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收好了吗？我送你去学校吧。”影山悠真敲了敲房门、看着里面正在收拾行李的白发青年问道：“就带着这一点东西吗？”
“嗯，牙膏沐浴露这些可以到那附近的便利店补充、日常训练都有制服和运动服，我只需要带上几套日常外出服就好了。”
“不带多一点吗？毕竟培训时长是六个月、换季时用的衣物有带吗？”
“不用。”盖上行李箱，久藤朔也微微侧头看向他说道：“附近有自动洗衣店、方圆三公里内还有一间商场，补充衣物也很方便。”
左手拿着装着电脑和重要文件的手提包，青年拎起行李往监护人的方向走去：“叔你送我到车站就可以了。”
“和他们约好了？”
“嗯。我稍微检查一下电源开关，叔你可以帮我把东西放到车上吗？”
“给我吧。你检查楼上就好、楼下的我刚刚帮你检查过了。”
“对了、大Boss让我转告你。”
影山悠真拿着行李先一步下楼、走到一半突然回头看向正在锁房门的久藤朔也说道：“他同意内定你进入那个计划、但你必须以这届警校生的前五名毕业，这是绝对、也是唯一的条件。”
“是吗？我知道了。”久藤朔也勾起温和但势在必得的微笑，眉眼弯弯地对他说：“我会做到的，绝对。”为了他一直想做的事、也唯有这件事他是绝对不想让步退后。
“真不愧是亲叔侄。”就连性格都非常相似、想起当初见到的少年，和现在的样子一比对简直是判若两人，他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拿着行李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道：“或许我得找个时间谢谢你那两个朋友。”
感谢他们用友情让这孩子有和年龄相符的活泼、说实在，现在这幅面孔比很早之前的过度沉静好上太多了。
至少看起来朝气了许多、像个温暖的小太阳了——虽然温度也不高。
屋内，检查好电源开关和门窗锁的久藤朔也往玄关处走去、在路过客厅时脚步微微停顿。
柜子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摆放着一名美丽女子抱着年幼婴孩的照片。
那是他的母亲，久藤雅美的独照。
虽然是独照，但只要将相框拆开、就会发现藏在背后的秘密——那张本该被销毁的、父亲和叔叔的双人合照。
相框的边缘处有着点点不明显的黑色斑点、那是在十多年前那个夜晚，一名母亲为了保护孩子而洒落的鲜血、直到干涸后变成了再也擦不掉的污渍。
他端详了许久、最后选择将它一起带走。
‘之后就不用特意回来拿了。’久藤朔也这么想着、随后环视一圈，在内心暗暗地说道：‘…大概也不会回来了、在我的目标达成之前。’
“朔也、你好了吗？”影山悠真的声音从外边传来、让陷入思绪的青年回神。
‘再见。’说完这一声告别后、久藤朔也拿着那个手提包，往门外走去。
没有回头、也不会回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就是久藤朔也的决心。
警视厅警察学校、新生报到处。
“鬼塚班的久藤朔也…找到了。”
报到处的教官翻了翻资料、确认后将宿舍钥匙递交给面前的白发青年，友善地笑着说道：“这是你的宿舍钥匙、上面有房号，把行李放好后记得去领取制服。”
“知道了，谢谢教官。”
带着礼貌性的微笑道谢后接过钥匙、久藤朔也拿着行李和钥匙往在不远处等候的两人走去，轻声说道：“抱歉，又让你们等我了。”
“没事、反正也没多久。”诸伏景光指了指宿舍说道：“先去放东西吧，再在这里呆着、Zero就要炸了。”即使投来的眼神里没有恶意、但对他身边的这两位来说也是一种骚扰，尤其是曾经因为这件事的关系被校园霸凌过的Zero。
“那就快走吧、等下还得去领制服。”降谷零拿着行李往前快步走去、小声嘀咕道：“怎么到哪都有这种人……不过是发色有点不一样而已，有必要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盯着吗？”
“零，不开心？”听到嘀咕的久藤朔也内疚地说道：“抱歉，刚刚就应该让你和景光先去宿舍不用等我……”
“诶…我又不是因为你才不开心的？”降谷零奇怪地看了一眼好友、无奈叹气道：“我是在替你生气。你难道一点也不生气吗？被那种…眼神看着。”
“我需要生气吗？”
久藤朔也明白降谷零的意思、眼神平静地回视，语气淡然地说道：“被看上一两眼也不会从我身上刮掉半块肉来，而且我习惯了。” 毕竟只要他卸下伪装、周围都是这类眼神，早就习惯了。
