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知知道他会生气,所以她已经准备好了承受他的怒火,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她呐呐开口:“陛下……”
“朕以为,你会理解朕的。”齐均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可是朕还是高估了你,也高估了自己。”
简知哑然,无言以对。
齐均抬眸看向她,眼里露出失望:“宋青玉,你似乎一点都不理解朕的痛苦,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朕,要保护朕,可是朕到底经历了什么,朕心里的伤,你半点都看不到。”
“在你眼里,朕杀了他们,是朕残忍无情。可是当初朕被田征侮辱时,他们不仅袖手旁观,甚至还做田征的狗来监视朕,控制朕,朕当时的痛苦和绝望,又有谁来理解?”
“宋青玉,朕只想问你,若是换了是你,你也会选择原谅吗?哪怕这些人以后日日在你眼前晃来晃去,时时刻刻提醒你那屈辱的过去,你也能忍受吗?”
简知想,她当然不能忍,可是她却不会赶尽杀绝。
然而现在的情况,她不适合说这些。
她若是再劝他,那么她和他的关系势必出现裂痕。
齐均若是不再信她,那么宋青玉和宋家的命运便不能改变。
只是他如此嗜杀,她又怕他会一步步变成那个暴君。
进退两难,不好抉择。
默然之后,简知开口道:“陛下,我知道我再说什么你都会生气,那么我只想再说最后一句:当这后宫之中只剩下我一个人知道陛下的过去时,希望陛下能够留我一命,毕竟陛下曾经答应过我放我自由,君无戏言,这是陛下亲口说的。”简知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当她踏出无极殿的大门时,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简知闭了闭眼眸,她想,等齐均坐稳皇位,她真的该离开了。
如今宋书遥远在边疆,赵铭渲陪着齐均,田征也已经要死不活的了,她的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所以其实她不用管那么多的,齐均要做什么,那是他的事,她何必惹他不快呢?
…………………………
田征是半夜时分进的宫。
他坐着轿子,由几个大力太监抬着,一路往无极殿的方向而去。
只是刚刚走到无极殿的大门外,侍卫都把一行人给拦住了。
“大胆,这是摄政王的轿辇,你们也敢拦?!”领头的太监呵斥道。
“陛下有令,凡出入无极殿者,不得坐辇,否则一律不让进,还请摄政王下轿步行。”侍卫单膝下跪行礼道。
轿子里传来了两声咳嗽,随后田征嘶哑的声音传来:“你去告诉陛下,田征有事要见他,只是身体染恙,不方便步行,还请陛下理解。”
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进了大门,通传去了。
过了一会儿,侍卫回来了,跟着的还有三春,三春笑容满面地开口:“奴婢三春拜见摄政王,还请摄政王见谅,陛下说了,有什么事都请摄政王下轿,由奴婢扶着摄政王进殿去见陛下。摄政王您看……”
田征低低地嗤笑了一声,不知道在讥讽什么,却还是缓缓地掀开了轿辇的帘子:“也罢,也罢……”
三春伸手去扶他,却被他躲开。
田征晃晃悠悠地从轿子里出来,然后慢吞吞地朝无极正殿走。
三春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裹着一身黑色的披风,头上戴着帷帽,双手都用黑布条缠着,露不出一点儿肌肤,不由得有些好奇,摄政王这是怎么了?
从大门口走到正殿门口,其实没有多远的距离,可是田征却走了好一会儿。当他走到门外,就看见赵铭渲持剑站在那里,田征又发出了一声阴冷古怪的笑容。
“启禀陛下,摄政王到了。”三春上前通传。
“请他进来。”齐均说。
殿门打开,田征抬头,就看见坐在龙椅上的齐均,他什么都没有变,却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田征缓缓地进了殿内,步伐十分缓慢沉重。
齐均低头看着他,就看见田征头上的帷帽,浑身黑衣,遮盖得严严实实,他微微皱眉:“舅舅这是……”
田征不答,只是示意三春出去。
三春不动。
田征又看向齐均,语气讥讽:“陛下如今好大的威风。”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蛇语。
齐均神色不变:“三春,出去吧。”
三春这才行礼出去了。
殿门关上,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齐均拿着奏折,语气淡淡的:“舅舅这么晚来,可是有事?”
