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教导主任把手里的书摔在面前站成一排的几个学生面前，痛心疾首地看向边野，
“边野！你看看你这……你说你跟他们打架干什么？你是咱们学校的体育特长生，说白了，跟他们以后就不是一条路的人。他们来学校就是纯混日子的，你不一样，知道吗？”
边野垂着头站在办公桌前，他现在鼻青脸肿，原本清俊的脸都肿成了猪头，身上说不清的部位也隐隐作痛。纵然他身高体量都占优势，然而双拳难敌许多脚，身上还是多了不少伤。但是对方也没占便宜。为首的人被他揪着打，专挑难验伤的部位痛揍，把憋屈了两个月的怨气和初来乍到的愤怒都发泄了出来。虽然表面看上去没有边野严重，但此时估计很不好受。
他知道主任的意思，无非是提醒他，若是想走职业运动员的道路，就不能在一高留下处分。他这次也确实是冲动了，万一被有心人抓住机会，闹大了不好收场。
“呵。”被主任话里话外挤兑的人就站在边野旁边 ，听到这番话，冷笑一声。
“主任，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就是混日子的。他凭什么不一样？”
教导主任闻言怒视向他。
“陈昭！你还有脸说！已经有人举报到我这了，说你在学校欺负同学，你就说是不是真的？”
陈昭听到这话，瞥向了这一排最右边的位置，那人沉默地站在原地，被其他人的身影挡住，看不见反应。
他淡淡地回道：“是吗，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我欺负同学啊。”
“你别以为我管不了你！”主任似是料到了他的反应，“我会把你在学校的表现全部如实告诉你父亲！”
“嘁。”陈昭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嘴里，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时安啊，”解决了陈昭，主任像会变脸一样，又满脸和善地看向了最右边，那道身影始终沉默，“咱们学校绝对不容许有校园暴力的行为发生，要是有人欺负了你，你就跟老师说。”
陆时安看了眼面前满面笑容的年级主任，垂下眼睫，摇了摇头，“没……”
“主任，我可以作证！这些人聚伙在厕所欺负同学。”
边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将他否认的话压下。陆时安错愕地扭头看向边野，他怎么……
边野懒洋洋地举手，然而语调却异常坚定，不容置疑。“陈昭是领头的，其他人都有参与。”
陆时安捏紧了怀里的校服外套，眼神有些许闪烁。
这个人……在搞什么？
主任闻此言，皱紧了眉头。陆时安是学校的特招生，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他也一直十分关心。关于对方在学校的状况，他早已听闻了一些风声，但苦于没有证据，不好跟人当面质问。
此时边野愿意出来作证，正好解了他的一桩心事。
他叹了口气，让陆时安先回去了。把边野和陈昭那些人留下来详细约谈。
陆时安走出教导主任办公室，还有些恍惚。校服上衣在厕所被被陈昭他们摁在水池里的时候就被弄湿了，衣服湿答答黏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半了，距离放学还有二十五分钟。他晚上还有一个家教的兼职要做。
按理陆时安现在应该尽快回家，将自己收拾一下后去赶做兼职，然而想到刚才办公室内的对话，莫名地，陆时安留了下来。他拿出手机，跟家教小孩的家长请了假，静静等在了旁边楼道里。
没等太长时间，大约半个多小时后，陈昭的小弟们陆陆续续地从门内钻出，经过楼道时一个个垂头丧气。
陆时安无视他们看向自己的怨恨眼神，继续等着门内的人。
下一刻，边野也出来了。他揉着肩膀上的淤青，痛得眉眼皱成一团，在看到陆时安后有些吃惊，迅速地恢复成原来放松的姿态。陆时安无意识地勾起了嘴角，又迅速放下，快得让人怀疑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边野有些惊讶地看着陆时安。少年明显一直在门外等候着，没有提前离开。他无视了前面走出去的人，看到边野出来了才向这边走过来。傻子也知道他在等谁。
只是，边野不知道他为何在这里等候。
“你……”
难不成是来感谢自己的？边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这倒是不用，他打架主要是心里憋着一股气，陈昭那群人刚好撞上了而已。
啊……这该怎么说？不用谢？会不会太刻意了些……
边野越发不自然，不自觉地调整了下站姿。然而他忘记了自己此时有多狼狈，脸上的伤肿得飞起，脑袋大了一圈不止。原本清俊爽朗的标准酷哥长相，此时莫名地有些滑稽。
陆时安在他面前站定，把刚刚从包里掏出来的东西递给他。
“给你。”
纤长白净的手心里躺着扶他林和红花油。
他看了看边野脸上的伤，迟疑片刻，还是开口了。
“你的伤……要紧吗？”
原来是为了给他送药，边野恍然大悟，内心不知为何有些许失落。这位同学还真是善良。