“难怪我们去找你的时候、你总是一个人独处。”诸伏景光想起曾经见过几次对方上课时的场景、基本都是一个人坐在前排，也没见过对方在同系里有关系好的人：“你该不会那四年里都没在同系里交朋友吧？”
“朋友贵精不贵多、我有你们了。”久藤朔也淡笑着对他们说道：“我叔叔好像只有影山叔一个挚友。”我可比他多了一个。
“这也没什么好比较的吧？”听出好友话外音的降谷零吐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久藤朔也说道：“你偶尔也要生生气、表露一下不满，要不然总有人会认为你是在退让，然后就会得寸进尺地去欺负你。”
“我想我没那么容易被欺负吧？”久藤朔也噗呲一笑、眉眼弯弯地说道：“不过，谢谢你。”谢谢你替我生气、还为了我打抱不平。
被突然道谢的降谷零满脸问号、不解地问道：“谢谢什么？Hiro我说什么了？”
猜到久藤朔也话中含义的诸伏景光没有回答幼驯染的问题、只是推了推他后背说道：“好了快走吧！Zero你不是还得提前去大礼堂准备入学式的带领宣誓吗？”
“噢…不要推我啦Hiro、Saku你快帮我阻止下Hiro～”
“景光别推了、零快跌到了，或说你们是哪间？”
“朔你钥匙给我看一下…房号是连的呢？”
“然后我看看…真的耶！Hiro你被我们夹在中间了～哈哈哈”
“串门很方便呢、等下我收拾好就去帮你们吧。”
“话说Saku你带的东西真的有点少啊、感觉衣服也没多少。”
“嗯，箱子里只有六套左右的常服、还有伪装时用的化妆品和假发，以及旅行装的洗漱用品。电脑和文件在我手提包里。”
“好少！六套够吗？这包括睡衣吗？”
“不包括，之后需要的时候去再买就好了。”
“……Saku，你该不会是没带睡衣吧？”
“…带了。零你房间到了、景光的…找到了，在左边啊。”
“你是在转移话题吗Saku？”
“我的房间在景光后边啊…嗯？零你说了什么、我刚刚没听见？”
“好了，快去放行李、收拾宿舍吧。”诸伏景光中断话题、无奈地说道：“还得去拿制服参加入学式的，记得吗？”
“那么，等下见。”
“等下见。”
警校的入学式流程简洁、在降谷零带领全体宣誓后便落下帷幕，之后便是前往指定班级和教官以及同班学员的初次会面。
“我叫鬼塚八藏、是你们的负责教官。”面容凶煞的教官用粉笔敲了敲黑板，扫视一圈地下的学员面孔后说道：“现在开始点名，点到的人站起来自我介绍。第一个就…伊达，你先来。”
“到！”身材高大的男子闻言起身、行敬礼后爽然笑道：“我叫伊达航、今年二十二岁，很荣幸可以成为鬼塚班的一员！请各位多多指教。”
“很好、坐下吧。下一个，降谷。”
“到！”
金发的混血儿一站起来就吸引了班上所有人的注意力、虽然有点不耐烦这种眼神洗礼，但降谷零还是带着认真的态度、简洁地将自我介绍说完：“我叫降谷零、二十二岁，请多关照。”
“怯、混血儿。”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在暗地里小声不屑道、还自认隐蔽地撇了眼降谷零的头发，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坐在后排的久藤朔也看见了。
‘突然能明白零那个时候的心情了。’将存在感收到最低、又坐在了教室角落的白发青年面无表情，带着点火气地暗想道：‘真想揍人。’
“下一个、久藤。”正巧，鬼塚八藏点到了他。
“到。”内里憋着股气的久藤朔也不再减弱自身存在感、也正是这个时候其他人才发现，原来班上还有这么一号人。
发丝在洒落的阳关衬托下泛着淡淡银光，带着混血感、堪称精致的容貌，这个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同期微微启唇、眼神冷漠地说道：“久藤朔也、二十二岁，请多关照。”
“不多说些什么吗？”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学员、在久藤朔也准备坐下时脱口而出道：“比如你是不是染发了？”
‘卧艹、班里居然有这种傻子？！’这是当时鬼塚班其他学员的第一想法。
久藤朔也在他们入学前就算是个名人了、当初在面试那环，班内其实就有不少人见过他——毕竟那头白发确实引人注目。
但给他们留下印象的不是那头白发、而是对方那个冷冰冰的性子，以及面对他人挑衅时的应对、以及……
“多说点什么？”
