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岛隆一静立在昏暗的实验室中央，看着这仿佛金由属所构成的牢笼，深吸了一口气。
鼻翼间一时被刺鼻的化学药剂的气息所盈满，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眼中一闪而过厌恶，但很快就被他很好的掩盖了下去。
他恭敬地低下头，唤了一声“父亲”。
金属软管在淡绿色的液体中摇晃，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起：“隆一，我的孩子。”
“这段时间在组织生活的如何？”
“我已经能够适应了。”源岛隆一抬起头，眼中满是开心，“能为父亲效力是我最大的荣幸。”
“那就好。”
浸泡在营养液中的乌丸莲耶蜷曲了下手指，电子屏又出现了几行字。
AI 实时同步着说道：“我听说，朗姆的心腹基尔死掉了？”
“是。”青年脸上的表情明显失落了下去，“她从被摧毁的摩天轮上坠入了海里，虽然后来朗姆叔叔又派机动队在海中搜寻她的下落…但是，依旧没能找到她的尸体。”
“不过，日本公安那边也是毫无进展，他们在昨天收回了海上搜寻队，看样子是暂时放弃了。”
青年的话音一落，实验室里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乌丸莲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青年垂着眸子，却能明显的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过了许久，电子音才缓缓响起：“这次朗姆的行动太过冒进了…好的经验要学，失败的经验也要牢记，引以为戒。”
“我会的，父亲。”青年颔首，恭敬地行礼。
随后他又像是想到什么，脸上浮现出尊敬的样子：“事实上，这次行动虽然失败了…但是我还是从朗姆叔叔身上学到了很多。”
“比如说？”
青年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语气中满是憧憬：“就像伏特加说的：‘朗姆老大永远能考虑到敌人的下一步’。想到敌人的想法并加以利用，这一点是我需要好好向朗姆叔叔学习的…”
“朗姆老大？”电子屏上，逐字逐字蹦出这四个字，AI语音同样复刻了乌丸莲耶的语气，仿佛是对方在逐字咀嚼其中的含义。
“是底下人对朗姆叔叔的尊称…”
“哦？”
“看起来很多人在外面称呼朗姆为老大？”
青年一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脸上随即浮现出懊恼的神情，他低下头，一时不敢直视乌丸莲耶，只是满是犹疑地道了一句：“父亲…”
“孩子，你永远可以跟我说真话。”
闻声抬起头的青年脸上满是纠结，他似乎内心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对男人说道：“事实上…组织里的人乃至整个乌丸集团的人…都只知朗姆，不知乌丸…”
“他们甚至都认为，给予他们资金武器乃至新生的…都是朗姆。”
“哐！”
输气管撞击玻璃壁，涌起一片淡绿的波纹。
被困在金属舱内的怪物似被激怒，睁开了混浊的眼睛，迸发出噬人的凶光。
那是来自百年前能够呼风唤雨的恶鬼愤怒。
青年似乎被他的盛怒所吓到，连忙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地低着，像是在他的威严中战栗。
“朗姆…很好…”
乌丸莲耶的手指蜷曲了下，又舒展开。
“那么这些日子他都教了你些什么？”
AI的声音听起来无悲无喜，但是源岛隆一知道，眼前的人所说出的话语之下已是滔天怒火。
青年眯了眯眼，掩去眼底的晦涩，沉声道：“…朗姆让我跟着琴酒去见了下组织是如何处理叛徒的。”
一片寂静后，才响起AI的声音。
“好，非常好。”
人们说一个人怒极的时候往往会是冷静到极致。
上位者尤为如此。
源岛隆一心道，乌丸莲耶现在可能就是这样的状态。
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掩去眼底的嘲讽，等待着乌丸莲耶的下文。
“传送简讯给所有人。”
“从今日起，欧洲方面的乌丸集团子企业、科研团队、机动队、防卫队交于组织成员‘查特’，让朗姆尽快交接相关资料和事物。”
“已发送。”
“传送简讯给贝尔摩德、朗姆、琴酒。”
“从今日起，寻找库拉索的任务也一同移交给查特，琴酒、贝尔摩德、波本等人全力配合。”
“并且，底层组织成员的调动，查特拥有事先指挥权，行动前不必与朗姆和我进行报备。”
“已发送。”
乌丸莲耶将一切安排通过AI传达给下属后，这才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青年。
“孩子，起来。”
源岛隆一起身，眼底满是茫然，看起来对于乌丸莲耶的一系列安排有些感到不安。
“父亲…将这些交给我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必觉得不合适。”
乌丸莲耶浑浊的眼睛看向他。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唯有血脉亲情和利益可以信得过。”
“比起朗姆，我更希望你成为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代言人。”
