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铃障
碧游在云头，紧随于一破空白影后。
不久前她元神出窍，本想去找唐僧师徒商议，到禅房前却不小心听到几人密谋。原是鉴于佛会上二人主动请缨，佛祖已叫人留意二人行踪，且唐僧，八戒，沙僧等人道场全于灵山，不便行走。商议之下，由道场于天池的小白龙敖烈，借口佛会结束回道场讲经为由，前去地府相助。
碧游灵光一现，既然她与这金身广力龙祖佛目的一处，不如相伴而行。魂魄重入窍，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足够她把事情探清了。
灵儿……莲花……
似是下定决心，她陡然睁眸，将那座垫蒲团化成了自己闭幕静坐的幻像。而后趁门前看守自己的罗汉弟子不备，醉仙散蒙了二人神识，便迅速飞上云头，追那疾风般掠过灵山的白影去了。
就在她小心跟随之时，前面那白影忽然一回马枪杀来，出枪凌厉但试探更多。碧游忙架剑挡了那人一招，退后几步拉开与那人距离。
“碧游仙子？怎么是你？”
敖烈脸上现出疑惑神色，后转瞬即逝，接着换上了一副冷漠面孔。
“是佛祖派你来拦我？”
“龙祖佛莫要误会，你可是要去地府找大圣？”
自己原本身为如来护法禅，也难怪这小白龙会错了意。
“你是如何知道的？”
敖烈有些纳闷地上下打量碧游，却并未隐瞒自己真实目的，天上地下，便是佛祖也拦不住他去找他大师兄，何况眼前这碧衣护法。
“龙祖佛，碧游可否与你同行？实不相瞒，我有要事需查明，且莲花此时正在那里，若是未与大圣相会，只怕凶多吉少。”
碧游将剑执于背后，上前两步，连忙说明来意，解释自己并无监视阻拦之意。敖烈见眼前人言语真挚，且记得以前师兄说碧游仙子善良，并非什么两面三刀的人物，便点头应了她，接着一白一碧两束光齐齐划过天际。
……………………………
“大圣，莲花有一事不明，请大圣指点。”
二人于那人皮架旁再度启程，莲花随于孙悟空身后行走，心生疑惑，忍不住便开口询问。
“但说无妨。”
身前金红身影并未回头，只是边走边驱散身边拦路破烂尸首。
“敢问方才秦广王所说黑衣人是谁…？”
身前行者并未立刻答她，只是继续用法清开挡路尸身。当白莲花以为她不会得到回答时，那行者才方开口。
“莲花，可曾听说过黑莲圣使？”
白莲花细细琢磨起来，黑莲圣使她未曾听说，但是黑莲二字她并不陌生。当初错拜了巨蝎为师，她给自己的物件中便有那件什么佛门至宝乌金黑莲，自己当初就是用她唤来一干妖魔，带走了灵儿…
再度追忆旧事，那些事对于她来说似是就在方才，又好似已经恍如隔世。稍稍平静，压下那往事苦涩心绪，才启唇回答。
“大圣，我知这黑莲是无天元神所化，那黑莲圣使是否也与无天有关？”
是了，她并不知晓黑莲圣使一事。且当时在花果山料理了黑袍一干人等，便把灵儿送到了东华山东华帝君那。白莲花当时应是在下界寻找灵儿，应是无人告知她这段过往。
“不错，那人曾是无天手下。”
孙悟空在前微微点头。白莲花望着他那背影，面上不由得浮现出迷茫之色。
“可，可如今无天已神形俱丧，佛祖也已迎回，为何他手下还在，为何地府愈加颓败……”
方才那秦广王说是弱水过后，结界尽毁，贼人有机可占。莫不是自己当日，只顾得上疏散村民，却未曾思虑周全，没有考虑到这结界之事。莫不是自己一时疏忽，引得妖魔有机可乘，才间接害了此地如今这般光景？当日自己为凡人时就轻信妖魔害灵儿被抓走，后来却又不知不觉酿成如此大错吗……自己竟是如此无用，如此的只会一味拖后腿，害的活人被恶鬼所杀，阎罗被贼人所害。
想到此处，一股酸涩懊恼就涌上喉咙，鼻腔，而后直接窜入眼眶，那不争气的泪水眼看就要夺眶而出。经历之前种种，白莲花已不想再在这火眼金睛前失态，只得用力攥紧手心，似乎想用那痛感逼回泪水。