青年坐下的动作一停顿、微微侧头往声源处看去，果然是刚刚那个小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位…山下次郎同学？如果你的智商已经低到需要我替你解答常识的话，那么我可要好奇你是如何通过考核进入这里的。”
“警校生不能染发、我想这条规则是写在手册上的，所以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吗？”
“希望你有时间多读读手册、毕竟你要答案都在上面写的。”对方已经心虚地摸了摸后脖颈、退缩般回避着和自己的对视，久藤朔也这才勾起微笑、语气温和地问道：“请问还有别的问题需要我回答吗？”
“如果没有，那么鬼塚教官、我可以坐下了吗？”青年带着礼貌的微笑，语气中带着点微微地歉意说道：“抱歉、不小心耽误到教官您的时间了。”
“啊…没事，坐下吧。下一个、山下。”回过神来的鬼塚八藏点了点头、看着坐下后又暗中偷偷观察的久藤朔也想道：‘这脾气，简直就像是和那家伙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当初某个有着灰色头发的家伙、也是这么怼回去的，不过那家伙的脾气更加暴躁一点、也更加直接。
——说完直接和人干架了。
结果明明他是路过被拉来劝架的那个、结果最后被罚打扫澡堂的人里也包括他。
在他坐下后，左手边的诸伏景光悄声道：“Saku，警校严禁私下打斗哦。”
“我都看到咯，你盯着那个人的样子。”想起刚刚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方向的好友，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无奈。
“景光，我没想和他打架。”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淡紫色眼瞳、青年嘴角微微上扬，用只有他们两人可闻的声量说道：“他不配。”
“是吗？不过你刚刚还挺帅的……教官好像看过来了？”余光发现悄悄往他们这里看来得教官、诸伏景光小声提示久藤朔也。
鬼塚八藏悄悄地往久藤朔也的课桌方向望去、刚刚还满脸冷漠的青年满脸写着乖巧，眼神疑惑地回视他。
‘嘛、比起空辉，起码还是个省心的。’鬼塚八藏自然地移开视线、默默在心里一一对比，最后悄悄松了口气、暗忖道：‘听悠真说是个性格温和的好孩子、现在看来也是，除了社交能力以外就没什么大问题。’
——然后这个想法就在六人组一次又一次的闯祸中被推翻了，鬼塚八藏还特意打电话给影山悠真讨论起这个问题、最后两人双双把这件事归诸于久藤家的遗传上。
“好了、自我介绍都做完，现在我挑个人当班长…”鬼塚八藏环视一圈后将眼神停留在伊达航身上、正声说道：“就你了伊达、等下把课表发下去。”
“是！谢谢教官！”被选中成为班长的伊达航郑重地起立对鬼塚八藏行礼、语气认真地说道：“我会努力当好班长的！”
“东西拿下去分了吧、散会！”
“起立、敬礼！”
伊达航发令、其他学员也立马应声起立，合声说道：“谢谢教官，再见教官！”
“Saku，去食堂？”降谷零带着周围好奇的眼神走到两人课桌前、弯下腰悄声说道：“班上大概也没人会对你说些有的没的了、这招杀鸡儆猴简直效果绝佳！”
“零、景光，你们去食堂吧。”其实本意不是为了自己的青年没有解释、只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弯起那双桃花眼回应道：“帮我带份午餐就好了，我想先回去宿舍。”
“哦、好哦，你要什么？”降谷零回忆起之前经过食堂时看见的菜单，试探性地说道：“我记得有牛肉咖喱……”
“随便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久藤朔也笑着回答、看了一眼手表后带着歉意匆匆离开：“那我先回宿舍、抱歉麻烦你们替我带饭了。”
“……等下见，”降谷零放下招呼的手、摸着下巴对身边的幼驯染问道：“你说他回宿舍干嘛去了？”
“这个时间…嘛、大概是给家里人打电话吧。”想起曾经见过一面的小男孩、诸伏景光神秘地笑着说道：“给他的小侦探保平安。”
“小侦探是谁啊？Hiro你怎么也….”认识、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浑厚的声音中断了。
“抱歉打扰你们说话了。诸伏、降谷，这是你们那份课表。”
