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

叶笙一秒未差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往右手边一摸，落了个空。

他轻叹一声，可惜好友涅槃之火了。

起身赶去外门。

主管宗门人员事宜的林师弟打着瞌睡，感知到有人靠近，他立马慌忙地把竖起掩面的书平铺在桌上。

看到来人，林师弟又懒骨头似的趴在桌上，吐出几个字：

“有事说事。”

看来我半分威信也无。叶笙心中叹气。

取出腰间玉牌，叶笙说道：“给我换一枚玉牌。”

“蓝色的。”他补充。

“没——”

有字还没吐出口，林师弟意识到什么，幸灾乐祸 ，极快地转了口：“等着。”

一溜烟跑去后方。

打开结界，林师弟挑选着玉牌，努力找出一块品相有损的，边找还边念叨：

“整天干些遭人厌的事儿，躲在洞府里就算了，你还敢出来?”

“这回看掌门怎么对你!”

督造玉牌的弟子太过认真，林师弟翻找许久，无果。

“怎么都比绿牌好看。”他看了眼腰间悬挂之物不禁忿忿。

随手摸了块玉牌出去。

叶笙低头看林师弟用来挡脸，看到他时摊在桌上的书。

基础练气法。

这位师弟还在筑基。

想到林师弟黑白交杂的头发，叶笙又不惊讶了。

“给——”林师弟随手将玉牌拋来。

叶笙一伸手，那道流畅弧线的终点便稳稳落在他掌心。

“林师弟，玄天宗戒律第四条是何?”

林师弟打哈欠的手在空中，半晌才落下。

尊师敬长。

就算不是掌门亲传，玄天宗的大师兄，还是叶笙。

**

叶笙无意刁难林师弟，他虽对修炼以外的事都温吞迟钝的很，没有他手中之剑半分锐利。但也不喜什么小猫小狗都在他身上蹦哒。

他人口头的讥讽，在叶笙耳中听过就是过了，别对他造成什么妨碍就好。不然他不介意让门中弟子们看看斩尽天骄的大师兄。

叶笙接下来准备去一趟道蕴阁，玄天宗的藏书之处。看是否能找到与目前怪状对应的前人笔记。

长眉束发尽皆苍白的老者接过他递来的玉牌，开了阵法。

自叶笙记事起，这位护道人一直都是这般模样，看不清深浅。

行走间，叶笙想起一些杂事。

他长大至今也不是一门心思都扑在修炼上的，幼时也有贪玩不愿练剑修习之时。

师尊偶尔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还暗暗告诉他道蕴阁最有趣的地方就是第一层和第三层，有些杂记山水之书，不似其他楼，尽是些枯燥无味的修炼宝典。

好在这些记录风水志怪的书籍没有放在顶层，不然失去掌门亲传的紫玉，他是进不去的。

道蕴阁的弟子并不少，进了“第一仙宗”的人有哪个会是惫懒倦怠的。

但这些阁中的弟子，一看见叶笙就跟看了猫儿的小鼠一般，四散着跑开了。

叶笙见快进入悟道状态的人也是如此。跟入关前都贴上来眼含热泪喊大师兄的弟子们仿佛换了一茬。

也好，很是方便他看书。

默念了一遍清心诀凝神，叶笙开始一排排架子的翻找过去。

......

良久。

捧着一本角落捡来的泛黄古籍，叶笙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不抱希望地快速翻阅。

“转运木筒?”

叶笙盯着简约木筒图画下几行深灰墨迹，寻出重点：

在木筒内刻上两位转运人姓名与生辰八字，即可调转命格。

转运筒，神器也，法成即逝。

看到最后一行的叶笙攥紧书页，闭目思考许久。

给古籍施了个清洁术，他珍而重之的将籍册放入架中。

大步出了道蕴阁。

事毕之后，叶笙出宗门随意去了一处修行者的市集，买了一把普通宝剑拎在手上。毕竟他已经习惯用风息剑很久，需要些时间才能改掉。

叶笙略微尴尬的是，最后付款时差点没凑够十个灵石。

何京羽怎么也是进了玄天宗多年，怎么会口袋空空呢?叶笙不解。

而后他又想到那位师弟层出不穷的小手段，搞这些肯定需要花钱吧...