“因为，只有你和贝尔摩德，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
…
*
贝尔摩德依靠在自己的机车旁，见青年从白色的办公楼中走了出来，熄灭了手机屏幕。
“查特，恭喜你了。”贝尔摩德冲他挑了挑眉，眼中满是戏谑：“成为了‘朗姆第二’。”
“不，”青年没在意她语气里的嘲讽，微笑道：“应该是‘查特第一’。”
“你觉得…如果让老大知道你的野心，他还会留着你吗？”
贝尔摩德走近他，停在离他只有十公分的地方，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脖颈，在动脉处顿了顿，她抬眸看向正低头看着她的青年，笑道：“…我想，你应该认清楚自己的处境才是最好的。”
“在长大成人前，幼崽还是不要轻易露出獠牙的好…”
“处境？”在女人诧异的目光里，源岛隆一轻笑道：“我可是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的。”
“一旦板仓卓的系统成功，乌丸莲耶就能探究出大脑的玄奥，甚至能够突破灵魂的奥秘。”
“而我，无论如何都只有死路一条啊。”
“APTX4869彻底研制成功，致死的副作用彻底消失，我会死。”
“板仓卓的设想实现，我也会死。”
“无论如何我都会死，这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贝尔摩德，”青年突然俯身，在女人的耳边轻声道：“你知道刚刚‘父亲’对我说什么吗？”
“他说‘这个世界上，唯有血脉亲情和利益可以信得过，而只有你和我，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
“多么讽刺啊…不论你怎么去否定我的存在，你不得不承认，在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和你同出一源的血液。”
贝尔摩德微微侧头，看向距离自己极近的青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两厘米，她可以清楚的看清对方细腻的皮肤，感受到对方呼在自己耳尖的热气。
明明是宛若情人般的亲昵举动，却在两双一模一样的水绿色的眸子之间的对视中，涌起暗潮。
“我不过是人工培育出来的实验体之一…一副乌丸莲耶重现这个世界上的躯壳，他的重生计划的Plan B。”
“可你不同…你是他的血脉至亲，完美的获得了他所梦寐以求的青春永驻，可以说你的存在是他追求永生的希望。”
“你的成功，证明了APTX4869是真的能够让人返老还童，永生不老的。”
“但是…几十年了，不论你的躯壳如何美丽，但你的灵魂却永远被困在这完美的皮囊之下…随着时光的流逝不断地腐烂枯萎。”
“看着自己熟识的人一个个的死去，连与他人相爱的勇气也在逐渐消失…我很想知道，每当你照镜子的时候，是怎么看待镜子里的自己呢？”
感受到一旁的女人呼吸一滞，青年笑得更加恶劣：“是厌恶，还是痛恨？”
“痛恨这曾经自己梦寐以求的青春永驻，痛恨当年渴求永生而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自己？”
“…对了，我记得你叫毛利兰那个女孩叫‘Angle’？”
“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能够得到救赎吗？”
他将浑身已经僵硬地女人轻轻揽入怀里，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刺痛人的话：“…别做梦了，姐姐。”
“一只沾满血液的乌鸦…怎么能够妄想自己得到白鸽的接纳。”
他微眯起眼睛，藏尽全部的情绪。
“地狱才是我们的归途啊。”
“…你要背叛乌丸莲耶，想要摧毁他的一切。”
他听见怀里的人这么说道。
“不。”源岛隆一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头搭在对方的肩颈上。
“乌丸莲耶所追求永生之路，我会给他封死…然后夺走他的一切，让他滚回他的地狱。”
“然后成为第二个‘乌丸莲耶’？”
“我说过，我要做的不是谁的‘第二’，而是自己的‘第一’。”
“有一句对乌丸莲耶的话，我从来都是发自肺腑的。”
“我永远忠诚于我的姓氏…从来没有背叛过。”
…
就像火光中，握住自己的手，亲手按下扳机的女人说得那样…
“孩子，你不是谁的替代品。”
“…你是源岛隆一。”
*
…
源岛（放开贝尔摩德）：“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搞事！！”
源岛：“我给你钱！”
贝尔摩德：（冷漠）
源岛：“和我合作，我到时候把琴酒扒光了送你床上！”
贝尔摩德：（僵硬）
源岛：“和我合作，等结束一切后我给你放长假，让你可以天天去你干儿子干儿媳家那边现场磕cp！”
贝尔摩德：（疯狂心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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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次横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