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小说里讲樱花下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这种短暂易逝的生物,比起朝生暮死的蜉蝣好不到哪里去。双手撑在窗台上,铃木园子站在教学楼三层,望着校园里络绎不绝的人流。又是一年开学季。

中道向她吹口哨,脸上是十几岁男生特有的欠抽:“嘿~这位小姐,又在看哪位帅哥?”她答也不答,飞起一本字典,硬壳精装的,擦着目标人物的发梢险险而过,正中工藤的侧脸:“铃木,中道,我说你们两个啊……”

他一句的怒气还没发泄出来,尾音被上课铃倏忽阻断。戴着眼镜,夹着三角板的魔鬼渡边堂堂袭来。这位以教学严厉出名的年轻教师,是他们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常年的冷傲气质让人退避三舍,名言是不想学就滚出去。教室内一众群魔乱舞的高中生立即鸦雀无声。

“很高兴上学期大家都能获得不错的成绩,这学期也希望继续保持……”

又来了,唠唠叨叨跟个老头似的。除了念叨&&学习成绩外还会做什么?掩藏在一脸恭敬表情之下的,是铃木园子如坐针毡的沸腾心思。啊啊,活在魔鬼渡边手下真是太无趣了,就不能来点新鲜招子,比如新的转学生之类的?

“接下来,给大家介绍一位新转校生。请进来吧。”

教室门滑动打开,随之而来的不是臆想中身姿挺拔的帅哥————长发,校裙,怎么看都只是个女孩子。铃木园子略感失望的同时,透过前排学生之间的缝隙打量起她的容貌。

瓜子脸,带点婴儿肥,瞳色深而瑰丽,嘴角眉梢都带着浅浅笑意,一副如沐春风平易近人的模范生长相,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惹人讨厌的那种类型。更何况,冥冥之中,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松田同学是这学期从神奈川县转来东京的,对这所城市和学校有诸多不熟悉,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多多包容和帮助新同学……”眼看渡边又开始絮絮叨叨,铃木园子正昏昏欲睡。他话头突然一转:“铃木同学?”

“是——!到!”虽然心里面很排斥,但身体特别诚实,一听见渡边该死的声音身体就不自觉地做出条件反射。铃木园子暗恨自己的不争气。真狼狈,文具盒掉到地上,新买的钢笔可能就这么夭折了。

“今天轮到你值日对吧?那么带新同学熟悉校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周围有人在幸灾乐祸,尤其是刚才没来得及一决雌雄的中道,满脸揶揄含点嘲讽。都给我等着你们这群家伙,铃木园子怒视一周,你们迟早会后悔的!视线转到转校生身上,就停了。

新转校生满脸好奇地望着她,翦水的眸子里纯净得没有一丝恶意。

不过几个呼吸的瞬间,渡边老师已经在黑板上留下一道苍劲的汉字。

松田蘭(Matsuda Ran)

好像哪里不对,再读一遍。这三个汉字排列组合在一起就是有一种奇特的怪异。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趁着她还愣在原地思前想后的空隙,这位新同学已经做完了自我介绍,一头黑发慢悠悠地朝她飘过来,然后下降,等再升起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文具袋。

“那么,铃木同学,以后就请多指教喽?”

松田同学的座位正好处在她和工藤中间,下课铃刚过,她俩之间的过道便被一干热情的八卦学生围了个水泄不通。

“松田同学从哪所学校转来的呀?”“身材好好啊,以前有参加过体育社团吗?”“平时的爱好是什么,电影还是文学?”

她一一地,含糊不清地应了:“普通的公立高中啦,没什么好提的”“还没有参加过社团,小学的时候有练过几年空手道,后来跟着家里学拳击”“罗曼蒂克电影和文学小说我都很喜欢哦”

“让一让,让一让,你们要把新同学围到什么时候?”哦,原来是多管闲事的工藤同学发话了。拨开层层叠叠的人影,把她从人群里拽出来,“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所以呢?你所谓的有话对人家说就是把她找出来逛一下午,顺便把我和中道当枪炮使?”拧开易拉罐的拉环,上涌的气泡喷溅一脸,铃木园子一时尴尬,掏出手绢擦拭脸上的水痕,同时用余光偷偷打量在不远处买下几个冰淇凌的兰。女孩左手挟着两个,右手抓住两个,努努嘴表示把抹茶味的那个送给中道。面对突如其来的好意,黄毛小子面上飞起两朵红晕,擦擦手,诚惶诚恐地接了。两个人咬着冰淇凌上方的那点甜蜜,一前一后地朝他们走过来。

工藤新一也看见了,话题依旧不改:“你不觉得,她很眼熟吗?”末了补充一句,“凭直觉。”

“哈?”铃木园子反驳,“你不是向来是唯物派的么?怎么会相信怪力乱神这一套,难道说是什么前世修来的福分命中注定的姻缘之类的?”

