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无边无际的意识空间，只有她们两个人。

林依看向原主残存的意识体，丑陋的愤懑扭曲了她年轻娇美的面容，身形在混沌空间内明灭。

“不，你不明白。”

她的眼神中透露着哀伤，伸手握住林依。

“我……看见了更多。”

一幅幅画面宛若雪花落下，徐徐展开。

金碧辉煌的教堂里，衣着清苦的老人颤抖着遍布风霜的手，用一生的积蓄向神明许愿：“神啊，我要重返年轻，富裕安康。”

高级病房内，刚出世的孩童被夺去身体，只因她的父亲被运转中的机器卷入，获得巨额赔偿金。

老人没了气息，孩童睁开沧桑的双眼，狂喜过后很快化为一片茫然。

她像正常的小孩一般长大，身边的人却屡遭灾厄。

“我要永远年轻！”

嘭！泄露的煤气引发爆炸，神明得到献祭。

愿望再度成真。

她永远留在二十岁。

……

黑暗中一颗盛放荧黄色光点的水晶球瞬间多了十几颗光点，但这还远远不够。

“太过相似的灵魂会彼此融解，他们需要更多的生命。”

她的气息逐渐平和，声音含着无可奈何的茫然：“我偷偷听到，他们为了把水晶球装满，用特殊能力扩大了人的贪婪愚昧。”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个世界已经无法挽回了……”

朝暮疲于求生的人从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一直都不过是被操控的傀儡。

他们想让谁一夜暴富，想让谁身败名裂……

那人就怎么都逃不开。

林依看着她，轻轻拭去她垂落的泪珠。

“你想要什么？”

她睁眼：“我想要这世间，再无神明。”

林依注视着她的眼睛，甜美的声音柔软而郑重：“很有趣的愿望。”

“我接了。”

女人的手缓缓松开。

“谢谢你。”

她逐渐消散，所有的记忆犹如走马灯般浮现，她突然想起，是很久以前出现过的一个人，让她走到了现在。

令人迷醉的灯红酒绿间，随音乐摇摆的女人放声大笑，微凉的指节漫不经心挑起她的下巴。

“不要提前透支恐惧。”

女人撬开一瓶香槟，香气很快蔓延。

尤娜举杯：“我们都逃不过。”

但当一切真正降临时，她还是毫不犹豫挡在自己面前。

“逃吧。”

女人的腿被断裂的石柱生生砸断，被黑影吞噬的身影只留下一道未曾开口的话语。

她知到她想说什么。

就算只是徒劳。

和原主交谈过后，林依便和系统同步了信息。

“啊啊啊宿主！”

系统着急地上蹿下跳，数据线险些甩出光球。

“宿主你怎么就答应她了！”

“完蛋完蛋，就是把主神拉过来，也不敢直杠小世界神明啊！”

“不对不对！低级世界怎么会有神？”

呦！她挑眉，小系统还会爆粗口。

林依环手抱胸：“难道还能拒绝原主的要求？”

系统提高声音：“可以商量着换个简单点的。”

“唉！”

它叹气：“现在好了，宿主一旦应下，就不能再更改。”

系统瞬间消失装死不见人，生无可恋。

“宿主你加油啊~”

“往好处想”，林依哄它：“万一我们成功，岂不是成为快穿界第一个修复高危世界的！”

系统着急跳出来：“哪有这么容易，任何神明都是超维度的存在，就算出现在小世界也只是低维投影，一旦惹怒祂，周围的所有世界都会受到波及。”

林依故作不解：“只是投影，怎么会难对付？”

系统拖着波浪音无语：“因~为~祂~能~召~唤~本~体。”

林依提出假设：“如果在祂召唤本体之前消灭投影？”

系统正色道：“那就不算任务成功。”

“宿主，神明的投影损毁对神明本身没有任何影响，只要神明的标记还在小世界，投影就是无穷无尽的。想要抹去标记更是不可能，标记深藏在神明的意识中，神明的意识又联通本体。”

它快碎了：“这简直就是无解的存在。”

“宿主，瞧瞧你接的是什么烫手山芋。”

“如果那不是投影，就是神的本体呢？”

“那我们更可以等死了。”

系统完全没发现，林依骤然发亮的眼睛，激动地脸颊浮现两抹嫣红，她屏住陡然间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淡漠已久的心绪突然间被打破平衡。

但飞机还有几个小时才落地，察觉到身体的困倦，她决定先睡一会儿。

关闭系统和宿主间联络通道，林依很快睡着了。

而等系统回过神，就发现只有自己在担心，它的亲亲宿主无赖得像是只管杀不管埋的土匪。

044当场宕机。

看着林依安静下来单纯天真的模样，系统顿时又劝好自己，感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傻白甜宿主。

