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又有一家便利店倒闭了,以往路过那里还可以顺路买本漫画,如今从学校到家里这条路可以说是干干净净,了无生趣。
岸谷美和站在超市前,有些扫兴地叹了一口气,同时她视线扫过身后的路,保镖在十几米外静静地看着她。
在父亲死后,这种日子已经持续了一年了。
很久以前,放学后,她可以和朋友们手挽着手,先去某家漫画店痛快地看一个小时漫画,然后再去某家咖啡店边吃蛋糕边聊生活中的趣事,最后在夕阳的余晖下慢悠悠地走回家去。
可这一切在父亲死后都改变了。
她身后总是跟着很多保镖,朋友们也不能和她一道放学了。
她每天走过同一条路,看着熟悉的风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然后坐在房间里听着楼下孩子们的笑声,等待新的一天到来。
她无疑是讨厌这一切的。
她发现朋友和她越来越疏远,她们讨论起五丁目的一家咖啡厅新来了一位帅气的店员,她们说起新的漫画剧情是怎样的跌宕起伏,可这一切岸谷美和都插不进嘴。她也发现周围的人总是似有若无的远离她,他们害怕被牵扯进岸谷美和家的事里,或是害怕被保镖簇拥的她。
可明明她的父亲是光荣牺牲的警察啊,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无数次想大声质问这个世界,可她说不出口。
岸谷美和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尽管她无法控制的讨厌着这一切,但她知道,有些事情比她这些小小的情绪更重要。
扫墓那天,她第一次听说了叔叔岸谷佑实一家的惨案。
她在门外捂着嘴,她从不知道父亲这么多年来,是背负着这样的过去在行走,她也是头一次知道,那些在葬礼上落泪的叔叔伯伯中,有人竟是父亲死亡的幕后黑手。
岸谷美和第一次感觉深处泥沼之中。
但她并不恐惧。
她可是警察的孩子啊。她要像她父亲一样勇敢。
她从前会恨,恨父亲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却没人伸冤,但后来她发现她父亲的死其实从未被人遗忘。
岸谷美和想起那两个人来,那个总是没有表情的女人,和那个金发男人,美和心中总有一种感觉,他们会把真相带回来的。
于是她叹了口气,收回看向那家便利店的视线,抬脚向家的方向走去,却在回头第一步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啊!”她往后推了一步,捂着自己的额头,没看清到底是谁,只是嘴里先说着,“抱歉抱歉,是我走路没看路。”
“啊,没事吧,小美和?”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些歉意和焦急,“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岸谷美和好奇地抬起头,逆着夕阳,她隐约看清面前人的脸:“秀叔?怎么是你?”
朝仓光秀笑了笑:“没碰疼吧?美和?”
“没有没有!”岸谷美和连忙摆摆手,“秀叔怎么在这?”
“今天刚好来这边办事,想着顺路看看你和你妈妈,没想到这么巧,刚好在路上碰到了。”朝仓身上还穿着警察制服,他摸了摸美和的头,俨然一位亲切长辈的样子。
岸谷美和有些稀奇地打量着朝仓:“我很少见秀叔穿这一身啊,好正式啊,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呵呵,”朝仓垂下眼低笑了一下,“算是吧……是……关乎仕途的考察。”
“秀叔是要升职了吗?”岸谷美和有些惊讶,但也打心底为这位长辈高兴,从小这位朝仓叔叔就作为父亲的左膀右臂一同工作,与他们一家关系都非常亲近,对岸谷美和来说,就像是她的亲人一样。
朝仓笑而不语,似乎也默认了这种说法,但他不愿多提,转移了话题:“书包沉不沉,我来帮你拿吧?”
“啊,不用了不用了……”美和有些不好意思,但朝仓还是伸手把书包接了过去,“真是辛苦秀叔了,明明你刚出院没多久……”
“没事,已经出院有段时间了,”朝仓不在意地说,“其实在医院就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秀叔的身体真是好。”美和感慨。
“还是不如岸谷前辈啊,”朝仓叹了口气,有些怀念的提起岸谷美和的父亲,“当年你爸爸在的时候,警视厅拉练他年年名列前茅呢……”
提到岸谷一郎,美和的情绪一下有些低落,她罕见地没有搭腔,低下了头没说话。
朝仓察觉到自己失言:“啊,真对不起,美和,毕竟前几天刚去看过你爸爸,实在是很难不想起他来。”
“我知道的,秀叔,我没怪你,”岸谷美和还是低着头,闷闷地说,“只是……偶尔有时候我也有些想他,被朋友疏远、被同学孤立什么的,其实都不重要,我只是……”
“抱歉……”朝仓的手揉揉岸谷美和的头,表情有些愧疚,有些怜悯,“说点其他的吧,最近有遇到什么好事吗?”