“也不是啦,”工藤新一揉揉眉心,叹了口气,“就是感觉小时候见过那样子,所以来问你。”

或许真的是。但铃木园子想来想去,自己十来年的人生,幼稚园升小学,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确有离别,其中不乏有没来得及好好道别的同学或者朋友,但总的来说,从认识到分离都十分平淡,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工藤新一和她从小就是一个班级,按理说,他俩认识的同龄人也都差不多,不会存在这样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人。是巧合吗?她按下满腹心思。

冰淇凌递到手上,园子道了谢,一面舔着上面那层结霜的奶油,一面心事重重。转过街角眼前浮现学校附近最繁华的街道,像一条主动脉,连接着周围四通八达的大街小巷。马路中央车流奔涌不息,他们拐上天桥,从上往下看,车身缩成手提包大小的移动装置,朝着远方一路奔驰。

“站住————!有人抢劫啊————!!”尖锐的女声打破了这难得的恬静,一个黑影拽着东西向他们冲来,“闪开!闪开!不想死的都给我闪开!”一柄明晃晃的尖刀,贴着她的书包而过,留下一道深而重的刀痕。冰淇凌甜筒自然遭殃了,糊在地上,被凌乱的脚步踩成一滩稀泥。

黑影,不,准确地说是劫犯,抢走了一位女士的名牌包,里面还有她昂贵的首饰和几万日元现金。这通情报是她被兰从地上扶起来,听工藤询问当事人说的。年轻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说包包是未婚夫送她的生日礼物,里面的项链则是母亲的遗物。说她打算和未婚夫登记结婚,所以带上了这些东西,如今却……工藤招架不住陌生女子的眼泪,被牵绊住了,满脸尴尬,中道很识时务地掏出行动电话预备报警。——对了,兰同学呢?刚刚扶她起来的时候还在这里,被人流冲散了?

园子四处张望,好不容易瞥见了兰踩在天桥的铁栏杆上,半个身体向外探去,小腿绷得笔直,下方的街道劫匪骑上摩托飞驰而过。

“铃木同学,我的书包就交给你了!”园子的视网膜只来得及捕捉到她坚定的眼神,深蓝色的校服从眼前一闪而过,像只折翼的蝴蝶般坠下去。

————然后毫发无损地站立。虚惊一场,园子心有余悸,马路被横冲直撞的摩托车堵住了,司机纷纷下来骂骂咧咧哪个不长眼睛的不按交通规则行驶。正得益于此,兰跳下去正中货车车厢,捷豹似的踩着车顶朝目标移动,长发猎猎如同一张黑网。犯人受了阻,反而跑不快,于是弃车而逃,拐入侧面的巷道。

遇到麻烦事了。他只是抢个劫而已,怎么会遇到一个女高中生穷追不舍。追了近一公里,怪物似的朝他逼近,换做普通学生早就累趴下了。田中扶着墙喘粗气,汗如雨下,心中却在侥幸。追上我又如何,充其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加上跑了那么远,力气能抵得过我这种抢劫惯犯?到时候不仅能把是手上这款包卖了换钱,说不定还能敲她家里人一笔。看着年龄又不大,多半在家里娇生惯养的,父母肯定愿意砸锅卖铁换她一条命,到时候………他直起身,甩了甩额头的汗珠,看着远处逐渐浮现的身影。小姑娘,到了没人的地方可就是我的主场了。

女孩子走过来的时候胸口剧烈起伏,脖颈上涎着汗水,表情却意外平淡。这让他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于是他掏出匕首,下足了勇气,不管怎么样首先要使她失去行动能力,等挨上一刀估计这嚣张的气焰就消失了。于是他抓住机会,朝对方的薄弱环节用力一挥————

刀片落地的声音。他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才往地上望去,就趁着这个间隙,他又听见了骨骼受力而嘎吱作响的声音。疼痛传递得比声音更快,他的大脑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被少女以怪力擒住,仿佛要严刑拷打他一般,朝不可思议的方向扭曲。计划作乱,惊恐的神色在他脸上乱窜,双腿发软。他看见少女年轻的面庞笑眯眯地朝他靠近:

“先生,您出来之前不知道犯罪就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吗?”

用的是敬语,他用尽全力也未能掰开女孩钳在他右手上的那只皓腕。她紫罗兰色的眼瞳朝匕首微微一瞥,笑容不减:“因为现在好像是我比较强,所以请您去自首吧?”

铃木园子气喘吁吁地赶到的时候,犯人正疼得在地上打滚。工藤蹲下身,检查了他的伤势,满脸深沉,右手脱臼,胸口中央圆滚滚的一个拳印,脚踝轻微骨折。这下算是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了,看这小子满脸痛苦的样子,别说这辈子,恐怕下辈子都要后悔在今天动手。

工藤每说一句,兰脸上的不安就多一分,像做错事的孩子,慌慌张张地绞着手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好像不小心下手太重了,我是个学了点近身防身术的半吊子,出手没轻没重,实在不好意思。兰鞠躬道歉,脸上的表情真诚得实在叫人挑不出毛病,赶来的一众警察直接汗颜,如果后续需要支付医药费的话,我会主动赔偿的。话是很谦虚,工藤新一半分不信。他拎起犯人软塌塌的胳膊问道:“你的身手跟谁学的?”

“是家兄。不过,这就说来话长了。”她笑。

“阿嚏!谁在咒我?”冷风把他的衬衫袖子吹得鼓起来,一阵令人战栗的寒意,脸上盖的报纸眨眼间被卷走。松田阵平睁眼,猛地一起身,险些翻到楼下去。

“都跟你说了不要穿着制服躺在天台睡觉,容易着凉的。”萩原研二插嘴道,“警校可不比外面,就医那么方便。”

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萩,你真的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萩原研二看着自家发小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没什么,鬼塚教官有事请假几天,接下来会有一个临时教官接替他的工作。”

他们一面下楼梯一面继续对话。

“什么来路?”

“听说是以前的老同学什么的,目前退休,在东京开了家侦探事务所。”

“唉?真的靠谱么?”

“对了,姓氏好像是……毛利。那个传说中的神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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