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瓦列莉亚·谢尔米娜·苏科夫，俄国人，半个多月前入境，三个星期前从网上租下了这栋公寓的9006室，死因初步判定为坠楼后当场身亡，根据目击者证词推测死亡时间应该是今天上午11：15分左右，具体情况还要等司法解剖结果……”

公寓楼下的空地被警戒线和警察隔出一块真空地带，已经干涸的血迹昭示了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坠楼而亡的尸体实在惨不忍睹，熟悉的警视厅搜查一课刑警却早己习惯，就现场留下的痕迹训练有素地展开调查，而作为报案人的纱乐间与目暮警官在一旁面面相觑。

“纱乐间小姐……”目暮心情复杂，在这种时候说“又见面了”似乎不太对劲，可是这才一晚上又闹出一场命案，报案人和昨天一模一样，他都快以为这是一个荒唐的玩笑了。

哪有人能这么频繁地遭遇命案啊？！又不是所有人都是毛利小五郎那个瘟神。目暮在心里腹诽着，面上还是正经地对待案件，和离尸体三丈远的纱乐间浅浅打了个招呼就进入了正题。

“请简单说一下案发时的事情经过吧。”

“嗯……那个时候我在窗前直播，然后瓦列莉亚小姐就从迅速地……路过窗外，由于我的摄像头是对着窗外的，所以我和直播间的观众都目击到了案件的发生。”

目暮眉头一挑，“所以说，这次又是那个……全网直播？”这么下去很难不怀疑是纱乐间为了直播热度整的狠活啊！

“是的。”没再去多看那块发黑的血迹，纱乐间似乎很是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这个时候相关视频网上应该已经传开了……我很抱歉。”

她如此诚挚的歉意反而让目暮不太好意思了，摆了摆手安慰道：“这也不是你能预料到的事……你住在死者楼下？那你认识她吗？”

“我住在8006室，确实是在正下方。认识……算是认识吧，但不熟。”

作为一个刚来日本半个月的外国人，瓦列莉亚的社交网络非常简单，跟邻里的关系无论如何也称不上熟络。异国他乡坠楼身亡，很难不认为这是一场意外或者自杀。

多余的问讯似乎也没有必要，纱乐间跟着警官们来到了楼上的9006室。这里的格局和她家相同，纱乐间到的时候里面估计从未如此热闹过。

除了满屋子找线索试图尽早结案的警察，还有被提溜到一旁站着的柯南。

“怎么样？侦探先生，有查出什么吗？”

纱乐间踱步到沉思的柯南身边，蹲下身轻声询问道。

事发突然，纱乐间忙着应付直播间观众的工夫，柯南已经蹿出去直奔楼下，只撂下一句“快报警”就没了踪影。等纱乐间抵达命案现场等待警察和救护车时，柯南早就骗到了公寓管理员的钥匙，再一次抢先一步去往死者家里调查了。

柯南被她不声不响的突然接近吓了一跳，像只浑身炸毛的猫，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在给这位临时盟友分享自己的发现前先反问道：“乐间姐姐今天有遇见过死者吗？”

“事实上。”纱乐间耸了耸肩，“我们今天早上才见过，在你来之前。”

“为什么？”

回想到不久前的事，纱乐间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我让她动静小一点，其他的小孩子不要问。”

“为什么？”

纱乐间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像是把该说的都说了，直到柯南头皮发麻准备转移话题时才再次开口。

“我不了解瓦列莉亚小姐，非要说的话，她应该是个非常开放的人。精致，利己，享乐主义者。”

言尽于此，纱乐间掐断了话题，转而问柯南是否有所发现。

跑上又跑下的柯南获得的信息肯定比纱乐间多，无奈地一摊手，“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自杀和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住在正上方的死者既然能路过纱乐间家的窗外，只有可能是从自家相同位置的窗户处掉出来的。死者家里没有落地窗，普通的窗户护栏高度正常，对身形比较高大的俄国人来说大概在腰间，撑着窗台吹风时稍微往外一探就可能失足坠楼。

