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第一次见到田纳西是在一个春天的傍晚。
那时温度还有点凉,刚从冬天的寒冷中恢复,慢慢转暖。路边堆积的雪开始融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泥土的味道。
当时他依靠在自己的车边,心情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终于有更多进展的兴奋。
他将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贴在冰凉的车门上,通过凉意让自己的兴奋感消退。那时候他脑海里闪过很多过去的片段,某一株死掉的草莓,在岸上扑腾的鱼,中学时背过的某篇课文,和诸伏共同演奏过的某一首歌,警校的第一次射击训练……这些混乱的记忆不知为何像是被风卷起,无序的在他脑海中播放。
他无神的把目光投向路的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女人进入了他的视线。
那个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没有扣扣子,敞开着衣领。内衬是一件白色的样式简单的衬衫和及膝的黑色长裙,手上抓着一个黑色的皮质小包,放在身侧,穿着和街上任何一个匆匆赶路的上班族并无二致。
但是她只是那么缓缓地走着,静静地站着,却似乎与周围的所有人有一种看不见的隔膜。
他很快从漫无目的打量中锁定了这个视线的焦点,而他不过盯着那个女人看了两秒,那人就透过层层人群平静的看了过来。
虽然隔了很远很远,但是波本的视力一向很好。
那个女人眉目温顺,但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没有倦意,也没有笑意。她的嘴角却没有因这种面无表情下垂,而是自然的微微上挑,像是下一秒就要眯起眼睛抬起嘴角开始笑似的。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的人在抬头张望,有些人和同伴说说笑笑,有些人低头看着手机,有些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的人眼神放空,机械的向前走着,有些人疲惫而麻木,只想着赶上下一班地铁。
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只有她,对外界的事物漠不关心,却也不沉迷于自己的世界,让他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那个女人的世界似乎只有一个中心,而现在世界的中心正在她的眼中。
人行道上的红灯亮起,很遗憾,她似乎没有赶上这一次的绿灯,只能站在街对面。静静地等着。
她一停下来就移开了与波本对视着的目光,转而投向了街道,而波本也不再明晃晃的打量她,转而注意周围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可惜目光扫视了一圈,除了这个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女人,一切都不过是某一天寻常的下班后的街道而已。
六十秒在这一瞬间被拉的仿佛一个世纪那样长。
波本数着自己的心跳,同时看向绿灯倒计时的计数器,默默的算出了自己的心率,似乎还是有点高于正常值,像刚跑完步一样有力的跳动着。
好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在看到那个人的短短几秒钟时间内,已经平静下去的心情又这样突兀的兴奋了起来呢?
趁着绿灯还没有亮起,他深呼了几口气,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体,脱离了车子的支撑。
3,2,1。
绿灯准时亮起。
那个女人黑色的马丁靴跨过路边的台阶,踩在了被雪水浸润的柏油马路上。细微的泥水溅起,马丁靴光亮的皮革面上沾上了一些几乎不可见的泥点。
她一步一步的走着,皮鞋跟扣响在地上的声音似乎和他的心跳相重合,在他的耳边无限放大。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她就那样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
没有微笑,没有犹豫,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表情。
“你好,我是田纳西。”
陌生人,或是熟人,在不与对方交流的时候大多不会与对方对视。这样无声的对视总会被某一方迫切地打破,或者是转移视线,或者是开口说话,总之这样长时间的盯着某人的眼睛看是一件使人感到不悦的事情。
波本对此的解释是,眼睛是思想的窗户,这样的对视会让人产生内心的想法被窥视的不悦感,因此常会给人侵入他人领地的冒犯感。
可是田纳西和波本不一样。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那样默不作声的盯着对方,视线交汇碰撞,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可是两人的目光都是那样深不见底。
两人都是那样面无表情,连多余的,掩饰性的笑意都不愿意展露在脸上。
就这样直白的对于内心的窥视却没有在两人之间产生任何挑衅的意味,或者说,对于这种挑衅,田纳西毫不在意。
她似乎真的就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婉娴静,可上级提供的那份情报,又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她是蛰伏于黑暗中的危险猎手,是组织一击必杀危险武器,是连牙齿都淬着毒的冷血生物。
但是这种极大的反差感却又让人不自觉的相信眼前看到的。
情报会不会是出错了?
