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是个神秘主义者,神秘到没人知道他身在何处,也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最神秘的时候,持续失联一周都毫不稀奇。有类似的一次,基安蒂(或者卡尔瓦多斯,是谁都不重要)有事找他,邮件和电话都联系不到人,气得她差点儿没忍住摔了手机。她怒气冲冲地告到琴酒那里,指控这个男人形迹可疑,谁知道他都在干些什么。琴酒还没说话,倒是贝尔摩德听了,抽着烟哈哈大笑起来。
贝尔摩德说:算了吧,亲爱的,谁还没点自己的小脾气呢。
基安蒂夸张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呸!谁是你亲爱的!
但她没有再继续问了。她虽然与贝尔摩德合不来,但道理上却不得不承认这女人说得对——经验表明,那些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加入组织的老鼠,向来出在表现得最为乖顺的那一批人里,因为他们心虚,所以总会不自觉地表现谨慎。
以上结论出自伏特加之口,他在琴酒身边待得久了,自然而然地总结出了自己的一套抓老鼠门道,并在某天的干部聚会里说给了酒搭子苏格兰。
苏格兰深以为然,但转念一想,又说:但条子难道就不会学聪明吗?
伏特加不屑地把杯子砸在吧台上,化了一半的冰块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条子哪儿有那么聪明?真正的聪明人怎么可能去当条子。
黑麦威士忌突然插话:那真正的聪明人都在干嘛?
伏特加骄傲地抬起头:看看我们都在干嘛。
黑麦:……
苏格兰:哈哈哈哈。
说到底,无论贝尔摩德还是伏特加,他们本质上揭露了同一个道理。坏人的形象千奇百怪,但聪明又厉害的坏人往往都个性鲜明,简单来说,都有些自己的脾气。
琴酒算是一类,大概是最符合普罗大众对职业杀手的想象的那种:心狠手辣、阴沉暴戾,永远都裹在黑漆漆的衣服里,帽檐压得很低,连眼睛都只露出一只。贝尔摩德偶尔怀疑他的日常穿搭都是从影视剧里抄袭来的,而且专挑那些古早电影。她不止一次抱怨过琴酒糟糕的衣品,这时候使用的正面教材往往是波本。
知名奥斯卡女演员断言:现在的□□电影里,流行的形象是波本那种衣冠楚楚的变态,或者说叫斯文败类。
波本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夸奖。
贝尔摩德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想了一下,又说:要说苏格兰,那就更厉害了。哪个导演能好好地塑造表现出一个苏格兰式的反面人物,一定会大获成功。
有人问:波本和苏格兰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混蛋吗?
贝尔摩德幽幽答道:你说错了,波本是看起来人模狗样,但苏格兰是真的人模狗样。
说完,她吐了一口烟,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不妨碍他们都是混蛋。
问问题的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懂了,但好像又没完全懂。
但至少有一点毫无疑问:这些个拿到代号的干部成员无一例外都是混蛋,表里如一的混蛋,或是表里不一的混蛋。琴酒是前者的典型,苏格兰是极端些的后者,波本大概介于两人之间。简单来说,在组织里,害怕琴酒的人和害怕苏格兰的人一样多,尽管无论长相还是脾气,苏格兰都显得温和许多。但如果你亲眼见过他如何用一成不变的温和的声音谈论杀人放火,如何像谈论天气一样谈论血淋淋的生死,到时就会立刻发觉,无论外在形象是怎样的大相径庭,这一群人本质上都毫无区别。
但苏格兰竟然是个条子。
这件事曝光之后,一度在组织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有成员问:他真的是条子?是我理解的那种条子吗?抓坏人的那种?
伏特加遭遇了史上最严重的打脸危机,接连几天都缩在琴酒身边不敢吭声。波本遇到贝尔摩德,嘲笑奥斯卡女演员竟还是看走了眼。贝尔摩德笑了笑,为自己辩解道:至少我那句话没说错不是,苏格兰是真的人模狗样。
波本冷哼着翻了个白眼:我是看起来人模狗样?
贝尔摩德反唇相讥:如果你再不控制一下表情管理,看起来也不人模狗样了。
波本没再理她,转身便走,途中与几个没有代号的底层成员擦肩而过,清楚地听见了他们低声议论苏格兰的声音。他突然想起了进入组织之前的事,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花了很久的时间,用来研究如何才能伪装成一个坏人。他们得到了不少研究成果,但最后没有几条事项得以付诸实践。比纸上谈兵要更具说服力的实际经验告诉他们,世上最高明的伪装就是放心地做你自己。于是波本照旧像降谷零一样执拗又严苛,苏格兰照旧像诸伏景光一样待人温和。唯一需要做出一些细微调整的,只是要在那张与过去如出一辙的皮囊底下,让自己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那是很简单的事,他想,苏格兰就很成功,毕竟直到现在还有人不敢相信他是个条子呢。
end.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