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落日斜衔处，一片春岚映半环。”

李照乘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无端想起这句诗。

“什么？”姜钰喃喃开口，春风拂过，他的声音染上几分因舒适而产生的困倦。

“无事。”李照乘嘴角挂上浅浅的笑意。他眼睛虽然依旧追着远方的斜阳，手却在为身边人抚平衣角。两人又不说话了，只是静静依偎着，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突然开口：

“李郎君，我们算是在一起了？”

姜钰的尾音从容戏谑，李照乘心跳一停，惊讶地低头，正对上他狡黠的眼睛。

姜钰已经恢复记忆了。

偏偏是这会儿。尴尬、愧疚、心虚......许多情绪一齐涌了上来，李照乘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两人刚才还柔情蜜意、欲说还休，转眼气氛就微妙起来。

怎么办，姜钰是在同他玩笑，还是真的愿意......李照乘试着收紧了扣着姜钰的手。感受到李照乘的动作，姜钰只是蜷了蜷已被捂得温热的手指，并没有闪躲。

美梦成真。

那日之后，李照乘见姜钰去找过青越，看样子，姜钰应该不会像上次一样草草结束小世界，毕竟二人刚刚心意相通。姜钰慧心妙舌，配上那副看上去冷淡疏离的姿态，总能把人唬得心服首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总归让青越不再过问二人之事。

虽然已过去了好几日，可想到那天的情景，李照乘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怪不得小世界历练如此受众神青睐，在小世界中不过经历短短几年，两人的关系竟发生了这样的质变。

不过，或许是因为姜钰变回身居高位从容自持的神君，又或是因为两人从前便交往甚密，确定关系后，他们之间倒也没什么变化。

青越最近有了新的领悟，整天忙于修行，神龙见首不见尾，宗门的大小事项又被这个不靠谱的师尊丢给了身为大师兄的李照乘。恢复记忆的姜钰按自己的节奏处理小世界外面递送的公务，不需要他在一旁添乱，宗门那边又有秘境试练、弟子选拔等事务要忙，再加上李照乘有些不好意思，两人相处的时间反而少了些。

筹备活动、日常修炼、早课晚读......身为全宗门的“顶梁柱”，“凡人”李照乘在众多弟子的关注下被迫过上了几天朝五晚九的生活。虽然有神力不能用很不方便，但李照乘觉得也挺新鲜。

到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照乘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他几乎错觉他就生活在这里，白日处理宗门事务，等到天色晚了，再去找心上人喝上壶茶，说上几句体己话。平静的生活无比美好，不过在一个平静的傍晚，这种错觉被一则来自天庭驻人间办事处A3-107分部的短讯打断。

“李部长，我们分部下辖的一支巡查小队发现A3区有几处天幕能量密度超过安全红线，并且还在迅速聚集能量，于三天前上报至我部。我部立刻派人员处理，经核实情况属实，但尚未发现能量异常聚集原因，兹事体大，特此上报。A3区其它分部的部长传讯说很快前来同您商议，派过来的工作人员也快到了。兹事体大，况且仅由我们交接或许有些不妥，还是希望您能尽早抽空回来处理。短讯篇幅有限，此事详细情况等见面后我再向您汇报。此时发来这则短讯，若是打扰了您的工作还请见谅。”

读完信息，李照乘皱起了眉。天幕出现能量异常聚集是个非常要紧的问题，如果不能及时制止能量富集，恢复天幕能量动态平衡，甚至有可能导致天裂，对三界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李照乘面色凝重，他必须尽快动身回去一趟。

眼下姜钰已恢复记忆，虽然他没有主动结束小世界，但这个小世界很快也会自然结束。李照乘在这时离开，等他回来之后，姜钰很可能就已经进入下一个小世界了。李照乘有些担心。不知道下个世界是什么情况，姜钰一个人怎么办。

于是，带上一束新采的满天星，在夜色掩映下，李照乘走进了姜钰的居所。

姜钰正捧着书卷，对着半截蜡烛细读。

他看起来准备睡下了，发饰已取下了大半，只有一些固定用的小部件还未摘去。雪青色外袍已经脱去，只剩更为舒适轻薄的里衣。听见李照乘的声音，他抬头微微一笑，半张脸被暖黄的烛光照亮，另一半则处在温柔的夜色中。

李照乘明明走到了姜钰的床前，却突然装模作样地偏头回避。姜钰掩卷而笑，捉住他的衣袖轻轻一拉，将李照乘拉到他身边。李照乘压住上扬的嘴角，很顺手地拿过镜匣帮姜钰梳头。

“你有什么事？”