这个想法偶尔会像是野草一般冒出来,然后又会被他及时的拔除。
到了如今这种境地,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为了自己多余的不理性的感情而走错任何一步,都会让自己跌入无法挽回的境地。他并不怜惜自己的生命,只是无法接受自己直到死都无法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
一瞬间他的思绪万千,眼中却看不出半分。
“我是波本。”他点点头示意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同样报上了这个自己获得不久的代号。
“以后我们应该会经常合作,请多指教了。”女人轻轻的展露出细微的笑意,眉宇舒展,明眸善睐,美好的让人不可忽视。
“请多指教。”他公式化的微笑了一下,礼貌的回应道,又顺势指向了自己的车,“那么,出发吧?”
田纳西保持着那个近乎完美的微笑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车子的副驾驶,两人几乎同时打开车门,坐在位置上。
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
远处的天呈现一种近乎白色淡蓝,很通透且遥远,而头顶这片天空,则是深邃的蓝灰色。天上没有一丝云,干净的像是下过雨,但其实只是在昨天下了一场小雪,如今已经化成泥水溶入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波本通过前面的小镜子看向田纳西。
她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背部放松的靠着椅背,眼睛看着前方的路,表情仍是那好像下一秒就会展颜微笑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窥视,田纳西的目光低垂,顺势眨了下眼睛,又抬起眼来向他回望过来。
从略微俯视的角度看上去她的气质又有了明显的变化。
那双平静的桃花眼在这个角度看起来眼角上挑,多了几分凌厉与审视,幽暗的光芒藏在她的眼底,而所有的光又在瞳孔处完全收敛,不露出半分。
两人的目光交织了一瞬,又很有默契地同时移开。
车载广播电台主持人活跃的声音遮住了两人的呼吸声。除了时不时的换挡的声音和衣服摩擦的声音,这个小小的空间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后来他这辆车子的副驾驶也载过其他人。
风间,景光,贝尔摩德,基尔,毛利,小兰,小梓……他习惯于观察他们在车上时的动作,神态,语言。风间似乎很是拘谨,但又不会保持着这个姿态,总是在上车不久就放松下来;景光会非常放松自在的坐着,有时候会调到自己想听的电台,有时候会隐晦地和他聊两句;贝尔摩德也表现的非常轻松,她会把自己完全靠在椅子上,但这种轻松与景光不同,更倾向于一种对周围所有事情有足够把握而展现出来的游刃有余;基尔则非常谨慎,对于他投来的打量的目光也非常敏感,并且会用眼神直接的示意他停止这种打量;毛利侦探总是大大咧咧,却又会下意识的排除一些可能的危险,可能是当初当刑警留下的条件反射;至于其他的女孩子,大多会好奇的打量车子的内饰,然后乖巧而礼貌的坐好,她们往往会靠着椅背,但是腰不会向后倒,即身体不会完全贴合椅子,他们更倾向于保持一个优雅的坐姿而不是完全舒适的姿势。
通过这些细微的差别,可以很轻易的看出一个人对待周围环境,以及对于驾驶者的态度。比如风见,他的拘谨来自于他更趋向于把自己当作一个下属,但是同时又因为足够的安全感,不会保持着僵硬的状态;景光完全信任自己,并且两个人的关系好到了几乎没有任何隔阂的地步,所以他可以在这空间里非常自在。贝尔摩德是一个对自己极为自信的人,所以这种放松的状态与其说是信任他不如说是信任自己对于其他人的掌控能力。
这些观察更让他无法理解田纳西到底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坐在这个座位上。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与另一个动作所展现出来情绪相悖,但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自然,仿佛无言中昭示着她错综复杂的心情。
可是她这些情绪的由来毫无依据,让人不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她真实的情绪。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天他并没有想这么多。
他们只是在沉默之中完成了潜入调查的任务,然后礼节性的告别,他坐在车里,目视着那个女人像来时那样一步一步走出他视线所及最远之处。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纯黑的幕布被城市的灯光点燃,摇摇欲坠的燃烧着。
