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攒动的大厅此刻空荡荡的,桌上摆满了未尽的酒杯,觥筹交错的人们早已散场。彩绸渐次落地,自助台的甜品仍旧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醇香。
“宾客已经全部离开了。”铃木史郎走向中森警官,身后跟着铃木园子一行人,每个人眉目间都挤满了不安与困惑。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园子快步上前抓住京极真的胳膊,后者安抚性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现在还不确定。”中森银三面向众人,神色严峻地交待道,“但为了安全起见,大家最好聚集在一起,不要单独行动。”
“好。”
不明所以的众人依照中森银三的安排,跟随警务人员走进了展馆旁的隔间里。
刚关上房门,房间里就回荡起了小孩哇哇的啼哭声。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约莫三十来岁,抱着婴儿的女子慌忙道歉,身子左右摇摆着,手掌轻柔地抚拍着婴儿的背部。
“真是的,阳太今天一点都不听话哦。”园子无奈地走到她跟前,从她手里接过婴儿,抱在怀里娴熟地哄着。
“是不是太困了?”毛利兰担忧地摸了摸他头顶柔软的呆毛,“刚刚听绫子小姐说,阳太今天一直很兴奋。”
“是啊。”一旁的绫子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拨浪鼓,摆动着凑到哭闹的阳太面前,“就好像知道今天是自己重要的日子一样呢。”
园子哄了好一会儿,可怀里的孩子仍然没有安静下来的迹象。而这个古老的城堡显然也并没有很好的隔音效果。
“阳太不舒服吗?”听到哭声的京极真推开了房门,将孩子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可能是太困了。”园子无奈地摊手,“不如我还是带他回楼上房间吧,抱着那只小企鹅他总能睡得很快。”
“好。”
他抱着孩子走到中森银三跟前,低声说道,“我送他们去楼上房间,阳太在这里总是哭,可能不太习惯。”
“没问题没问题。”数次被婴儿啼哭声打断的中森银三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并立即划拨了五个警卫,嘱托他们守在顶层的楼梯口,如有异动立即向他报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现场的各项布置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不得不说在怪盗基德的多年磋磨下,搜查二课的警官们对各类机关都已经熟悉得令人心疼。即便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仍然十分高效地完成了任务。
时针很快来到了五点半,距离预告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工藤新一皱眉看着井然有序的现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提前发预告函是一件非常大胆的行为,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自信,是绝不敢这样做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黑羽家的人,真的还有人拥有这样的能力吗?
“的确。”黑羽快斗有着相同的疑惑,“而且这次的布置完全是临时的,连踩点的机会都没有。”
“或者,他根本就没想要成功?”服部平次提出了一个可能的解释,“就像那种,飞蛾扑火的狂热信徒一样?”
这的确是有可能的,工藤新一暗自思忖。
这个人能将预告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可见对怪盗基德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如果不是狂热的信徒,那就只能是……
“你有什么仇家吗?”工藤新一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一旁的黑羽快斗,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有些模糊,“除了那个组织?”
黑羽快斗摇了摇头。
他从看到预告函的那一刻就在脑海里搜寻着自己可能的仇家,但完全没有头绪。虽说他的确招惹过不少势力,但并没有结下过什么血海深仇。
没道理过了五年,还非要逼他出来不可。
“那个组织……”他阖上眼,伸手压制住额角跳动的青筋,“确定没有残余势力了吗?”
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拽住,他诧异地睁眼,一双湛蓝的眼瞳正担忧地看着自己,在水雾中涣散出朦胧的重影。
“别想了。”温柔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劝阻。
“是啊,工藤。”服部平次这才意识到工藤新一额角青筋凸起,连唇色都在发白,“你脸色差得吓人,休息一会儿吧,后面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心知在这个问题上无论如何拗不过黑羽快斗的工藤新一,连挣扎的尝试都放弃了,任由他领着坐回了休息区的沙发上。
一双轻柔的手覆上了他的额角。
粗糙的指腹在颞部轻轻打着璇,按压的力道恰到好处,平复着爆动的血管。他从来对这样的安抚十分受用,可是……
工藤新一坐立不安地拧动着身子。他实在无法忽视这里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四处都是戒备的警务人员,更别提服部此刻就坐在他的对面。
“别动。”额角的手指使了些力气,将他忐忑不安的脑袋轻轻摆正。
“服部还在这儿。”他小声提醒道。
“我不在。”对面的人赶忙挪开了视线,十分识时务地起身往展馆中心走去,“我去看看机关布置得怎么样了。”
“现在没人了。”黑羽快斗理所当然地接过服部的话茬,额边的手丝毫没停。
工藤新一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道身后那些人都是萝卜吗?
他抬手抓住黑羽快斗的手腕,仰头望着他,“你跟服部一起去看看吧,机关这样的事,你比较熟悉。”
“不去。”黑羽快斗孩子气地别过头,“一颗宝石而已,丢了又怎么样?”
他才不在乎什么宝石呢,就算全日本的宝石都被偷光了,也不值名侦探一丝一毫的损伤。
“宝石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工藤新一捏了捏他的手,“但他借了你的名义,我总觉得不安心。”
如果不是怪盗基德,他对小偷原本也没有什么兴趣。但他既然借了基德的名号,他就不能不在意。
“还是早点抓到比较好。”
“可是……”黑羽快斗还待反驳,就被工藤新一柔声打断。
“你去帮中森警官确认机关,我上去找宫野,让她帮忙看看,怎么样?”