“怎么这么说”，手中这条编发有些复杂，李照乘拆得小心翼翼，生怕扯掉了他的头发：“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看你今天特别体贴。有什么事直说便好。 ”

李照乘摸了摸鼻子，将案件与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挑重点告诉了姜钰。姜钰也是在职神官，而且正是这各情况的最高负责人，马上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

“那你尽快动身吧，就照你说得这么办。我这边没问题的，你不用担心。不过直到我进来之前也并未监测到任何异常，所以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只怕是有其它势力妄图为祸人间，你千万小心行事。”

“好，只是委屈你了。”

编发已经拆开，小饰品也被一一收进镜匣，李照乘用桃木梳子一下一下轻轻梳顺姜钰的长发，心情有些低落。姜钰请求他进入小世界帮忙，现在他又多了一个“男友”身份，可自己却必须在两个历练小世界交替之际离开。

“李神君不必想这个，我们是神明，自然要为人间尽责。”似乎看出了他的情绪，姜钰半握住李照乘的手：

“能量聚集可能导致天裂，若不彻查解决，后果不堪设想。千万年前那场浩劫还历历在目，若非娲皇耗尽心血补整天地，诛邪平患，哪能有如今这番景象。此事刻不容缓，更不容半分马虎，你我身为大神，要担起这份责任。”

李照乘也对此深以为然。两人相互理解，只是难免有些愧疚，又低头亲了亲姜钰的耳朵。

“快去吧，我也进入下一个小世界了，尽早完成历练，然后复位履职。”

说到这，姜钰神秘莫测地笑了一下：“等你忙完......可要快点找到我呀。”

李照乘把那枚收集神魂的玉扳指暂时戴在姜钰手上，等姜钰真正完成历练离开这个小世界，扳指就会再亮上几分。当晚，李照乘便和众人打了招呼，脱出了小世界。

你见过凌晨三点半的天空吗？

正在通宵加班的小王整理着刚传过来的现场资料，突然想起这句话。

神不用每天像凡人一样休息，加班起班来更是肆无忌惮。最卷的凡人这个时间也该睡着了吧？看着周围的前辈们已然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入职不过几十年的小王顿时感觉职业生涯艰巨而漫长。

“喂喂喂，小孩儿，回神啦——”

同组的娜娜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一沓新的资料带着打印机的余热，被送到小王的桌上。

“你还是第一次这样忙吧？真没办法，几百年总要来一两回，等你干得再久些就习惯了。喝点荷叶茶调整调整状态吧，加油！”

听着前辈的鼓励，接过前辈的浓茶，小王热泪盈眶。

凌晨四点。

空闲的桌椅上堆满了纸质资料，最上面的几张还有打印机留下的余温。所有设备的屏幕全亮着，随时待命处理新的数据。部员们忙得脚不沾地：有的忙于搜集资料，有些扎在草纸堆里推算，有小组开会研究分析能量流，还有人负责联络其它分部的同僚和一些相关人士，连碎纸机也一刻不停地工作。

李照乘走进办公室时，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外卖的味道。

“头儿，您回来啦。”

小杜从一堆乱七八糟的草纸中抬起头来，发梢还沾着朱砂。

“这次事件的大部分资料已经发过来了，情况我们还在整理，稍后给您过目。上面特派的调查员明天——不对，今早就到，刚刚和兄弟分部的同志确认了一下行程，另外两位部长也已经在路上了。”

“嗯，做的很好，大家都辛苦了。这件事处理好后给大家放几天假，我再去上界申请些补贴，感谢大家的付出。”

就算是神仙，也会为放假和补贴而感到高兴，听了李照乘的话，办事处马上传来一阵欢呼。

“对了，头儿，这次上界派来的工作人员是新面孔，刚上任几百年就被派下来挑大梁，听说很有能力，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认识一下。”

李照乘点了点头记下，继续接手工作。久违的忙碌让人忘记时间，好像没过多久，就听见天界派来的调查员到了。细心的娜娜早就拉着忙得晕头转向的小王下去迎接，虽然李照乘神职不高，但他的地位很高，这种时候只需在会客室静坐等候。不多时，娜娜便将那位调查员引进来。

李照乘一看，竟是一个他刚刚才见过的熟悉面孔。

青越。

娜娜走后，小王感动地喝了口荷叶茶：y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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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正气藏锋弟子x清冷避世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