她仍然穿着那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像是一个漂浮在灯光岛屿中的幽暗影子,走向不知何处。
过了两天他再一次见到田纳西,那个女人的长相和气质却完全不同了。
没错,连脸都不是他第一次所见的那张脸,原本温驯的桃花眼变成了狭长的丹凤眼,一颦一笑之中尽是骇人的压迫感。她的脸上换上了张扬的笑意,如果说第一次所见的那个人是开在雨巷中的丁香,那么此时的她就像是冬雪中绽放的玫瑰,明媚而艳丽。
在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时,他完全没有认出那个人是前两日才见过的田纳西,直到琴酒叫出了她的代号,他才知道那个人是田纳西。
他当时刻意放大了自己惊讶的情绪,做出不可思议的样子,而那表情自然而然的被伏特加捕捉到。
那个壮硕的男人似乎是有些炫耀的说:“没见过吧,田纳西就是那样,每次都会用不同人的身份出现,只有大哥和朗姆才能认出她来,我们都被她耍过好几次。”
“诶?”他拖了个长音,似乎在说原来如此,满足了伏特加那一点教育新人的虚荣心,并且利用这种心态顺势问道:“那你一定见过她的真面目了?”
“谁知道那女人哪一天用的是自己的脸啊?她每次换一张脸就和换了个人似的,虽然挺厉害的,但是也很诡异啊,”伏特加皱了皱鼻子,有点吐槽的说道,“根本不知道她自己的性格是什么,这种人也只有朗姆敢留在身边了。”
波本看了一眼伏特加,笑了笑,说了几句顺势奉承的话,没有再聊些什么。
他把目光投向了田纳西。
今天的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短皮外套,以及一条修长合身的皮裤。在一身黑色中,唯一跳脱的只有衬衣领口暗红色的领结。此时她靠在自己的车上,那是一辆黑色的吉普车,与她此时的形象与气质相互照应。
这么一个可以任意伪装的人对于他来说危险是大于组织中其他人的。
她就像是一个幽灵,你不知道她是否漂浮在你的身边,监视着你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种超脱控制的感觉很不好。让他的心堪堪的悬了起来。
就在这种忐忑不安中,再一次和田纳西的合作倒先是被分配了下来。
这次他们会和是在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库。
她穿着修长的深蓝色牛仔裤,登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双马丁靴,上身穿着咖色的西装外套,带着一个贝雷帽,咖色的卷发留了两缕垂落在耳边,剩下的盘了起来。
她仍然是静静地靠在那辆吉普车上,只不过此时她眉宇间透露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感,身体也有些没有安全感的微缩着,与那天张扬的样子又完全不同。
他没什么犹豫的把车停到了她身边。
他从车上走下来。
“喂,让女士等着可不是一个绅士应该做的。”她的声音也变了,比于第一次相见,她此时的声音更加的尖锐,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波本并不介意这样的责怪,而是温和的笑了笑,回答道:“确实如此,我深表歉意。”
田纳西恍惚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这 样的回答,她在那一瞬间露出了一个熟悉的表情——那样无悲无喜,似笑非笑的样子——正是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所保持的那个表情。
哦?他心里有了些考量。
??
“那么,我们现在出发吧?”他笑着示意。
田纳西似乎又回到了高冷大小姐的人设之中,轻哼了一声,踩着马丁靴一下一下的扣在地下车库的水泥地面上,而波本没有计较,锁了车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另一辆车旁边。
“就是这辆了。”田纳西站定,而波本站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看着她的侧脸,“这是钥匙,你来开车。”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钥匙,向波本摊开手掌,那枚钥匙静静地躺在手中。
“好的。”波本从她手里拿过钥匙,指腹划过她的掌心,她的手心温度并不高,并且并不光滑,掌根处还有些僵硬的茧。
这个场景很让人熟悉。
但是今天她并没有坐上副驾驶,而是坐在了后座。
不同于上一次乖巧的坐姿,此时的她优雅的抬起腿压在另一条腿上,手肘架在座椅的靠背上,嚣张跋扈之感不言而喻。
很奇怪。
波本看到这些,皱了皱眉。
她明明可以演的天衣无缝,那么为什么当时初见那一天要表现出那样漏洞百出的状态呢?是她故意的?还是那天她所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纠结的角色?
