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世绘

当三人进入这石壁隧道内时，由极远处到三人周围，廊灯如推骨牌般依次簇簇亮起。这石廊隧道似贯山一般极长，石壁上同样是绘着一众壁画。白莲花细细观望着那壁绘,此处所绘却不是地狱恶景，这画从最初鸿蒙老祖开天辟地，到共工撞不周山，再到女娲补天，传闻中的天界史事都被人一一绘于墙上。

白莲花一一扫过那图景，当她看到一个舞着如意金箍棒，与二郎神杨戬及众天兵天将战的正酣的那威风八面的身影时，她在那副画前顿了顿脚步。莲花不是没听说过身旁那人大闹天宫的叱咤，她认识孙大圣时他已是斗战胜佛，心怀慈悲秉持公正，她实在无法想象他与一众天兵天将厮杀的反逆样子。如今看见这壁画同身边人的反差模样，到是惹得她轻笑起来，引得她身边行者金眸向她这瞥去。

“北极紫微大帝的冥府万年绘，果真名不虚传。”

听闻身后行者如此冷声说道，前方翊圣元帅只是哈哈一笑，并未答什么。白莲花却边略望着墙壁边细细思忖起来，在大闹天宫图之后，大略画了些四海升平，天界祥和。紧接着莲花就在石壁上看到了一个让她熟悉又震惧的黑影，无天。

那画上，无天站在高处云头，睥睨着灵霄宝殿，手持黑莲夺取那玉帝和天界众神的元神，那玉帝等人被画的四处奔逃，形容狼狈如丧考妣。莲花不由得眉头微皱，她自归入正道后，对道仙的接触只有成佛前的碧游和其师父东华帝君，二人均不似这等贪生怕死之人，想必灵霄宝殿众圣更应有那凌霜傲雪的无畏才是，怎会在无天来时如此仓惶鼠窜。

白莲花心下总觉得这副图景是绘画之人的刻意抹煞，不觉转看身边行者，却发现孙悟空金眸也正略略扫过那副图景。

“大圣，绘匠为何会把玉帝画的如此仓惶？”

白莲花悄悄凑近身旁行者，极力压低声音发问。

“那把我画的如何？”

白莲花听他如此说，面上淡淡浮起一层红晕，她知道那行者方才察觉她观画时轻笑才如此问她，却也总是逃不过他那双火眼金睛！她有些尴尬地攥了攥衣角，不再看向身旁那行者，依旧是压低了声音开口。

"那画到把您画的威风凛凛，骁勇无比。”

白莲花这好似拍马屁的话到听的孙悟空微一愣，便也有些无奈地轻声一笑。

“当年大圣大闹天宫之时的确是无人能挡，几大天王，十万天兵也竟作鸟溃鱼散状。”

前方不远处背对着二人缓步而行的翊圣元帅忽然开口，语气里到是藏不住的赞赏。孙悟空听闻他此语，金眸转却是寒了下来，沉声道。

“还请圣君莫要再提旧时逆事。”

“怎会是逆事。”

那翊圣元帅一手背负于身后，一手缓缓捋着长须，笑眯眯地开口。

“天庭一向自居甚高，埋没委屈了大圣，大圣自是要给他们点苦头，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二人声音在空旷隧道中回响，几人行走带起的气流卷的墙上火苗晃动。莲花听那翊圣元帅此语也觉不无道理，可她却不见身旁行者赞同神色，反而那金眸神色愈加凌厉。

“圣君到是忘了这于情于理后，老孙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了。”

白莲花轻震了一下，这话仿佛一记快刃刺穿之前她心中所谓不无道理。天界用那虚职敷衍埋没了他，以大圣当年性子定是难以下咽此等屈辱，必然是要与天庭相斗，但三界又少不得天庭那一干神明治辖。那冲天一战过后便是整五百年的惩戒寂寥，他无人言语，无法动弹。一座山压了他的狂妄，也压了他的委屈难平。白莲花成圣时也只是妙龄芳华，她难以想象大闹天宫图上那桀骜不训之人被压在一处五百年是何等难挨滋味。

这千百年来，不知他历了多少苦难，参了多少真言，才修得如今她身边万佛之祖。

想到此处莲花不禁有些动容酸涩，再听方才他语气冷厉，不知是否因为想起从前许多劫难苦楚。身边行者救她助她，此时她也理应问询关切。她靠的近些，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圣……你还好吧？”

孙悟空步子一顿，转头就看见白莲花那问询关切眼神望来，又是一愣。自己好像从未在她面前如此冷声过，许是吓着她了？孙悟空低头看了一眼那只轻拉自己衣袖的青葱手指，另一只手轻拍了下她的前臂，抬眸望向她，微微点头，莲花这才稍稍松气，放开了他的衣袖。

“小神不曾忘却，天界无人能敌大圣，到是劳碌佛祖出手了。”

