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院门敞开，屋内隐隐透出说话声。

沙发上齐云冷着一张脸，明锡坐在她旁边，脸上带着笑意，温言软语的哄着。

“爸，你怎么回来了？”明樾脚步一顿，笑着问了句。

明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温和，“那边的合作暂时告一段落，我回来看看你们。”

明樾把换下的鞋子放进鞋柜，笑着看向两人，提议道：“那我们晚上出去吃饭？”

齐云掀起眼皮看他，语气清冷，暗含薄怒，“……来书房。”

明樾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他爸求救。

明锡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明樾：“……”

很好，看来不是什么小事。

书房在二楼最角落，这房子自从买下，原主就没进过几次书房，通常都是齐云和明锡在用。

明樾在门上轻敲两下，缓慢压下门把手。

齐云站在长桌前，等他关上门才说话，开口便是质问，“你和韩家那个私生子走的很近。”

肯定的语气。

明樾脚步一顿，嘴角扯起个笑，“您这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齐云目光盯着他，语带警告，“别贫，你知道我不想查你。”

明樾脸上的笑意一顿，唇角拉平，面无表情的模样，和齐云如出一辙。

鞋跟敲击地板，齐云向前几步，“是吗？”

明樾叹了口气，没否认，“……是。”

齐云：“……原因呢？”

明樾耸肩，语气漫不经心，“他比较有意思。”

“可他是个私生子！”齐云面上露出失望，声音严厉，“再怎么有意思，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私生子的事实！你和他走在一起，别人会怎么想你？这个圈子里对私生子是什么态度你不清楚吗？你知道你的行为会对我们家企业造成多大影响吗？”

明樾目光虚落在桌角那枝枯黄花束上，没说话。

“……以后不许再和他来往。”见明樾沉默，齐云缓了缓自己的情绪，从他身旁走过，“你爸大老远飞回来看你，别让他等太久。”

“妈……”

齐云脚步一顿。

明樾转身看着她的背影，语气很轻，“……可我也是个私生子啊。”

“啪！”

清脆的巴掌声。

明樾偏过头，舌尖顶了顶脸侧，轻笑一声，直接拉开房门离开。

“小樾……你去哪儿？”沙发上的明锡起身喊了句，“晚上不和爸爸妈妈去吃饭了？”

屋门被“啪”的一声关上，发出巨响。

身后脚步声渐近，明锡拉着齐云的手，把人揽进怀里，“怎么发这么大火。”

齐云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明锡肩膀，心里头一次生出些懊悔，“我……我打了他一巴掌。”

……

“宿主……”系统冒出个头来，语气小心翼翼，“你生气了？”

“……没有。”明樾急匆匆的脚步一顿，脸上神色微缓，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只是原主心底的情绪被掀起，他一时放任罢了。

要说生气，也谈不上。

“其实，”系统来回翻看剧情，“也不算私生子吧。”

明锡和当时的妻子商业联姻，两人一纸合同，婚姻本就是一场形式。更何况，他和齐云分手时，两人并不知道齐云当时已经怀孕了。

明锡和前妻和平离婚后，与齐云再遇时，甚至都不知道明樾是他儿子，齐云也从没想过告诉他。

后来两人结婚，明锡的前妻还带着新欢前来出席，给两人包了一个大红包，至今还维持着良好的联系。

明樾看着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抬手捏了捏鼻梁，“原主在表达不满，只是用错了方式。”

齐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母亲，她好强，倔强，哪怕当了母亲，这些特点也没改变过。

之前明樾没有爸爸，她再忙工作，也不会忽略原主。可和明锡结婚后，她就把所有的重心放在事业上，分给原主的那一部分实在太少。久而久之，原主也在心里憋了股闷气。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系统瞥了眼明樾手里跟一块板砖没区别的手机，又扫描了一下他比脸还干净的衣兜，“一会儿没钱付给司机了。”

明樾看了眼窗外掠过的景色，沉吟几秒回道，“该去收保护费了。”

系统：“……？”

最后，郁燃掏出现金，递给跟在明樾身后的出租车司机。

视线掠过他微红的侧脸，郁燃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没在这里的话，你怎么办？”

明樾窝在椅子里搭着二郎腿，脚上拖鞋高高翘起，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那就再开回去呗。”

郁燃：“……”

他拿出椅子后面装着的小马扎坐在明樾身边。

明樾做好准备，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郁燃的问题，侧身趴在椅子扶手上盯着他的侧脸，“……你不好奇吗？”

郁燃手里还织着娃娃，比之前那些小动物有特色，应该是有人定制的，闻言头都不抬，“好奇什么？”

