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堂的警戒线被收起，夕阳透过云层洒了下来。
“我先走啦！我爸在门口等我！”川口修道别朋友，快步跑出去。
“有必要这么急吗。”
千鸟由子拉着花梨奈走在后面，叽叽喳喳走出校门，一抬头，看到了停在马路对面的黑色轿车。
她的妈妈千鸟美穗正倚在车门边，米白色风衣下摆被晚风轻轻吹起。
不远处还站着个穿高一校服的男生，正是她约好校门口见面的小男朋友。
花梨奈倒吸口冷气，紧紧抓着千鸟由子的小臂：“你为什么要让你妈妈和你男朋友同时出现啊。”你是头铁吗？！
“...我怎么知道...我妈说她没空的来着啊...”千鸟由子也呆滞了。她瞪大眼睛，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随即，她露出甜美的笑容，扒下花梨奈的手，走上前，撒娇般道：“妈妈~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很忙呢~对啦，爸爸也在吗？”
要是爸爸也在的话，她可以立刻去死了。
“由子，你总算出来了。”小男朋友看到她，立刻冲过马路，语气里满是焦急，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胳膊，“我在这等了快一个小时，听说出了命案，吓死我了。”
千鸟由子下意识地躲开，还没来得及说话，千鸟美穗先走了过来。
“你爸爸在家里，看来我没让他过来，是明智的选择。”
她摘下墨镜，目光扫过小男生搭在半空的手，没说话，再看向千鸟由子身后的花梨奈，温和的笑了下，
“花梨奈同学，等会儿乘我们的车一起回去吧。”
男生的手僵在原地，尴尬地缩回口袋里。
花梨奈睁大眼睛，连连摇头：“谢谢阿姨，但是...”
“花梨奈。”
从酒吧出来，到帝丹高中。安室透停了车，一眼就看见路上停着的两辆警车。
女生站在校门口，边上是她的朋友千鸟由子，安室透有印象。
站在她们对面的是一位很有气质的女子——千鸟美穗，公明党议员千鸟弘明的妻子。
安室透走上前拍了拍花梨奈的肩膀。
她立刻回头，看到自己时短暂的惊讶了一下，随即立刻抓住他衣袖往后躲。
“...哥哥...”她小声道，抓着他的外套下摆。
“...？”安室透回以一个微笑。他抬头，礼貌道：“你好，我是花梨奈的家长。”
千鸟美穗撩去视线，对方穿着炭灰色马甲，内搭白衬衫，领口松了一颗纽扣，左手腕缠着深棕色皮质护腕。
像从哪个酒会刚赶过来一般。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不冷不热的点头：“你好。”
说罢，她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地对千鸟由子道：“你先上车，我和目暮警官说两句。”
千鸟由子非常惧怕妈妈，抿紧嘴巴连滚带爬的上了车。
她降下车窗，抱歉的看着花梨奈，小声道：“对不起，奈酱，你知道我妈妈...”
“没事。”花梨奈左右看了眼，见千鸟美穗正在和目暮警官聊天，无暇顾及这边，才大着胆子上去，“不过，你男朋友看起来要碎了。”
何止要碎，小男生已经眼眶红通通的盯着千鸟由子了。
千鸟由子瞥了眼，挡住脸，叹气：“过两天就得分了，好讨厌，我还没厌倦呢，但是不这样我妈肯定会去他们家里施压的。算了算了，抱歉啊奈酱，你帮我跟你哥也说一声抱歉，我都不好意思和他说话呜呜呜呜——”
花梨奈悄悄回头，安室透正注视着她。触及到对方的视线，她飞快的扭回头，义薄云天拍了拍千鸟由子的肩：“没事，我哥不会在意的，那我走啦，祝你不被训，拜拜。”
“哈哈...最好这样...”千鸟由子惨兮兮道。
“走吧。”安室透偏了下头，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花梨奈心虚的笑了下，回头确认目暮警官他们还在聊天，才抓着他的袖子：“你没生气吧？其实由子的妈妈平时还蛮温柔的，可能今天遇到命案比较紧张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安室透诧异，听到后半句才了然，不禁失笑，“啊，你是指刚才的事情？我想她应该是误解我的职业了，所以难免会产生不好的印象。”
他过来路上并没有换衣服，对方可能认为他是酒保之类的工作者。
“误解你的职业？”花梨奈上下打量他，“看起来人模人样啊。”
再说了，还有什么职业能比你一个涉黑分子的本职更糟糕的。
“...”这是夸奖吗？
安室透无视她的话：“所以今天发生了些什么？我是接到了佐藤警官的电话，说你们又遇上了命案，可能需要人接。正好我也不忙，就过来了。不过你还真是容易遇上案子啊。”
“啊...别提了，今天本来我们只是去听讲座的，当然这要从早上说起...”说起这事来花梨奈就窝火，她长叹口气，絮絮叨叨从进校门看布告栏的事开始说起。
二人走到车边，安室透打开车门：“外面风大，先上车，我送你回去。”
花梨奈正说到新来的英语老师有多帅，她点点头，身后突然传来目暮警官的声音：“花梨奈同学，等一下！”
目暮警官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容：“刚才忙着处理其他事，差点忘了告诉你，你之前协助警方破解珠宝抢劫案的感谢状已经批下来了！”
“真的吗？”花梨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在哪里啊？”她怎么没看见有呢。
“当然是真的！”目暮警官道，“你不是说愿意参加授予仪式吗，所以我们打算周六上午在警局举行个简单的授予仪式，希望你能来参加，亲自领取感谢状。”
“啊啊啊忘记了。”花梨奈高兴的眯起眼，“目暮警官，那那那我这样算一贯品行良好且有公益贡献吧？”
“当然！你的品行非常优秀！”目暮警官给面的夸赞，末了才看向安室透，“安室先生，你之前协助我们破获了珠宝盗窃案，我们也给你制作了感谢状。另外，竹崎青明先生之前提供的线索也很关键，所以我们也准备了他的那份。”
他顿了顿，道：“考虑到你们之前说过不需要，所以这两份感谢状不会对外发表，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自己留着做纪念。”
