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这是一种非常作死的行为。

一旦被逮着，就再也没有狡辩的余地。

但安西娅还是决定这么干。

没办法，经过今天一整天的相处，她已经看出来了，德克斯特教授虽然是个值得信赖的好队友，却有两个不会。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德克斯特教授——可以说是除了一张脸以外没有能看的了。

剩下的同学里，双胞胎姐弟已经被洗脑，奥斯顿疯了，凯文同学是个恋爱脑，根本不相信艾格尼丝的坏话。

到头来，还是只有自己最可靠。

安西娅悄悄的把小牛皮跟的鞋脱下来，然后拎在手里，以确保脚踩在地上不会发出声音，然后一路悄悄摸进了白天见过的书房里。

幸运的是，书房没有上锁，不幸的是，因为窗外浓雾的遮挡，书房里黑到什么也看不清。

靠在门背上的想了两秒，安西娅决定小小的冒一把险，从自己的衬裙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点燃，然后点燃了书桌上的一小节蜡烛。

借着这点微弱光芒，安西娅飞快翻箱倒柜起来，然后在一个放置极为隐蔽的黄金小箱子里，找到了一叠厚厚的日记，还有许多张照片。

那些照片里，有的是一个人从幼年到老年，外表不断变化，然后慢慢变成鱼头怪照片，有的照片则是一些巨石的雕像废墟，黄金珠宝上古怪的鱼头人雕刻、古老神秘的壁画。

蜡烛放在桌面上还是太显眼了，安西娅把蜡烛掰断，然后蹑手蹑脚的钻进了桌子底，滴了几滴烛油后，把蜡烛固定在了地板上，然后开始迅速阅读这些日记。

【1835年9月26日，船上的生活还是这么无聊，连水都要节约着喝。

今年又是白辛苦的一年，明明上半年英国那边的纺织工厂还着急要棉花，我千辛万苦把棉花从印度收购到英国去，结果那些该死的工厂主又不要了，去他妈的，这些该死的英国人！

也许明年可以试试去清国的十三行进点丝绸和茶叶？

马特，我的大副，他今天告诉我前面有一座当地土人叫波纳佩的岛屿，有人生活就必定有淡水，明天可以好好的上去洗个澡了。】

【1835年9月27日，上帝呀，我真不敢相信今天看到了什么！

黄金！那么多的黄金居然被当做普通的黑铁一样，被那些只会用叶子遮掩身体的土人挂在身上，每一串项链和冠冕都沉甸甸的，看来我要发财了！

先像西班牙人一样，试试拿玻璃珠子和他们换黄金，要是那些土著不愿意，呵，我手里的火·枪可不是摆设！】

【1835年9月30日，这个岛上（此处笔迹犹豫，还有涂黑的地方。）有点怪异。

这上面有很多很多巨石废墟，看起来极其古老，我有个上过几年地质学的船员告诉我，这些遗迹的残留时间甚至超过了罗马的万神殿和斗兽场。

这怎么可能，罗马斗兽场可是两千多年前的人类文明残留！

而且，那些巨石上的雕塑和图腾怎么这么怪异恐怖？

我看久了，感觉眼前头晕目眩，浑身都在冒冷汗。】

【1835年10月1日，我的好兄弟马特非常害怕。

他大半夜的悄悄钻到我的床底下，浑身都在发抖，絮絮叨叨的说这小岛上的怪异事件。

他说岛上的土人们总是有打不完的鱼类的，船员们都说这是因为岛上的土著们有海神波塞冬的眷顾，事实上才不是如此，有怪物有怪物有怪物，那些长着诡异鱼头和蛙头的怪物们在海下穿梭，像是陆地上的人类驱赶牛羊一样驱赶鱼群到这片海域来……

还有那些土人，年老之后为什么都变得那么诡异恐怖？他们变得越来越丑陋，眼睛凸起一眨不眨，脖子上慢慢长出墨绿色的恶心鳞片，手脚的指缝间也开始有蹼连接起来，（此处笔迹混乱颤抖，字母也断续连接）开始连人类的话也不会说！

越是年老，他们越是脱离人形的范畴，开始变得像一个鱼形的怪物，最后游到深海里去，真是太恐怖了。】

【1835年10月2日，马特要我马上离开，不能继续在波纳佩小岛停留下去了。

不行，我的黄金还没有赚够！

在离开之前，我必须从那个土著首领的喉咙里翘出来消息！等知道了这些黄金的来源在哪儿以后，我就走！】

【1835年10月7日，瓦拉几亚——就是那些土著的首领告诉了我一切。

他的嘴巴还挺严的，我把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用刀剜了不少，他才愿意说出真相。

真相比我最大胆的想象还要离奇，这些黄金的来源也太怪异了。】

【1835年10月8日，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些事情记录下来。

那些鱼头和蛙头的怪物——它们永生不死，叫做深潜者，居然是一种比人类历史还要悠长的古老种族。

它们生活在海下，有自己的文字语言和城市，信仰两个极端古老而可怖的神明，称之为伟大的父神大衮和母神许德拉，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有一个更位居其上的，备受崇拜的дклннейжж（此处笔迹极端混乱，又被拼命涂黑），传说祂沉睡在几亿年前就已沉没的海下城市拉莱耶。