工藤新一再次退让了一步,他现在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待在这里只会让大家分心。
“好吧。”黑羽快斗终于妥协,虽说他最近恶补了很多护理和医学相关的东西,但总比不上宫野志保来的专业。
而且,眼看六点就快到了,能让他远离案发现场,也是好的。
坚定地拒绝了黑羽快斗试图送他上楼的举动,工藤新一忍着头痛,快步往顶层的休息室走去。
他知道从黑羽快斗那里拿到止痛药是绝无可能的,宫野那里,说不定还能骗一颗出来。
他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慌乱,急需让自己的头脑回归清醒。
他走到顶楼,向看守的警员证明身份后,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
宫野志保却不在屋内。
“新一?”毛利兰诧异地回头,“你怎么上来了?事件结束了吗?”
“没有,”他右手扶住门框,强撑着摇了摇头,“宫野呢?我有点事想请她帮忙。”
“她刚刚说有些工作要做,带着电脑去隔壁的房间了。”
“好的,谢谢。”想来她应该为了查自己之前拜托的事情,工藤新一带上了房门,往隔壁走去。
“你来的刚好。”听到开门的声音,宫野志保抬头瞟了一眼,然后再次看向膝上的电脑,“我正打算找你们。”
“有什么发现吗?”工藤新一关上门,往沙发走去。
“之前你不是让我查关于怪盗基德极端粉丝的网站或论坛吗?”
“嗯,”工藤新一轻皱起眉头,在她旁边坐下,“你说没有找到?”
“的确,日本国内的服务器,是没有的。”
他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你的意思是……”
她把电脑屏幕转向工藤新一的方向,“我找到一个群聊,转了很多个国家的服务器,花了些时间才破解出来。”
“里面有非常多,关于怪盗基德的东西。”
工藤新一将电脑挪到自己腿上,从下往上一目十行地扫过密密麻麻的文字,试图从浩如烟海的聊天记录中提取出有效信息。
工藤新一越看越心惊,这个群聊里聚集了各种各样的人,而他们无一例外,对怪盗基德这一形象有着变态的痴迷。
群聊里的各种活动和信息都是以基德预告函的形式发布的,稍有差错都会有人提出修正意见。
怪不得那封预告函如此完美。
制作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宫野。”
他轻声开口,停在触控板上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动着。宫野志保连忙抬头,身旁这人的状态已经肉眼可见得十分糟糕了。
“先别看了。”她伸手就要合上电脑,“我打电话叫黑羽他们上来。”
工藤新一拦住了她的手,侧头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能先给我颗止痛药吗?”
“想都别想!”她厉声说道,“只有最强力的特效止痛药才对你有效果,是带有很强的副作用的!”
“我知道。”他仍然维持着嘴角的弧度,目光柔和却坚定,“就这一次,你带了的对吧。”
宫野志保终于还是在这场目光拉锯战中败下了阵来,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的药盒。
她发誓下一次她绝对不带了。
为他特制的止痛药果然立竿见影,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回屏幕上,手指灵活地搜寻起和今早那封预告函相关的信息。
宫野深知全世界恐怕只有一个人拦得住眼前这个不要命的侦探,起身走到窗边,摸出了手机。
找到了!
工藤新一眼里闪出兴奋的光芒。一个月前,群聊里一个昵称[三尺]的用户发出过一封预告函,并请求群里的人帮忙修改。
除了宝石的名字,其他内容与今早的预告函一模一样。
他搜索出这个用户全部的聊天记录,快速浏览着。
手指突然顿在空中,他的瞳孔蓦地收紧,死死盯着眼前停滞的页面。
奇怪。
宫野志保把玩着手里的手机,目光逐渐变得凛冽。为了工藤新一的身体状况,黑羽快斗从来都不会忽略她的来电,即便他正在接听别的电话,也会迅速挂断并回复。
可现在她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是忙音。
难道是因为这座城堡过于偏僻,所以信号不好吗?
她狐疑地再次打开手机,将通信录划到工藤新一的位置,按下拨号键。
仍旧是忙音。
“我下去一趟。”不等沙发上的人回复,她收起手机就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前,只听咔嗒一声,房门从外面锁住了。
她慌忙握上把手,使劲儿推拉着发出无力的撞击声,又拍了拍门板,试图引起在楼梯口把守的警卫的注意,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会有用的。”
她震惊地回头,只见沙发上的人已起身离开,正快步走向大开的窗户。
“什么意思?”她跟着来到窗边,十分不解地看着他探身往窗外上下张望,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工藤新一回头抓住她的肩膀,语速飞快地叮嘱道,“还有五分钟六点,到时候,下面的人发现情况不对,一定会找上来。”
他顿了顿,无比认真地交待道:“到时候,让他们直接到顶层的天台。”
宫野志保努力压制住心头翻搅的不安,声线微微颤抖,“你想干什么?”
工藤新一没有答话,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抬腿就跨出了窗外。
“你疯了!”宫野志保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一颗宝石而已,值得你拼什么命?”
“不是宝石。”工藤新一抓住她的手腕,从自己胳膊上缓缓挪开,动作决绝而坚定。
“是人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