它嘀嘀咕咕安慰自己：“往好处想，说不定只是伪神。”

林依知到自己又做梦了，这次的梦境和之前不同，她还在上一个梦境中的旋转楼梯里，不过是之前一直没发现的最底层。

到底是谁？

一次又一次将她拖入梦境？

雪白的阶梯诱惑着她踏足，林依转身向着周围走去。

高耸的圆塔深不见顶，墙壁空无一物，寂静的空间内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但林依知道，这里还有别的生命存在。

“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因为这里是端点，一旦有变化就会失去和神明的联络。”

耳边稚嫩的声音笑道：“他们不敢在这里做手脚。”

只有她胸口高的小女孩出现在她身旁，朝她眨了眨眼：“你好啊，大姐姐。”

“第一次见面，我叫小安。”

金色的头发眼珠，像是传说中的天使。

林依的警惕心瞬间提高到最大，一个看似无害的小女孩出现在她的梦里，简直是最大的危险。

小安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摇头，两个小辫子甩来甩去。

“不是哦，大姐姐，这里才不是你的梦境。”

她伸出双臂比划一个圈：“这里，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是端点的一部分。”

“什么是端点？”

林依蹲下身平视她，小安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仔细看闪烁着许多细小的光点。

“还有，你是谁？”

小安皱起眉：“呀！说太多了！暂时不能告诉你这些！”

“差点忘了，我是来把这个给你的。”

她伸出手，许多光点自她手中飘出。

“这个……恩……不行……这个……这个……，找到啦！”

最终，她只留下了一个光点，让它飘进林依身体里。

“它会指引你去往该去的地方。”

萤火虫般微弱的光点融入身体，快得她来不及避开。

“这是什么？”

她平静的神色被打破，声音透出一股冰冷。

小女孩迟疑道：“我也不知道。”

“有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但你一来到这个世界我就感知到，直觉告诉我要把它给你。”

“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

小安歪头看着林依，挥手间林依一阵恍惚。

“你该醒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放心，你不会记得见过我的事情。”

林依彻底消失，只剩下小安一个人。

她喃喃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参杂着绝望气息的裂纹瞬间缠绕住整座高塔，小安消散在逐渐吞没她的黑暗中。

“快点吧……”

“再快一点……”

林依醒来时，飞机即将落地，系统早就没了声响。

她眼神一阵恍惚，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系统面板上写着几个粗体大字：你的系统生气中，打扰也不回。

林依乐不可支，戳戳044。

“系统，你怎么生气啦？”

044宕机好久才恢复，现在非常震惊于宿主的记性，给一人一统接下了一口巨大的锅。

“宿主，万一我们完不成任务怎么办？”

林依丝毫不见担心：“那就一直呆在这个世界，有系统你陪着我，不会无聊的。”

系统无语，它默默删去加载好的《如何讨好宿主，让宿主心甘情愿抓紧做任务》。

没救了。

等系统回到意识深处自闭后，林依拿好随身物品走下飞机。

但奇怪的是，今天机场的人很多，很多人聚在一处吵吵嚷嚷。

数十个手持武器的黑衣人上前，把聚集在一处的人请往一个方向。

那些人虽不乐意，但迫于武力压迫，还是跟着走了。

“请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林依好奇地问向身旁等人的阿姨，她皱眉看着那群人，却没有离远。

闻言，她打量了林依一番，趁着四下没人听见，才转头小声说：“飞机不见了。”

说话间有黑衣人来抓人，阿姨不敢再说，用眼神示意赶紧走后就不经意溜去了另一处。

林依假装在地上找东西，路过黑衣人时，她清楚地从他们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她动作一顿，瞬间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你在做什么？”

黑衣人语调冷硬，似乎只要她回答不对，就会和前面那些人一样被抓走。

林依刚想回答，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去统计一下名单。”

面容俊朗身姿笔挺的男人冷静吩咐道，他看向她：“你今天回国？”

话语间有些不确定。

林依后退一步：“你是谁？”

他拿出手机确认信息，这才抬头：“叔叔阿姨让我来接你。”

漆黑的瞳孔中似笑非笑：“我？我是你的未婚夫，慕天辰。”