明樾沉默的盯着他。

郁燃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你想说吗？”

明樾微笑，“不想。”

郁燃：“……”

可能是有了之前的基础，也有可能是郁燃没再穿的像个劫匪，不到十点，桌布上的织物就卖光了。

郁燃把东西收拾好，看着站在身前的明樾，“我送你去酒店？”

明樾：“……不去。”

郁燃沉默的看着他。

“我去你家住。”

“……不行。”在明樾的怒视中，郁燃解释道，“很小，很乱，你肯定住不惯。”

……

冷月高悬，城市的霓虹彩灯逐渐远去。跟着郁燃先去存了东西，再七拐八拐站在一条小巷前的明樾终于露出嫌弃的神情。

小巷内垃圾扔的到处都是，不知哪里排出的污水混着尘土，映出月亮模糊的虚影，刺鼻的气味萦绕鼻尖，冲的人大脑都有些发晕。

明樾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柔软的拖鞋，又抬头看了看污泥满地的小巷。

大约是脸上的犹豫太明显，他听到郁燃轻叹一声，然后在他面前蹲下身体。

明樾一怔，嘴硬道：“我才没有这么挑剔。”

系统看着他嘴角无意识勾起的笑容露出沉思。

像是怕对方因为自己的话反悔，明樾话刚说完就快速趴上郁燃的背。

深秋的旋风打着弯，拉起地上的塑料袋翩然起舞，两片薄薄的布料隔不住身体的温度。

应该是觉得臭，明樾把脸偏向他颈侧，呼吸时带出的水汽打在耳后未被人触碰的皮肤上，痒意一路漫延至心底。

平时不到五分钟就能走完的路被他硬生生拖延到十几分钟，但路的尽头却转瞬即至。

眼前是破旧到有些灰败的老楼，明樾从郁燃背上下来，看向还站在原地发呆的郁燃，“几楼？”

这种老旧小区总共就七层高，一般都不会装电梯，明樾只希望郁燃别说出个他无法接受的答案。

“……嗯？”郁燃像是如梦初醒般，发出个疑问的音节。

明樾：“……你家在几楼？”

抬头瞥了眼黑漆漆的楼层，郁燃往前走了几步，迈进楼道，“七楼。”

明樾：“……”

他果然不该抱任何期待。

楼梯间漆黑一片，明樾脚步一顿，“……没有灯吗？”

前方那个黑乎乎的影子偏了偏头，走到明樾身边，“坏好几年了。”

明樾站着没动。

郁燃沉默一阵，缓缓伸出自己的手。

张开的手掌在空气里逐渐变凉，一只手迟疑着、小心翼翼的放进他掌心，指腹相触带来的温度让郁燃心头微颤。

他手腕翻转，手指挤进对方指缝，屈指扣住。

明樾跟在郁燃身后一步一步往上挪，掌心不安分的暖流一路窜动至心底，引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系统，你觉得需要这样吗？”

明樾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忍不住在心底问道。

“什么？”系统一脸懵，显然没搞清楚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的是什么。

明樾：“……”

像是一颗石子落在湖面，怀疑的种子还没完全种下，刚到七楼的郁燃就自然的松开他右手，掏出钥匙开门。

明樾一怔，空掉的掌心微蜷，跟在郁燃身后进了屋里。

“你先坐，我出去一趟。”郁燃拍开灯，朝明樾叮嘱一句又离开。

暖黄色的灯光瞬间盈满屋内，关门声在身后响起。

室内的格局一眼就能打量完，靠墙是一张不大的双人床，角落里被隔起来的应该是浴室。除此之外，屋内除了张四四方方的桌子，竟再没了其他东西。

家徒四壁这个词简直是为它量身打造。

不到十分钟，房门外传来钥匙声。

郁燃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塑料袋，这么跑上跑下一趟，大气都不喘一下。

明樾抱臂坐在床边，看他从里面掏出洗漱用品，“……你睡哪里？”

郁燃手一顿，抬眼看他，“……就一床被子。”

明樾：“……”

大意了！

系统在脑海里发出无情嘲笑，抛出自己新学的成语，“骑虎难下了吧。”

洗漱完的明樾拎起放在床上的背心短裤，沉默。

最后还是在郁燃去洗漱的间隙换上了。

郁燃的背心穿在他身上明显是有些大的，大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的明樾不自在的往后扯了扯衣服。

隔间的门微响，明樾止了动作，抬眼看去。

郁燃额前的头发应该是洗脸时打湿了，被他捋向脑后，露出有些锋利的眉眼，脸上带着没擦干的水珠，身上是和他一模一样的背心短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