安室透愣了下，笑道：“谢谢目暮警官，费心了。那周六我会带花梨奈过来的，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目暮警官摆了摆手，“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再联系。”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
地下三层的实验室呈长方形，全封闭。数十个培养皿整齐排列在两侧的恒温实验架上，每个培养皿都连接着透明的生命维持管线，管线中液体流动时会发出咕噜声。
培养皿中，淡粉色的液体里，婴儿躯体蜷缩着。
培养皿外侧贴有标签，分别标注“编辑前-07”、“编辑前-08”...“编辑后-19”、“编辑后-20”...数字从01排到20，像货架上陈列的商品。
中央操作台，电脑亮着蓝光。实验员村上脱了手套，指尖快速滑动电脑屏幕：“编辑后07号，细胞活性38%，低于预期值52%，免疫因子表达量仅为标准值的41%，存在明显缺陷。”
“09号更糟，基因编辑后出现染色体片段缺失，脑部发育指标异常，就算能存活，也无法满足药物试验体的基础要求。”实验员岩永汇报道，他摘下厚重的护目镜，不满道，“这20组样本没有一组达到指标要求，投入的资源全白费了。”
“对比组的数据呢？”实验组长松本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疲惫，“编辑前的指标是否正常？”
他站在实验架前，眉头拧成深深的褶皱。
他今年五十岁了，鬓角染上风霜，脸上的皱纹深厚。这个基因编辑项目他从二十年前就在跟进，同时配合推进的是组织“银色子弹”的药物研究。基因编辑项目的目的是通过改造婴儿基因，让他们长大后拥有对药物的高敏感性，成为组织新药研发的**试验体。
二十年来，松本一步步从组员熬成组长。可自从十年前，带领项目的两位组长葬生火海后，这个项目就再也没能推进过，试验体无论如何改造，都无法达到能够实验的指标，甚至无法存活到三岁以后。
“对比组数据全部正常。”村上将对比数据调出来，屏幕上的绿色曲线平稳起伏，“编辑前的样本各项指标均符合健康新生儿标准，问题确实出在基因编辑环节。我们尝试的三种编辑方案，都会导致不同程度的基因链断裂，目前找不到修复方法。”
松本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实验架上的培养皿。淡粉色液体里，婴儿的小手偶尔会轻微颤动。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麻木的决绝：“失败样本全部销毁。”
“销毁？”岩永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追问，“不再尝试修复了吗？这些样本已经培养了八个月...”
“没有时间了。”松本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与其修复失败，继续浪费时间和资金，还不如迅速开展新方案。”
他将报告塞进白大褂口袋，转身走向实验室门口：“你们处理好现场，我去汇报情况。”
实验室的金属门在松本身后缓缓关闭，留下村上和岩本面面相觑。
岩本看着培养皿中颤动的婴儿，指尖微微蜷缩。
“我来吧。”村上声音平静道。
他摁下销毁程序启动摁钮，走下台，拍了拍岩永的肩膀：“这两天要准备接收实验胚胎，赶紧准备新的培养皿吧。”
走廊，组长松本快步走向电梯，按下向上键。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里面站着名身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的少女。她栗色的短发垂在耳侧，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是现任负责组织银色子弹研发的雪莉。
“松本组长。”雪莉颔首，声音清冷，目光扫过他被液体沾湿的白大褂。
组织的实验部门彼此独立，除非上级安排，否则不会干涉对方的工作。雪莉的药物实验虽然需要实验部松本配合完成，但本质来说她只是药物研发人员，与对方的工作无干系。
“好巧，雪莉，是来取资料的？”松本点头回应，走进电梯，按下“1”键。
“来拿新药的检测报告。”雪莉淡声道。
电梯门缓缓关闭，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电梯运行的轻微震动声。
松本犹豫片刻，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楼上的新药研发还顺利吗？上次听越智说，你们已经有阶段性突破了？”
“还算顺利。”雪莉靠在电梯壁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报告，“动物实验已经完成，下周开始进入人体试验阶段，不过人体试验的样本还需要等组织调配，目前还没确定具体时间。”
松本“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电梯门的反光上。
他的脑子里还在想销毁婴儿样本的事。
电梯缓缓上升，数字从“-3”跳到“-2”。
雪莉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松本：“对了，上个月你请假，我临时帮忙检查你们部门的试验体，不是说都是成年样本么？我看那个人骨龄是17岁。”
她道：“发育未完全的情况下，激素分泌会影响实验结果的。”
松本轻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她比较特殊，你不用知道。至于测试，自然用的都是成年样本。”
“我知道了。”雪莉没再追问。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外面传来组织安保人员的脚步声。
松本率先走出电梯，扬了扬手：“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