他不会重复进行这样没有意义的思考,与其自己一个人陷入不知道答案的纠结,不如收集更多信息,慢慢分析。
于是他主动出击,开启了话题。
“我今天该如何称呼你呢?田纳西。”他斟酌了一下,提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松田美濑,你应该叫我美濑小姐。”她回答,“我记得你叫……安室透?要用假名吗?”
“不用了,叫我安室就好。”他稳稳当当的发动汽车,起步,开出了地下车库,然后找到本来放在车里的停车卡递给了车库的保安,顺利驶上了马路。
“那么,除去这个假身份,该如何称呼?”他语气轻松地问道,眼睛却紧紧盯着坐在后座的女人。
果然,她又有一瞬间露出那样的表情。
空洞的,似笑非笑的,专属于她的表情。
她的声音似乎变了,有些喑哑低沉,语速也降了下啦,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她说:“每天都有不同的名字的话,记起来不是太麻烦了吗?与其记那些不属于我的代号,还是叫我田纳西吧,就像我也应该称呼你——波本。”
“哦?”他有些惊讶于这么认真的解释,于是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关于名字的话题,“为什么要这样,每天换一个新的身份呢?”
“……”这个问题换来一阵沉默。
就在安室以为这个问题不会收到答案的时候,她缓慢开口。
“只是为了必要的生存技巧进行的一些小小练习罢了,不足挂齿。”她的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椅背,那和心率相似的频率产生了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那还真是不容易啊。”他笑了笑,顺势说道,“要不要和我合作呢?我的侦查能力和你的伪装能力组合起来,会不会呈现奇特的化学反应呢?”
“波本,”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让人不自觉的心头一紧,“你向来这样随意的找人合作吗?在组织里做事……可不能这样随意,要足够谨慎啊。”
波本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有明白她到底是哪一种意思,因此也没有轻举妄动,这段简短的对话到此为止。
她又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样子,翘着腿摆弄着手机。
波本瞟了一眼,注意到她甚至是指甲都精致的贴上了少女气息的装饰。不难看出她在扮演松田美濑这个角色之前对其做足了功课。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足够谨慎……到底是指什么?他暴露了什么吗?还是调查被她发现了?或者是自己的某些意图被她察觉到了?或者只是无所谓的故弄玄虚?
他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是此时已经到了目的地,比于思考这些,还是应付眼前的事情更加重要。
松田集团的门卫自然有登记集团大小姐的车牌号,开着这辆车,两人顺利的进入了大门。然后波本便尽职尽责的扮演好他保镖的身份,恭敬的跟在田纳西半步之后,一路跟着高傲的大小姐走到了社长办公室门口。
“美濑小姐,您怎么来了?”秘书有些惊讶,“您似乎没有说过……”
“怎么,自家的公司我现在也要先预约才能来?”她冷笑了一声,摘下墨镜,略带不屑的瞥了一眼秘书。
“抱,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社长现在还在开会,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回来……”秘书慌张的解释道。
“那就给我把办公室的门打开,我进去等着。”她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用下巴指了一下办公室的门。
秘书有点犹豫,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暴躁的大小姐打断。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做什么还得向你汇报是吗?”她咄咄逼人的向前走了两步,“不想干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给你开好离职手续。”
“抱歉,抱歉,美濑小姐。已经打开了社长办公室的门,有什么需要您通过对讲机告诉我就可以,您请。”这个新来的小秘书显然是第一次被这样刁难,就这么说了两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留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呆着,我给你打电话以后三分钟以内必须出现在这。”田纳西与波本对视,吩咐道。
“是,大小姐。”他恭敬的点头应是,没有一丝怨言。
田纳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而波本站在原地,取出了手帕递给了泪眼汪汪的秘书,并且安慰道:“小姐平时不会这样发火,今天有些不顺心的事情,委屈你了。”
秘书感激的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说道:“谢谢你,也辛苦你了。”