它们喜欢活着的人类当做祭品，只要收到祭品，再信仰它们所信仰的神，这些生产者们就会回报给人类大量的鱼群，还有数不尽的黄金！

黄金！这太诱人了！

我问瓦拉几亚，为什么这些土著们会越来越丑陋，他说这是因为他们和深潜者□□，生下混血的原因。

那些人类和深潜者的混血，小时候可以像一个正常人类一样生活，而年老之后也不必担心死亡，因为等到彻底蜕变为深潜者之后，本身就是不老不死的了。】

【1836年11月4日，我和其他的船员们，找个理由杀了马特，把他的尸体扔入大海，回到了家乡。

我本来不想杀他的，毕竟是多年的朋友兼下属，但他和我实在合不来，那个蠢货只一心想着远离怪物，根本想不到这是多么大的幸运，我马上就要有数之不尽的财富了！

开船临走前，我把得了瘟疫的尸体扔到了附近几座有土著生活的岛屿上，然后告诉他们，这都是波纳佩岛上的居民让我干的。

希望波纳佩岛上的那些土人能够死个干净。

召唤深潜者的祷告词和短笛我都已经带走了，按照瓦拉几亚的说法，深潜者遍布全世界的海域，只要我有心，就一定能在海边找到他们的巢穴。

刚巧，我的家乡印斯茅斯就在海边，回去可以试试。】

这大概就是马什家族的那位先祖——奥贝德·马什的航海日记了。

这些航海日记完全可以换个名字改编出版，书名可以叫做《要钱不要命》，也可以叫做《人渣是怎样炼成的》！

安西娅接着往下翻，发现关于1835年的记录到此而止，紧接着就是几年后回到印斯茅斯小镇后的日记了，这一沓日记更厚，只能挑要紧的看。

【1840年3月26日，一群蠢猪！蠢货！愚钝至极的傻子！

我把通往财富的康庄大道摆在了他们的眼前，他们居然说我疯了！这群猪狗不如的玩意儿，居然也配当做我的同乡！】

【1841年1月5日，献祭的仪式成功了。

我在半夜带了二十几个水手去了镇外的那片黑色礁石上，然后按照标准制造了祭坛念了咒语，然后把买过来的十几个黑奴装在麻布袋扔了下去。

我得到了两顶大概有三磅重的黄金冠冕和各重一磅的黄金手镯，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把韦特家族的洗衣作坊收购过来了。

总不能把这些黄金按照现在古怪的模样销售，不然会有人问东西，将来我得开一个黄金炼制厂，把上面的鱼人雕刻全都融化掉。】

【1841年8月15日，那些深潜者告诉我，满月之夜，浓雾降临时，就是应当献祭祂们的时刻。】

【1846年6月21日，镇上居然有人开始反对我，破口大骂我在星期日宣扬恶魔信仰，说我就是个魔鬼的使者。

除此之外，这几年失踪的人口太多了，似乎也引起了外面的人注意，这样下去可不行！】

【1846年7月23日，这一个月真是过得惊心动魄，差一点点，我这半辈子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幸好，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死了不少人，我让镇上的人全都统一了口径，宣称一场瘟疫带走了他们，那些深潜者提供了一种叫做“大衮之誓”的东西，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知情的人类能够透露我的秘密了。

只是可惜了我的妻子和孩子，唉，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天堂，愿他们在天堂安息。】

【1846年7月27日，深潜者今天对我说，它们要和我们交合后得到混血的孩子，就像是以前在波纳佩岛和那些岛上的土著人类一样。

假如我不同意，那么它们就要收回赠与我的黄金和赠给小镇渔民的一切丰收！】

【1846年8月1日，去你妈的反对！既然它们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多珍宝和丰收，那么作为回报，它们也应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是生几个混血的小孩而已！算什么牺牲！】

【1846年8月15日，那些深潜者要我和它们的一个雌性同类□□，这简直是侮辱，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我绝不、绝不会干如此恶心的事情！】

【1846年9月23日，我需要黄金。】

【1850年11月26日，我的第五个孩子出生了，这个数量已经足够，谢天谢地，这下子我终于不用再和那个恶心的怪物同房。】

【1876年11月9日，这个冬天太冷了，我每天早上醒来，都感觉到骨头和肌肉在疼痛作响，用不了几年，死神就会向我挥舞镰刀。

在这方面，我的几个子女可真幸运，他们在年幼时，以人类身份享受够了我带来的荣华富贵，在年老时还可以变成永生不死的深潜者，前往海下开始全新的生活。

我都有些嫉妒他们了。】

【1877年5月23日，深潜者告诉我一种永生的方法。

也许、也许我可以通过自己血脉相连的子嗣，达到一种另类的永生。】

【1877年5月24日，我那个孙女艾格妮丝，她的身体非常合适。】

不是吧……

微弱的烛光下，安西娅盯着泛黄纸张上的字迹，感觉到心脏在胸膛里微微加快，手心里也慢慢的渗出了冷汗，几乎快要捏不紧这张纸。

书桌上，还有艾格妮丝白天签的、有关于一些工厂的报告，安西娅伸手向上摸下来一张，然后把两张纸放在一起对比。

——猜想成真，这两份字迹一模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藏在书桌底下的安西娅立马吹灭了蜡烛，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祈祷自己不要被发现。

只可惜事与愿违，先是煤气灯的光照耀过来，紧接着，一双属于女性的脚也停留在了书桌前。

“安西娅，你在干什么？”

手提灯笼的艾格尼丝站在书桌前弯腰问道。

深夜里，她嘴角微微弯曲，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在微光反射下，像紧紧盯死猎物的野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