岸谷美和忍住泪意,强行让自己去想些“好事”,但她实在想不出来,如果实在要说,只有那件事算是——好事。
有人要为她父亲的死伸冤,有人要还他们一个清白了。
可是妈妈嘱咐过别把那天的事说出去,岸谷美和是个听话的孩子,她在张口之前止住了冲动,转而编了一件小事:“同学家的猫生了一窝小猫,她说要送我一只呢。”
“啊……这样吗?”朝仓挑眉,盯着岸谷美和的脸,笑了一下,“说起来……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碰面的那家餐馆吗?”
“爸爸墓地附近的那家餐馆吗?”
“对啊,那家餐馆的老板也养了几只猫,上次我正巧和老板聊到,他也说要送我一只小猫呢,是一只小橘猫哦,如果美和想养的话,不如两只一起养吧?”
“诶?不,不了吧?我没什么经验的,只是和同学随便说说而已。”岸谷美和没想到这一出,压根没有同学要送她小猫,她也没想养猫,于是只好找理由拒绝。
朝仓看着她游移地眼神笑了笑:“没事,都随美和你的心意好了,你想养就养,不想养也不要有负担。说起来……上次在那家餐馆跟在你旁边那个保镖……似乎今天没跟着你呢?”
岸谷美和咬了下嘴唇:“啊,那个保镖姐姐好像……请假了?啊,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啦,秀叔想知道的话,不如我们到家以后问问妈妈?保镖的工作一向是她安排的。”
“……”朝仓瞥了眼身后不近不远跟着的保镖,都是熟悉面孔,只有那天那个有些陌生,“没事,只是随口一说,对了,美和吃过饭了吗?”
“还没,妈妈应该在家做好饭了,秀叔一起来吃吧?”美和见朝仓没再追问,松了口气,说道。
“那我这真是不清自来的客人了。”朝仓开玩笑道。
“怎么会,我们家永远欢迎秀叔。”美和摇摇头,认真地说。
朝仓严肃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动容:“谢谢,小美和。”
两人一路说着,脚步也没有停下,现下转过一个路口,在红绿灯前停下了。
过了这个路口再转个弯便是岸谷宅了,这条路无论是岸谷美和还是朝仓光秀都熟的不能再熟,再有不到三分钟,两人就能走回家了。
可就在红灯转为绿灯的一瞬间,有个人从前面的街角走了出来,她远远就看到了美和和朝仓,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美和小姐,您怎么才回来?岸谷夫人一直在等您,今晚有一场家庭聚会,您忘了吗?”走过来的女人身着黑衣,戴着墨镜,语气有些焦急。
“家庭聚会?”岸谷美和一头雾水,她没听说过什么家庭聚会,于是她看向来人,总觉眼熟,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不正是爸爸忌日那天,她们遇到的那个叫平野朝陵的女人吗?虽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母亲很信任这个人,于是岸谷美和也顺势配合她,“啊,我想起来了,我是忘记了,要和外公外婆一起吃饭是吧?”
“是啊……岸谷夫人看您这么久不回来,派我来找您呢……”平野朝陵,不,田纳西焦急地说着,似乎才注意到岸谷美和身边的朝仓,明知故问道,“您是?”
朝仓审视地看向田纳西,仔细打量着她:“我们似乎见过,前两天,就在墓地旁的餐馆,你是新来的保镖,是吗?”
“原来是美和小姐的客人……抱歉,我确实是新上任,还不太熟悉,”田纳西看向朝仓,两人目光相对,“那请您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不了……”朝仓若有所思,然后改变了想法,他看向岸谷美和,“既然美和还有聚会,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记得代我向你妈妈问好哦。”
“啊……好的,秀叔再见。”美和看了眼田纳西,依依不舍地和朝仓告别。
田纳西接过岸谷美和的书包,和她一起过了马路,而朝仓转头向来时的路走去,等到那两人消失在道路尽头,他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看两人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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