正在分发课表的伊达航正巧走了过来、将两份课表递给他们，同时又往诸伏景光那里多给了一张：“这是久藤的、记得转交给他。”
“不过、原来你们三个是朋友啊，也难怪久藤会生气。”
“嗯？”
“刚刚那个人在降谷自我介绍时小声地嘟囔了一些话、被我听到了，大概也做了些…惹到久藤的行为。”正好降谷之后就是久藤、于是就出现了刚刚那一幕。
“啊、是这样啊，难怪他会生气。”诸伏景光恍然大悟、他还以为是Zero的话被Saku听了进去，刚刚才会主动反击。
“难怪？”伊达航奇怪地重复这两个词、难不成那位久藤同学其实是个脾气温和的人，连自己被为难都不会生气的那种？
“嘛，Saku的性子温柔平和、基本上也不太会因为这些而生气，会生气的原因都是因为我和Hiro…”降谷零沉思片刻、随后对伊达航道谢：“不过还是要谢谢班长你、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对了、班长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午餐？”
“哦、可以啊，正好我也想找个伙伴一起去。”
——“看来这六个月里、日子可不太好过咯！”发出感慨的是鬼塚班的教官、鬼塚八藏。
至于起因是什么？
起因就是今天晨跑、现在位于队伍前头的六人。
“鬼塚教官、今年的六个好苗子都在你班里啊。”熟识的别班教官走了过来、看着在操场上挥洒汗水跑步的警校生们感叹道：“真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啊。”
“确实是好苗子、但也都是麻烦的臭小子。”
鬼塚八藏带上帽子、眯了眯眼朝远处的鬼塚班喊道：“喂！臭小子们都给我好好地跑、不然等下给我多跑几圈！”
“麻烦？这可看不出来啊。”别班教官看了看领头的六人、眼神疑惑地看向他，试图得到解答。
“以警校有史以来最好成绩、作为学生代表入学的降谷，但那个认真的性格还有那头显眼的发色、让他和其他学员之间总是摩擦不断；”
“诸伏的哥哥是长野县的优秀警察、自己的正义感也很强，但现在还没摆脱他父母那起案件的阴影；”
“总体实力仅次于降谷、有着领导能力的伊达，他父亲辞去警察的事情对他的影响还是不小的；”
“有着敏锐洞察力和极为出众社交能力的萩原，却只会用这种技巧天赋在追女生的事情上；”
“还有松田，他那个突出的学科能力还有实务能力、以及高水准的专业知识，虽然弥补了他面试时不足的劣势、但那种旁若无人我行我素的性格，无疑是最致命的。”
“最后就是久藤，”
鬼塚八藏话音微微停顿、随后也只能无奈地叹气道：“那孩子排斥他人接近的性格才是最棘手的，只要他不愿意、别人就别想有和他半点课程外的交际。”虽然这也是那群小子自找的。
“久藤的话，我记得是……”听到这个姓氏的别班教官愣住了、看向远处那个一头白发的青年问道：“原来都这么大了啊？不过我记得她的家人还在，他们居然还会让这孩子走这条路？”
“这小子从回来那刻起就没见过他母系亲属、况且也没人能阻止。”
揉了揉额头、鬼塚八藏苦恼地说道：“那小子倔犟的很、也超级记仇，就和他叔一模一样。还记得我刚刚说的那五个吗？”
“这小子从开学到现在、就只有他们可以接近，剩下的还没靠近就被冻得远离了。”
“「冻」？可我听说久藤是个温和礼貌的学员啊。”
“所以我才说是个麻烦啊。”鬼塚八藏面无表情帝说道：“敏锐的情绪感知但不屑于社交、成绩优秀且善于控制隐藏、还有那种双面标准以及记仇的性格，简直就是那五个混在一起才能相等于的大麻烦。”
虽然现在还很听话、是个准守纪律的好学员，但鬼塚八藏有种预感、这小子和那五个混在一起后就一定会是个天天闯祸的小子。
——事实证明、他看人的眼光没有退步，这六个特别优秀、也特别麻烦。
不久的未来里，他们是优秀的警察、也是鬼塚八藏最出众的学生。
但现在，优秀的警官们还只是一群让教官头痛的警校生。
热热闹闹的警校生活开始了。
距离毕业、还有六个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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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朝阳初升（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