那翊圣回头打量了一眼二人，方又开口讲到。

“若无佛祖出手镇压，怎会有日后大圣师兄弟几人保唐僧取经这一佳话美谈，小神又怎能有幸在此与如今的万佛之祖舍利尊王佛同行呢？”

“圣君有时间在这说废话，老孙可没心情跟你在这打哑谜，你倒不如给俺讲讲，这上理星宿下治酆都的北极紫薇大帝是怎么带着座下三圣叛出天界的？”

白莲花闻得此语登时间全身紧绷，她听说过北极紫薇大帝的名号，她为凡人时也见过人界兴修的北极大帝庙，传闻十殿阎罗都要听命于此人，传闻此人神通广**力无边，他竟叛出天界了？可若是大圣这么说便不会有错，这翊圣元帅要引她二人去见的“主人”多半就是这北极紫薇大帝，只是不知这北极紫薇大帝与之前大圣提到过的黑莲圣使有何关系。

白莲花紧了紧手心，不想无天过后，这三界依旧是不太平，表面的祥和之下藏着的却是阴诡蠢动。

前方翊圣元帅听闻行者如此说，却仍是不为所动，继续笑呵呵地开口。

“等大圣见了我家主人后，主人会替小神解答的，只是所谓叛出，所谓皈依，又如何界定？”

几人谈话间不觉已是能瞧见不远之处，洞口透进的幽幽绿光，一阵风从洞口卷进，吹的隧道廊灯又是一阵摇曳，不知怎的，也吹的莲花背后寒毛竖起，这感觉危险又熟悉，她不由驻下脚步，而身旁行者已是挡在她身前，对着四周虚空，沉沉开口。

“看来俺老孙是手下留情了，两次碰面，你还没吃够教训吗？”

一阵轻烟从地面卷过，绕在一处汇聚成一女子身型，轻纱白衣，低垂双发髻上长步摇叮当摇晃。

“孙大圣到是对我的气息念念不忘呢，小女白烟，见过大圣。”

那妙龄女子勾起唇角，抱臂看着他二人。

“白护法前来可是有要事？”

翊圣抢先一步走到那女子身边开口问询，那女子一双美眸有些讥诮的上下打量着孙悟空白莲花二人片刻，转才对着翊圣耳语。那翊圣元帅眯了眯眼，悠悠地点了点头。

忽地几圈金光如灵蛇一般疾速绕上那白衣女子，那女子讥诮表情瞬间僵在面上。白莲花未看清身旁行者何时出的手，但此时那几圈金线已然将白烟越勒越紧，那行者缓缓开口。

“杀死十殿阎罗的，是你吗？白骨精？”

“不错，是我做的。”

那女子被金线死死勒着，连挣扎也不能，而面上却仍是挂着讥诮。

“我奉了命去取他几人元神，顺手就扒了皮，又如何？”

那如意金箍棒不知何时掣形于孙悟空手中，几人间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翊圣元帅那身形看似放松，实则已从白烟身边后退几步，眯着眼睛观察几人动作，而此时莲花也已掣剑在手，架于身前。那行者语气听不出是何情绪，但莲花总觉他周身散发出的震慑令她也有些颤动。

“你无端下此毒手，俺老孙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话毕，金箍棒破空飞旋向那女子袭去，白烟脸上那讥诮已然消的不见，转而是满面惊慌。然利器碰撞之声陡然响起，一旁翊圣元帅长剑挡了那旋去的金箍棒，带起气流激震，众人衣袂发丝猛地荡起，翊圣被那一震震的有些吃不住力，连连后退，被金线擒住的白烟更是被那金箍棒带起的狂流震出一口鲜血。稳住脚下后，那翊圣元帅收了剑，跨步向前对着那行者抱拳。

“大圣稍安勿躁，这白护法确是罪大恶极，但请听小神一言，您现在不能杀她。”

金箍棒重旋回孙悟空手中，他

将金箍棒向地面一杵，震的地面竟有些轻晃。

“为何不能？”

那翊圣元帅从宽袖中拿出一轮宝鉴，孙悟空即刻就分辨出那是镇元子之宝。只见那宝鉴缓缓升起于还在被捆着的白烟头顶三尺，灵光聚顶缓缓照下，那女子的身形渐渐变化，宝冠璎珞，手执法杖，却是与莲花入蒙界前见的那地藏菩萨的幻影无二。

“地藏王菩萨！”

莲花惊呼出声，那行者见此也眉头蹙起，沉声问到：“这是怎么回事？”那翊圣元帅身子俯的更低了些，话音里透着些许慌张。

“回大圣，小神明白大圣火眼金睛的厉害，定是能看穿白护法真身为一截人骨，可大圣，这截人骨取自于地藏王菩萨佛身，故而这白护法的的确确是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