林依这才想起来，这是一个霸总追妻小世界。

而她，不过是炮灰女配前未婚妻。

林依好笑地看着男人自顾自说话，迅速回顾了原主的记忆，确定自己和他从没见过。

自始至终，这不过是两个家族的联姻。

她这次回国，也不过是因为婚期将近，原主父母催促原主去培养感情。

现下看来，当事人没有在意婚事的。

“我今天还有事，不能送你回去。”

他一点也不在意面前人的想法，可有可无地问道：“要不要我叫人送你？”

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上雕刻着繁复的图腾，一闪而过的纹路让她凭空生出一股熟悉感。

林依紧紧盯住他的目光却被男人认为是爱慕，慕天辰烦躁冷哼一声：“你不用对我花心思。”

“做好你的慕太太就好。”

说着，他的目光朝另一侧看去，看都不看名义上的未婚妻一眼。

“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依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直觉告诉她，那枚墨玉扳指似乎萦绕着不详的气息。

“你们干什么呢！怎么对我动手动脚！”

之前才交谈过的声音唤起她的注意，有着一面之缘的阿姨正被黑衣人包围住，眼见要被带走，林依站出来拦住他们。

“你们要做什么？”

和他们的眼睛对视间，林依心下大惊。

那是只有在古代王朝才能看见的死士，没有任何自我意志，为人操纵的傀儡。

林依心一沉，没想到会在现代位面看见。

其中一个正是刚刚拦住自己的黑衣人，他与周围人耳语一番，领来另一个精明的中年男人。

“哈哈，没想到会碰见林小姐，手下人做事没个轻重，我代他们向林小姐道歉。”

男人笑呵呵伸手：“我是陈生，您叫我小陈就行。”

林依没有托大，她礼貌回应：“陈叔叔，这是在做什么？”

“刚刚我的耳机找不到了，还是多亏热心的阿姨帮忙，可我现在看到……”

陈生笑着摆手：“哪有什么事情，不过是航班乘客名单出了些问题，所以让知道的人都去登记，事情比较急这才让这位女士误会了。”

女人瞪着眼睛：“嘁！什么航班乘客！我又不认识！你们长得和□□似的！谁来了不指指点点！”

陈生让手下离开：“真不好意思惊扰了您。”

他拿出一张票券：“这是我们公司对所有提供信息人员给出的补偿，半价航班兑换优惠，还请您收下。”

阿姨这才喜笑颜开：“好说好说。”

她拍了拍林依的肩膀：“小姑娘，谢谢你啊！时间不早，我该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林依笑着点头。

“陈叔叔，乘客名单出了什么问题？”

陈生叹气：“唉！不知道是谁入侵系统篡改乘客信息，导致这一批多出很多异常名单，所以才找人联系核对。”

说着他看着手表露出一副着急的样子：“林小姐，慕董交代我的事还没办完……”

林依很快就接收到他的未尽之语。

“陈叔叔，您去忙吧，我也得走了。”

“好嘞！”

他点头走远。

林依却朝着和出口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快步来到杂物间，通过系统的扫描，这里离被抓走人带去的房间只有两道墙的距离。

林依庆幸，身为高科技的产物，系统至少还有一些基础功能。

比如十米内的画面声音监测。

“宿主，你要做什么？”

044不解，按照剧本，原主现在应该正在男主身边，和女主争风吃醋。

“嘘！”

林依没有说话，凝神听着什么。

系统面板上，显示出房间正在发生的事情。

几十人被迫站在相对显得狭窄逼仄的房间里，四处守卫者众多黑衣人，迫使他们不能反抗。

陈生走进去：“人全了？”

身边人点头：“关系网上的人都在这里。”

陈生满意地点头：“开始吧。”

一个蒙眼的女人走进来，随着她揭开眼罩，原本面色不忿的人通通变得怔愣，他们眼神恍惚，缓缓自发走出房间。

蒙眼女人只有一只竖瞳，灰白色的瞳孔从额头裂至鼻骨，凸起一块巨大的皮肉。

女人系好眼罩：“都解决了。”

“他们会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顺便忘记不该存在的人。”

陈生大笑：“你做得很好。”

“家主会奖赏你的。”

两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狂热的神情。

慕天辰带着一个女人出现，他的视线掠过只有黑衣人的房间，幽深的眼眸深不见底。

“加强人手，可疑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走。”

“是。”

他身旁的女人好奇问道：“天辰，消失的飞机不管了吗？”

慕天辰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们是因为仪式开启导致空间震荡，被卷入时空乱流，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或许还有可能回来。”

“但从现在起这个世界没有人记得他们。”

“青青，失去锚点的人，永远不会回到故乡。”

林依瞳孔微缩，女人竟然是小世界的傻白甜女主，白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