“师父给老孙讲过当日你独自穿越轮回隧道排出弱水救了他们，若无你此般舍身之举，此刻他们还不知如何，更何况那村子里的芸芸众生，若无你疏散于前，怕早已沦为枯骨残魂。地府如今光景与你无关，莫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徒增烦恼而已。”
那声音淡淡道出，却似一炬火照亮于她胸中天地一角，惹得白莲花凤眸瞪大。她惊讶于眼前那行者并未回头看她，却不知为何好似看穿了她胸中懊悔忿闷，莫不是背后也长了双火眼金睛？不过听闻身前行者此语，胸中烦闷也消了大半，转头用衣袖偷偷地抹了两下面颊，重又调整心绪。
“…多谢大圣开解。”
她不再掩饰心中所想，只不过泪擦没了，声音却挂着丝嗡嗡的沙哑。
“…成佛数百年来我只见你一人敢以凡体对抗妖魔，切莫再妄自菲薄，再做出如那日于陈官镇一般冲动之举。你如今刚成圣，切记时刻稳住心神，莫被妖邪钻了空子。”
白莲花错愕地抬头看着那在前方稳稳扫障的背影，她知道身前人所说冲动之举是为何事。那日自己绝望之下欲挥剑自裁，是他及时出手拦下。可自己如今明明成圣，绝不会再做那般轻生事，为何会引得他会如此叮嘱？但她如今这心神频频在他面前被搅乱，还不都是被那毫毛之事搅的……还有养伤时那诡梦。
她低头思忖，要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前行者突然顿住脚步，莲花此时只顾低头行走，便一步撞到眼前人背上。
“大约就是此处。”
白莲花闻言，也顾不得像那行者道歉。环顾四周，周遭皆是荒芜破败之景，除了零零散散的尸首，随着阴风而四处摇曳的野草，再无什么特别之处。
“那妖魔恐怕就在幕幛结界之内，如今他们似要来个请君入瓮，此去或许凶险，你可有决心？”
孙悟空目光落于白莲花面庞，却未曾见到半分犹豫退缩。或是因为眼前女子有那只余一剑也敢斩落万魔的胆识，也有那时刻要拼尽性命的破釜沉舟。从前她为凡人时就敢提剑与自己动手，如今若她不是面对群妖迎难而上，又怎会落得这一身伤。许是为此，自己化作舍利之际，那毫毛才会飘向这个勇敢善良，莽撞冲动的凡人那处。
莲花那一身烈火红装于风中翻飞，似燎原火种。自来了冥府见那鬼魂作乱，蒙界各路冤魂，还有乔家众人魂魄，她已然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此次定要使这幕后之人伏法，整肃地府，好让那凡间不再受恶鬼侵扰，冤死之人得以往生轮回。白莲花扬起面颊，睥睨于眼前那无限空旷，声清却无比坚定。
“大圣，我定当全力以赴。”
孙悟空闻得她此语后，金箍棒旋即以破空之势极速向前扫去，扬起万里风沙。二人并未停留，直接越入那结界帷幕之中。
…………….
“来的够快。”
厢房内烛光摇曳，塌上男子忽地低低浅语，停下，将纱帐挥开下了床塌。男子身型锋利精壮，薄唇微勾，悠闲捻算，动作忽地一顿。
“呵，又来了两个，那边的人是察觉了。”
将床帐放下挡住塌上酒发女子身姿，那男子缓步于那少女身前开口道。
“南蘅，北叶何在？”
“属下在此。”
一粉一青两道身影迅速闪落于这男子身前，单膝着地，垂首敛眸。那两道身影动作极快，可细看之下却是少女模样。
“给本王把界上入口处两条小鱼解决掉。”
“属下遵命！”
那一双身影抱拳于胸前后便齐齐闪去，男子转身归于榻上。
“烟儿，听到了么，去会会那闯界之人。”
男子声音低沉惑心，嗓音随着动作更是夹带着些许沙哑。此时此刻从那床帐之中传来如芒刺一般钉进白烟心里，扎得她胸中一片酸痛。
“是…”
余光撇了一眼床幔摇影，白烟将头一撇便拂袖而去。而那美眸之中却已灌满嫉恨委屈，一张俏脸此刻也变得有些扭曲。跟随数年的情谊，却也比不来只识一日的那一张脸来的重要吗？为什么，自己肝脑涂地，百依百顺，他却从不给她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