柯南在窗户附近的地板上找到了一个扫地机器人，死者多半是不小心被这个绊倒才从窗口跌了出去。

虽然有点过于巧合了，但这么解释确实说得通，勘察完现场的警官们也有相同的判断。

似乎足够以“意外”结案，但柯南觉得哪里不对劲，从看到死者尸体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精致的妆发一塌糊涂，华美的耳环落入血泊，放大的瞳孔倒映着惊恐……眼看着警察就要打道回府，没有头绪的柯南愈发焦躁，眉头也越皱越紧。

“遇到难题了？”纱乐间笑吟吟地开口，撑着脑袋看着柯南犯难，“说来听听，希望在你看来我不是无法交流的笨蛋。”

她当然不是，ANTI的身份摆在这里，柯南不会小看她。

“你也觉得这是意外？”

“不排除，但可能性不大。不过我倒是能够提供点场外信息。”

柯南略带惊诧地看向她，眼里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

“没有第一时间怀疑他杀的可能性，除了现场证据符合意外坠楼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先入为主。一个刚来日本半个月的外国人，到底在短时间内结下何等深仇大恨，才会让人想要杀死她呢？”意味深长地笑了下，纱乐间忽然抛出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早来这么久，你有发现，或者说你有猜测瓦列莉亚小姐的身份吗？”

柯南沉吟片刻，“她应该也是一名网络主播，而且还有其他兼职，高频率与不同的人互通信息……销售？”

瓦列莉亚特意收拾出了房间放置直播设备，比纱乐间看起来专业多了。她的手机设有密码，柯南没能解开，却能从锁屏界面上看到来自至少6个人的消息，还有几条转账记录，说明瓦列莉亚平日里就经常跟这些人交流，并有着金钱往来。顺着纱乐间给出的方向推理，得到这个结论也不奇怪。

“如果我告诉你，主播才是她的兼职，而她的本职是……情报贩子，你会怎么想呢？”

这可是个爆炸性信息，柯南听了也是大吃一惊。他倒不会怀疑纱乐间在说笑，毕竟对方是能摸清楚Anisette隶属黑衣组织的ANTI，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就是在砸自己的招牌。

排除情感纠葛，利益冲突下的凶杀案也符合常理。情报贩子本来就是个灰色职业，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打得多了，会因为知道不该知道的信息而招惹上仇家太正常了。

可这仅仅是从动机出发，完全不能证明此案是他杀。

“你还知道些什么？”柯南追问道。他算是看出来了，纱乐间掌握的情报不仅比他多，还有很多可能连警方都查不到的信息，现在跟他不紧不慢地聊天，显然是有了一定的调查方向，说不定连凶手是谁她都已经猜到了。

虽然破案不是竞赛，柯南也不会有“输了”的感觉，但因为信息不对等而没有得出正确答案的事实还是令他有些郁闷。

纱乐间见他面上露出了几分焦急，却也只是苦恼地耸了耸肩，表达着自己的无能为力，“楼道里的监控在事发前就被遮挡了，我也不清楚在我走后还有谁来过她家。”

听上去是她趁着警方赶到前黑了监控视频，手法难免偏激，但特别条件下也是窃听加追踪的柯南没有资格说教，只能当做不知道。

“被遮挡？谁干的？”

“什么！”与柯南同时发出疑问的还有不远处的目暮警官，“你说死者自己用抹布遮挡了摄像头？”

案件一下子就变得魔幻起来。

怎么会有受害者在死前自己遮蔽公寓里的摄像头？但事实就是如此，八楼到九楼的楼梯间、九楼走廊、九楼到十楼的楼梯间，一共三处地点的三个摄像头，陷入黑暗前的最后画面全都是瓦列莉亚踩着椅子拿抹布盖了上来。

而且从时间来看，在早上纱乐间离开后半个小时，瓦列莉亚就开始处理摄像头，她先下楼后上楼，最后才对本层楼走廊摄像头动手。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这新鲜出炉的证据打了个措手不及，脑袋上长满了问号。柯南猛然回头看向纱乐间，“你早知道？”

