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枯黄成卷，不知黏在他头上已经多久，离得近了，方看到他面色有些不济，淡淡的黑眼圈挂在眼下，唇色也比往日暗淡许多。
正在她端详时，孙悟空忽地抬臂勾住她肩膀，二人间更近了些。
白莲花突然靠在他的身上，身子不由一僵，不知怎么，心中突然一酸，连忙扭回头去不敢再看。
“怎么了？”
孙悟空目光仍看着那边，却和白莲花头挨着头，身子微微斜向白莲花。
白莲花感受着他的重量，又想到那日他与假白莲花双双倒在榻上的模样，脸色一变，忽地用力将孙悟空推了开去。
孙悟空还在那里等着她的答复，一时不防被她推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还是一旁猪八戒顺手拉了一把方站停当。
一时关注着那边情况的几人都看了过来。
此处几人除了唐三藏，谁也不知那日之事，哪里知道白莲花为何突然生气。
便是唐三藏，这两日与白莲花同室共处，看她神态平和，心中早已认定她与自己一般，对孙悟空有着无穷信心。
他怎么想得到女子心思，别说如今孙悟空连一句话都没说，就是解释清楚，亲眼见到爱人与他人亲近，那心中也是会存下疙瘩的。
“菩萨啊，这许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猴哥这般狼狈，你可真为老猪出了一口恶气啊！”
猪八戒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顿住，过了片刻才又咂舌说道。
孙悟空原还在讶异白莲花为何突然生气，被猪八戒这一打岔，也反应过来，一把把胡言乱语的猪八戒拽到一边，自己凑到白莲花跟前。
“莲花，发生什么事了？”
白莲花心中明知那其中必有原委，可是此时看孙悟空茫然无知的模样，心中仍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委屈。
没来由，没道理。
白莲花看看周围。
事不关己的织女，委顿在地的碧游，皱眉沉思的唐三藏，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的猪八戒，满脸写着纳闷的沙僧，还有自一开始便离此处极远的小白龙。
整个世界都与自己无关。
“没事。”
白莲花弯唇一笑，重又站好，只是不觉间又离孙悟空稍稍远了些许。
孙悟空定定看了白莲花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轻轻一笑。
“其实……”
“我早猜到那死去的人，不是巨蝎。”
白莲花本不准备开口，可是听到此处，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再移不开眼。
孙悟空目光专注柔和，微微带着笑意，里面仿佛只余一人。
这一刻，那些奇怪的小心思，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已经不复存在一般。
“金头揭谛是那无天派来寻巨蝎之人，未能得手，又被他们推出来转移视线。你想，佛祖既然已经派了碧游出来寻巨蝎，又怎会另派泼法前来。”
白莲花不知不觉间随着他的思路走去，忍不住皱起眉头。
“也许，是他们后来发现了金头的背叛，才另派了泼法来抓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走到了一旁相对盘膝而坐。
孙悟空听了她的话，自己摇了摇头。
“这世上哪有那样巧事，我们得知巨蝎的去向，走到外面便能看到妖魔围攻泼法。泼法身为佛前护法，竟连此处妖魔聚集都看不出，硬生生一头撞进包围圈……”
说到此处，白莲花自然已经听懂，也明白了那日孙悟空为何会那般对泼法。
“也是那人太笨了，做戏一场连伤都不肯受，被你看个正着，哪有不露馅的。”
想到那日与孙悟空躲在一边看那泼法探头探脑的离开的模样，白莲花心中气愤之余，也是忍不住有些好笑。
终于见到白莲花露出笑意，孙悟空也不禁松了口气，连忙又继续说下去。
“无天和佛祖都在暗中寻找巨蝎下落，怎么会去杀掉巨蝎？他们设下这个局将我们引去北海，必定有所图谋。只是当时我们尚且不知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是想抓我？”
白莲花想到那日进了大厅看到玉琵琶尸身时心神大震，竟未察觉有人无声无息地靠近自己，待醒来时，人便已身在灵山。
“可是，后来还是有一个莲花陪你走过荒野，宿过城镇。”
白莲花忽然开口说道，语气平和，分明不带怒意。
孙悟空却是听的心上一跳。
“那怎么会是莲花？她可从来没有那样捏着嗓子哭过，她也没叫过我悟空，那人言行举止皆是破绽，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虽然是一眼又一眼，慢慢试探而出，但是应当也和一眼差别不大吧。
白莲花脸上一红，微微低了低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看过去。
“那你还和她，和她……”
白莲花紧紧抿住唇不肯再说，只是忽然站起身扭身便走。
孙悟空连忙跳起转到她的前面。
“我既知道她是假的，又怎么会给她可乘之机。陪那婆娘的人不是我！”
白莲花唇角几乎弯起又连忙压下，做出含怒之态，只是不肯说话。
“真的，那婆娘进门给我递茶，还说什么茶道，我想你何尝理会过这些，嘿嘿，我便趁机将茶水掉了个个，寻人陪了她一晚罢了。”
白莲花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说话，忽听一旁无天讶异地喊了一声。
“阿羞！”
二人忙回头看去，果见佛祖已然收了法力，坐在正中的相思面色惨白，双眼紧闭，长睫不停颤抖着。
一旁的玉琵琶同样脸色惨白，却是睁眼狠狠瞪了如来一眼，便爬起身摇摇欲坠地向白莲花这边走来。
路过无天时，玉琵琶忍不住停下脚步，侧头看去，无天眼中只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相思，自己心中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是早已决定做个凡人？
想罢再不回头，直接走到了白莲花身旁也跟着盘膝坐下，和白莲花一起沉默地看着无天那处。
无天蹲在相思面前，伸手想要去触碰相思，手却抖的厉害，只得重新收了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相思的眼睛终于睁开，一睁开，两行清泪便已滚落。
“阿羞，你，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