因为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秘书很快和这个身份为小姐保镖的陌生人聊了起来,而波本也顺利的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很快,手机里传来了一条消息。
“成功,撤退。”
他挑了挑眉,对秘书说:“小姐需要我下楼买杯咖啡,先告辞了。”
“好的。”秘书点点头,没有在意,还天真地等着这位帅气的小哥会不会顺手帮她也带一杯咖啡。
波本不紧不慢的走到停车的位置,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不出意料的,田纳西已经在后座等着了。
她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好看的茶色,在幽暗的车中却有一种闪闪发光的感觉。他感觉得到,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在隐晦的审视着他。
他同样隐晦的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探究,自然而然的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然后点火,起步,两人没有说一句话的离开了这座大楼,开车去往之前汇合的车库。
田纳西贴着长长的甲片的手一下一下的叩着座椅,发出闷闷的响声。
“你是为这个任务专门做的美甲吗?”波本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此时的田纳西显然已经从“大小姐”这个身份之中脱离了出来,此时的她看起来很温和无害,那边话音刚落,她便回答道:“不,我到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伤害我的指甲。这个不过是一次性的美甲贴片,不过挺不容易掉的。那个大小姐的美甲太复杂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类似的。”
“哦?真是有意思的东西。那耳钉什么的也是假的?”波本刻意的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
“当然了。”田纳西随意的笑了笑,随手拿下了耳朵上夹着的耳钉,细小的水钻闪着微弱的光,“你要是感兴趣可以上网搜搜,这些女孩子用的小东西是伪装的好帮手,双眼皮贴,假体,往往改变一点细节就能改变整个人的气质。”
“那还真是厉害啊,”发现她态度明显转变的波本有些疑惑和警惕,但鉴于气氛良好,他没有到此停止对话,而是一步步试探,“扮演别人,会被认出来吗?”
田纳西闷闷的笑了两声,那双上挑的丹凤眼此时很温柔与平静:“你想一个对你很重要很重要但是至少一年没见的人,你能想起他具体的样貌特征吗?能描述出来他长什么样子吗?百分之九十的人对此的回答都是不能。人们根本没有他们自己想的那么关心他人,大多数人都只关心他们自己罢了。”
“虽然不能描述出具体的特征,但是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也能一眼看出来吧。”波本状似无意的说道。
田纳西却突兀的沉默了。波本从后视镜看过去,她的眼睛似乎在颤抖,那反射的光芒断断续续,像是灰暗中苟延残喘的烛火。看到他看过来,田纳西破天荒的垂下了眼眸,阻断了他的窥视,把情绪隐藏在了眼皮之下。
“嗯?怎么了?”波本有些意外,顺势问道。
“没事,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她笑了笑,像哭一样难看,“说起来,朗姆刚刚发来了下一次任务的资料,我会发给你,涩谷车站再见。”
“嗯,好的。”听到她这么说波本也没有继续追问些什么,而是认真的看着路开车,至于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谁知道呢。
彻底完成并且收尾这个任务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
任务执行阶段的大部分部署和准备都是由波本执行的,而收尾工作则大部分交给了田纳西。波本猜测这并非是田纳西自己的意思,因为经过这几个月的合作他深谙这女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那么就只能是她背后之人的意志了。
看来他还没有得到足够的信任啊,即使是已经有了代号他也没有全权接手某个任务的权限。不过经过这一次任务完美完成,相信自己也会渐渐被认可吧。
至于田纳西?他后来很少见到这个人了,这个人也很少主动出现在他面前,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避着他。
??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接到一个任务。
??
“from Rum:暗杀一个叫桥本加代的人,你的搭档是——”
??
“田纳西威士忌。”
写着写着发现番外里有伏笔,遂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6章 番外1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