从来没有为灵石财物发愁过的叶笙拮据地交给摊主九个中品灵石，再从纳戒里一个个数出十个下品灵石，堪堪凑齐了。

看了看纳戒三两颗的下品灵石。

叶笙想：当务之急，得先赚点灵石。

他现在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纳戒跟身上这套衣服了。

回玄天宗前，叶笙找了家小店，要了一碗阳春面，尝尝这么多年过去，玄天宗下的食物味道有无变化。

刚夹起一筷子面条，叶笙就看见店门前有人与老板娘起了争执。

以叶笙极好的耳力，自然是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快来看看呐，元婴期的大能连碗面钱都付不起，要坑我这穷苦人家的钱。”老板娘抹着脸，声泪俱下。

“啊?老板娘，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忘记带纳戒了，忘记带了!”

“你稍等我一盏茶的功夫，我药童马上就把灵石送来了!”尧敛焦急道。

老板娘拽着他衣袖，说：“你一盏茶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每个想赖账的人都会找借口!”

差点没能付起剑钱的元婴期大能叶笙沉默了，感知到对方与他境界相当，叶笙还是站起身来，替他解了这个围。

将仅存的两枚下品灵石交给老板娘，叶笙把人捞了出来。

“谢谢你啊，小道友。你等等我，等下我药童来了定把灵石双倍奉还。”尧敛郑重道。

“嗯。”

叶笙当然会等，他面还没吃呢。

“对了......”尧敛揉了揉手，脑袋渐渐低下去，“这位小道友，可否再借我一点灵石...”

“咕～”

叶笙神色淡淡，看过他发出的细微声响的五脏庙。

对方以元婴修为都能沦落至此，想必很是善良。

“我苦修多年未曾入世，辟谷丹也不好吃。”尧敛挤出一个笑容，他脸皮还没修炼到师父那个地步...

哦，原来是馋了。叶笙了然。

“我也没有余钱，若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用...?”叶笙纠结地看向桌上那一碗阳春面，脸上写满抗拒。

一时分不清是谁在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尧敛装作看不懂，飞奔到座位上。

已是直接开吃了。

见叶笙不动，还一脸疑惑，招呼道：“一起吃啊！”

可以找老板娘再要一副餐具...

压下已没必要的废话，叶笙再次深呼吸，在他对面落座。

新拿了双筷子开始吃面。

对方身上传来的药香让他冷静下来。

碗筷碰撞。

拜别时，尧敛朝叶笙一拱手，“在下药王谷尧敛，若有再见之时必报道友今日一饭之恩。”

要是药童来了，今日就能报了。尧敛垂首叹气。

想法都写在脸上，真单纯。

“玄天宗，叶笙。”叶笙朝对方点头致意，随即离去。

孤寂的背影融入喧嚣的人群。

尧敛突然有种整个世界似乎都为那人放缓时间的感觉。待他从容离去，一切又恢复正常。

老板娘不自觉痴望那道皎如玉树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清分毫。

寂静空荡的小店内，气氛粘稠挤成一团。

一瞬，老板娘匆匆收回眼，脸色煞白。不见先前尖锐刻薄的模样。

尧敛布了个封闭隔音的结界，脸上的嬉笑怒骂离开叶笙都收敛殆尽。这才使人发觉，他相貌本就不是风流俊俏的类型，肤色近乎苍白，端正清秀的五官因那双眸色深沉浸满恶意眼睛，透露着邪异。

“谷主饶命!”她当即埋首跪下，额头几欲贴碰到地面。

汗水滴落地面，濡湿面颊。等待接下来的宣判。

他声音温和道：“面煮的不错，取其一就好。”

“谢谷主。”女人心怀感激，指尖触碰到一只眼，就要执行指令。

“去后房再做，好端端的在这里溅了血，客人看了多不好。”

体贴的建议完下属，尧敛抬步欲走。

“谷主，请等...”

她鼓起勇气，颤抖着手摸出一个戒子，“里面是那位公子付过的灵石和碗筷。”

“做的不错。”他拿过戒子，眼神却未落在下属身上。

“灵石不要。”

尧敛皱眉，取出抛落在地。

不是他的味道。

老板娘闭目，习惯性的等待新的惩罚命令。

尧敛径直离开。

“今天谷主心情不错。”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老板娘暗自庆幸。

逼出体内仅有的一丝灵力到了后房，她再没有余力起身。手肘撑着地板，熟练拿出一颗眼珠。

歇息了好一会儿。

几遍清洁术下去，等下就可以正常开店了。她想。

蓝灰衣衫的小童战战兢兢地在结界外等待，看见熟悉的人影，他忙不迭说：“谷主，溯洄丹，溯洄丹成了。”

尧敛墨眉轻挑，“哦。”

那个废物还做出了点成绩。

溯，知因。洄，知果。比卜算之道更准确，但有没有窥探天机的因果。

溯洄丹一出，药王谷仓库的灵石又要堆不下了。

尧敛对此颇感无趣。

下章微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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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交换命格后（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