而死,他也心甘情愿。
·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他卧底了这么多年的组织在短短三天间倾覆,热情的暗杀组名不虚传,有超过二十人一夜之间凭空失踪,没有尸体没有血迹,而日本方只有他知道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现在她又变成了热情和公安合作而交付的“人质”,而他则是监视和保护她的负责人——这是她哥哥的自发安排,还是她主动提出的呢?
加班间隙、深夜回家洗澡换衣服的时候,注意到她的房间窗户开着,他不假思索习惯性地跳过去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种行为完全是犯罪。
但是……这样就好。
现在这样很好。
他垂眸看向少女恬静的睡颜。
“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番外·谎言之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