田征的目光透过帷帽紧紧地锁在他的脸上,如同毒蛇缠身。
“臣今晚前来,是想问问陛下,陛下何其狠心,竟然会谋害自己的亲舅舅。”沉默以后,田征中终于开了口,他语气里带着控诉和愤怒,夹杂着些许阴狠。
齐均闻言,蹙起修眉,他看向堂下的田征,语气平静:“舅舅这话是何意思?朕何曾害过舅舅?”
田征不答,只是猛的扯下了脸上的帷帽。
帽子落在了地上,轻飘飘的。
当齐均看清他的样子,不由得瞳孔一缩。
只见田征满脸都是红得发黑的疱疹,这些疱疹大的犹如蓝莓,小的如同米粒,只是有的大的盖小的,有的又大小连成片,远远看过去,一团又一团,在他的脸上盘踞着,看起来狰狞又可怕。
田征又扯了手上的黑布条,他的手上也是如此,那些疱疹在他的手心手背都长满了。可以想见,他的身上应该也是如此。
也难怪他走路走得如此之慢了,可能他的脚背脚心也长满了吧,走起路来如同踩在刀刃上,疼痛不堪,所以根本不敢走快了。
看着齐均震惊的眼神,田征冷笑:“陛下好演技啊,若不是臣今日落得如此惨样,都不知道陛下居然能够隐忍蛰伏至此,为了害臣,不惜委曲求全,只是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时候给臣下的毒?请陛下告诉臣,让臣死得明白。”
齐均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宋青玉干的,看来她没有说谎,田征真的倒霉了,而且看这模样,若是这些疱疹治不好,他必定活不久。
她没有骗他,她的确用尽了办法保护他,齐均的心里有些许酸涩,不过面上却不显露,他沉了口气,语气冷淡:“舅舅,朕没有给你下毒,不管舅舅信不信朕,朕说得都是实话。”
“是吗?齐均,到了现在你还在装模作样,有什么意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趁我病了,杀了我手底下多少人!这朝堂上,宫闱里,只要跟我田征有关的,你全部都没有放过!对了,长荀也是你杀的吧。齐均,你表面看起来软弱可欺,实则背后早已经在蓄谋着害我了吧!事到如今,你何必再演戏?!”田征说着,情绪激动了起来,他嘶哑的声音格外嘲哳难听,情绪激动之处,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那曾经宽阔的身形在此刻也佝偻了下去。
齐均看着田征剧烈咳嗽的模样,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发现田征的头发竟然不知不觉斑白了很多,整个人似乎也瘦了,再加上他那满身的疱疹疮疤,看来真是一个老皮癞·□□。
想到这里,齐均缓缓地勾了勾唇,竟然笑了起来。他漂亮的桃花眼里露出了些许恣意:“舅舅,你误会了,朕清理的那些人,不是因为他们是舅舅的人,而是因为他们有不臣之心。朕身为一国之君,他们常伴在朕身侧,若是不忠于朕,反而时时刻刻想着要害朕,这无异于以身饲虎。朕乃一朝天子,岂可容忍卧榻之侧有此等小人,所以朕才清除了他们,朕觉得朕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错处。”
“至于舅舅说朕给你下毒,那更是无稽之谈,朕的一切皆在舅舅掌控之中,若是朕真有此种毒药,又为何不早点用,还要留到现在?”齐均说到这里,他缓缓从龙椅上起身,绕过黑漆木桌,走到了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田征,“或许舅舅应该反思一下,是不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违背祖宗,天道不容的恶事,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才让你遭了报应呢?”
此时此刻,齐均和田征,似乎才是真的身份颠覆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已经成了阶下囚,而那个被欺辱的少年帝王,在此刻已经成了真正的上位者。
齐均的眼神里带着些许肆意的嘲讽,语气里夹杂着怨恨和快意,如此毫不掩饰的讥诮之言立刻就惹怒了田征,他立刻就要上来抓齐均。
齐均后退两步,他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赵铭渲!”
下一秒,赵铭渲破门而入,一剑就横在了田征的脖子上。
田征被抵住了脖颈,他偏头看了一眼赵铭渲,又看向齐均,他丑陋不堪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恶心□□的笑容:“齐均,这难不成是你新选的男宠?怎么,他在床上很得你欢心,你就不要舅舅了?!”
“赵铭渲,杀了他!”齐均就像被踩住了痛脚,他再也忍不了了,愤怒地喊道。
赵铭渲皱眉,一脸厌恶地把剑更抵近他的脖子,顷刻之间就要划过去,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且慢——”
来啦来啦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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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青玉案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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