“啊……”纱乐间无辜地看回去，嘴角压不住的笑意暴露了她想看热闹的真实想法，“这不是没来得及说嘛。”

如果不是目暮警官突然插话，纱乐间也确实该告诉柯南这条信息，但这也无法改变纱乐间有意推迟曝光以追求最佳效果的事实——她明明可以一上来就说的。

“乐间姐姐。”柯南不愧是柯南，迅速整理好心情后捧着脸看着纱乐间，甚至故意调整了语音语调，竟然是出其不意直接撒起了娇，“能不能再多说一点啊。”

湛蓝的双眸宛若宝石，蜜糖一般的声音令人心都化了，纱乐间愕然一瞬，苦笑着扶额，“真是败给你了。”

她不久前才说过自己对聪明漂亮的小孩没有抵抗力，示意柯南可以对她撒娇卖萌，没想到小侦探行动力这么强，能屈能伸也是一点儿不含糊，无论是随机应变还是利用手中的一切资源，他都做的非常好。

好到让纱乐间有种随手一挖挖到宝藏的惊喜。

所以纱乐间也如她所说，真的愿意纵容这样的小孩。

“我不太希望你知道这些事情，但如果这是你要求的。”纱乐间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挡着凑到柯南耳边，小声地跟他讲了几句瓦列莉亚……过于奔放的私生活。

听得柯南脸色涨红，几乎要被无尽的羞耻给烧到脑袋冒烟，连带着说话都开始打结。

“啊，这个，什么，是不是，我……”

纱乐间看得好笑，摸出手机贴在柯南急速升温的脸上，还好心地用手掌扇风以帮他散热。

被冰凉的手机屏幕贴了下，柯南缓过来不少，连忙给纱乐间道谢。

“照顾小朋友嘛，应该的。”纱乐间笑眯眯的，好像也很乐意看到柯南露出这样的窘态。

没有就自己不是小朋友这一条进行反驳，柯南回归的思绪又全都集中在了眼前的案子上，换了个思路重新整合。

“所以说，如果这是一桩蓄意谋杀，那么凶手很有可能是死者的几个……情人之一？”

刚得知了那么劲爆的信息，“情人”两个字对他来说还有点烫嘴，念得不太自然。

“大概吧。”纱乐间略一挑眉，开了个玩笑，“反正不可能是我。”

当然不可能是你。柯南瞥了她一眼，转头打探起警方的进展。

最好用的监控系统被人为遮掩，警方只能顺着仅有的视频资料往回倒，发现在纱乐间之前还有一男人拜访了瓦列莉亚，并且在摄像头被蒙起来时还没有离开。

本来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意外坠楼，但查出了摄像头的事，具有多年办案经验的警官们也不会随便放过这么大的疑点，当即准备再仔细调查一番，顺理成章地将出现在监控里的男人挖了出来，并带到了9006室。

这个叫做“中村律”的男人就住在对面大楼，被找过来时也了解到了大致情况，一见到目暮警官二话不说就开始喊冤，听得大家头都大了。

“好了，中村先生。”目暮警官不得不站出来制止他的申诉，“这只是一次惯例问询，并不是将你列作犯罪嫌疑人的意思。”

“哦哦哦。”中村律终于收住了他的哭喊，“我不知道莉亚是怎么死的，但我保证我离开前她人还好好的。”

根据公寓大门处的监控来看，他确实是在死者被拍到坠楼前就已经离开了，但如果是蓄意谋杀的话，这还不足以作为他的不在场证明，毕竟人为制造延时装置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你们不能只抓我啊！”中村律急了，“我知道这女人还有好几个小白脸，说不定在我走后还有人来找过她呢！”

他这一句话就暴露出了不少信息，在场的警官们努力控制住表情，不要让自己显得太八卦，柯南则是撇过脸去，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既然有个知情人在，也就不用难为柯南想方设法给警方递消息，这种事被他一个小孩子捅破果然还是太诡异了。

见多识广的目暮警官脸色不变，招招手让中村律赶紧把他知道的可疑人员列出来，由警方去喊人。

很快，房间里又多了两个人，令本就不大的空间此时更加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