他笑了笑，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还好，一点小伤罢了，过几天就没事了。”
看着眼前没心没肺地露出灿烂笑容的边野，陆时安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开口时，陈昭也终于从办公室内出来了。
陈昭黑着一张脸，阴鸷地视线扫向楼道内“纠缠”的两人，眼神凶狠地瞪了陆时安一眼，“哼”了一声，撞开边野的肩膀走了。
边野气极反笑，这人简直幼稚地可笑。他心里不当回事，却见陆时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怎么了吗？”边野挠挠脑袋。虽说他上辈子去世时才二十岁，但毕竟一直待在游泳队内训练参加比赛，人际关系堪称简单，对这些高中生之间的龌龊并不熟悉。
“没什么。”陆时安摇了摇头，“今天的事谢谢你，但这种事你以后不要再管了。”
边野眉头紧皱，不解。什么叫这种事不要再管了，虽说他不是刻意去帮助的对方，但不管换成是谁遭受了校园暴力，能力允许的情况下，他都会上去解围的。
陆时安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排斥，神色认真地看向他，继续道：“你以后碰到陈昭了，躲远点，他这段时间可能会找你麻烦。”
边野面色不屑，“来就来，一个高中生罢了，有什么可怕的。”他像是忘记了自己此时也不过是一个高一的学生。
“随你。”
陆时安该说的都说了，该给的药也给了。闻言也不做任何反应，背上书包就准备走。
“咕噜~”
一道声音不合适宜地响起。
边野和陆时安俱是一愣，都疑心自己听错了。然而下一秒，一道存在感更为强烈的声音应声闹起。
“咕噜噜~”
陆时安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
边野心中暗恨，该死，前世死前就没吃东西，刚重生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摸遍全身校服口袋也没找到钱。他看向眼前唯一说得上话的活人，十分尴尬地捂住肚子，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那个……”
陆时安心中响起不妙的预感，果然，偷偷嘲笑别人的报应来了。
……
“吸溜——”
校门口路边的一家面馆里，面无表情的陆时安和边野面对面围坐在一张矮脚木桌两侧。边野的大长腿塞不进桌下狭窄的空间里，只好并拢收在一侧。憋屈的动作却丝毫没影响干饭的速度，不到五分钟，一碗牛肉面被一扫而空。
舒服了。胃里空空如也的感受真不好受。
他这才不好意思地看向对面的少年，陆时安紧绷着脸，见他吃完，起身结账付款后就准备回家了。
“不好意思啊……我会把这顿饭请回来的！”边野追到陆时安身边说道。
“不用了，”少年淡淡地说，“就当我请你。”
“你不饿吗？”
“不饿。”
“哦……”少年像是仍有些不好意思，跟在陆时安身边不知思索着什么。
“……那我送你回家吧！”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追到走到陆时安面前，扬起笑容说道。
陆时安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阳光得像会灼烧什么，刺得他匆忙躲开了视线。他知道边野在担心陈昭会卷土重来报复他，也想轻嗤一声然后跟他说自己了解陈昭，今天既然已经找过他麻烦了，那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来了。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嗯。”
也许是这人莫名其妙出现在已经落锁的厕所的原因，让人好奇。也许是他导致了自己莫名其妙取消了今日的兼职，还搭进去了十五元面钱，也许……仅仅是因为许久没有人跟他正常的搭话。
总之，往日这条总是显得十分漫长的回家路，今日显得有些短暂而拥挤。
虽然两人一路没有交谈，但气氛并没有多么尴尬。这样沉默的相处反而让边野感到十分舒适。从他被检测出兴奋剂时起，那些在脑中一刻不停地嘈杂声响都消失了，没有媒体的质问，也没有身边人或是惋惜或是愤怒的言语。
临近深秋的夜晚，天黑得也格外快。走出校门时分明还悬于天边的太阳，此刻已几乎沉入地平线以下，只留下几缕昏黄的余辉，斜斜地映在两人的身上。陆时安本就白净，此刻在夕阳的晕染下，肌肤更如暖玉一般。白日看来过于绮丽的容貌，此时竟显出几分不容亲近的圣洁。边野的视线不受控地被陆时安吸引，瞟一眼，再瞟一眼。
小动作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然而却很快吸引了陆时安的注意，他疑惑地看向边野，“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还好边野心理年龄虚长了几岁，被抓包了也没事人一样的笑。
“没事。”
“嗯。”
吁……成功糊弄了过去。
夜长长，路迢迢，晚风微凉。寂静的小道上，不知是谁的心跳声悄然加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