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溺水是种什么感觉？
海水灌入口鼻，涌进肺里。
对氧气的渴望让人本能地呼吸，然而越是挣扎，呛水越多。
太痛苦了。
这他妈还不如被一枪崩了呢！
不知是哪个心软的神听到了江妄的祈求，立刻就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进了他的胸口。
江妄宛如搁浅的鱼，整个弹跳起来，随后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咳咳咳——！”
“卧槽醒了！”
“医生、医生，你们快过来看看！”
骤然从溺水的状态抽离出来，江妄不住地咳嗽，一时间耳膜鼓震，脑袋都嗡嗡作响。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耳畔，听不完全。
“他这有没有事啊？”
“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是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
“不用着急，检查各方面指标都是正常的，醒了就没事了。”
“腿好好养着，过上个把月就能恢复。”
是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年岁。
江妄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这口气终于是缓了上来。
自己这是在哪？
他不是掉进海里了吗？
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江妄惊疑不定地摸了摸胸口，他在医院……他还活着。
出神间，一只手挥到眼前：“哎，江啊，你还好吧？”
一个挑染着绿毛的alpha青年神色沉重地看着他：“这是几？”
此人是江妄曾经的好友，方氏集团的幺子方启。
曾经两人也称得上无话不谈，不过自从和许隋林在一起后，两人就疏远了，后面方家举家搬离了京市，真要算起来，他和方启也好几年都没见了。
猝不及防见到曾经的好友，江妄差点没被他给晃晕了，有气无力地攥住那只作乱的爪子：“三……别他妈晃了。”
“谢天谢地。”方启闻言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没傻，差点被你吓死。”
一番话说的古里古怪，江妄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救了我？”
江妄困惑之余还有点小感动，看看，患难时刻见真情，在茫茫大海里捞一个人，想想都知道不容易。
想到这里，江妄猛地一拍对方肩膀：“真兄弟！”
方启闻言脸都绿了：“你小子，阴阳人的功夫见长啊。”
“是，我是不该超速，那不能全赖我啊，我这也不是被你催急了吗。”方启烦躁的抓了把头发，“而且谁能想得到，平时连个鬼影的路能忽然蹿出一群鹿来，得亏车子被树卡住没翻下山去，不然……”
说到这，方启的话音顿了顿，到底还是自己开车出了问题，说不心虚是不可能的，他想了一会，好似作出什么重大决定，露出肉痛的表情来：“赔你一辆新车行不行？上回你看中的那款，小爷送你算作赔罪，行了吧？”
江妄有点纳闷：“好端端的说说这干嘛，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忽然又提起来……”
等等。
江妄慢半拍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左腿，只见左腿小腿处正打着厚厚的石膏。
江妄眼眸瞬间瞪得像铜铃：“草。”
方启更心虚了，紧张地摸了摸鼻子，道：“安全气囊弹得太猛了，我怎么说都是个alpha，体质摆在那，你就……骨折了，还好不严重，医生说养个把月就能恢复。”
“也是怕有什么，这几天还是得住院观察。”
江妄已经猜到了什么，受紧张心绪到影响，手心都开始冒汗：“老方，现在是几几年，几月几号？”
方启也不知是误解了什么，脸一下子就垮了：“都这样了，还想着你的许哥呢？”
“是，我知道你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国。”方启本就看不惯许隋林，加之今天又是为了见他才出了车祸，心情更不美妙，“但你好歹考虑一下自己的情况吧？”
“退一万步说，反正他都回国了，咱也不用急于一时，来日方长，行不行？”
江妄根本没仔细听后面的话，回国，车祸，骨折……
江妄人都傻了，他竟然回到了五年前！
这一年，他二十三岁。
一年前，许隋林开始接触家族的生意。
许父没让他进公司总部，而直接下放到国外子公司历练。
江妄大半年没见着人，简直快得相思病，好不容易等到人回国，立即打点了场地和人员，为他办了一场洗尘宴。
结果去的路上车开太急，半路出了车祸。
等再得到消息的时候……糟了！
江妄想起什么，立刻抓住方启的袖子：“老方，这院我不住了，你赶紧的，把我送过去，我有急事要跟他说。”
“合着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方启听到这话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刚经历了车祸，不好好养着，咋的，你想拄着拐跟他跳爱的华尔兹啊？”
江妄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整个人抖了抖：“……倒是也没有这个意思。”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总之，你赶紧送我去月色酒吧，不然要出事了。”
江妄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他不免有些着急，在床上摸索起来：“我手机呢？”
“摔烂了，待会给你拿个新的。”方启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摁回床上，“伯母让我看着你，我是不可能陪你闹的，更何况这事我本来就有责任。”
“你要是本事大，尽管蹦过去。”
“不过你要真这么干了，咱俩就绝交，反正你也觉得我是你追求真爱路上的绊脚石。”
即使心里有火气，碍于江妄现在是个病人，方启不想跟他吵吵，直接叼上烟，干脆利落地关门走人了：“我出去抽一根，有事叫护士。”
江妄感觉到了些许牙疼，这家伙，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可他这次真有事啊！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
先找个拐凑合凑合，等出了医院，叫辆车，应该还来得及……
江妄艰难的挪着腿起身，刚把脚接触地面，人还没站直，一道电流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宿主，请立即回到病床休养，停止恋爱脑行为。”
“！”
什么东西？谁在说话？
江妄被电得直直摔回床上，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幻听了？
江妄试探性地伸出脚丫子，甫一落地，电流再次袭卷全身，强度翻了两倍还不止。
“我艹！什么鬼东西！”
一团金光从青年胸口涌出，在江妄目瞪口呆中，幻化成一只长着白色翅膀的金毛犬：“亲爱的宿主，晚上好。”
金毛犬很是绅士的举起一只爪爪：“初次见面，首先，恭喜您重获新生，我是A01号空间站恋爱脑改造部小系统003……”
江妄已经要撅过去了：“啊啊啊啊啊啊狗！狗啊！！！”
系统：“……QAQ”
怎么回事呀，根据市场调研数据显示，狗狗形态明明是最有亲和力的嘤。
系统闪亮登场差点把人吓得撅过去，只好变回金球形态跟江妄大眼瞪小眼，它试图安抚：“宿主，我不咬人。”
江妄默默咽口水，他打小就怕狗，即使对方现在已经变成球了，依旧心有余悸：“你、你刚才说，你是什么东西？”
“刚刚是不你电我来着。”
系统身上的金光心虚的闪了闪：“是自动触发的程序，已经关掉了，宿主放心，系统不鼓励棍棒教育。”
跟隔壁渣改部可不一样。
系统抖了抖身躯，瓮声瓮气的说：“我是A01号空间站恋爱脑改造部小系统003，检测到你的恋爱脑已达到A级，放任不管容易走上歧路，所以绑定了您。”
“请放心，系统的使命是为每一位宿主树立正确的爱情观，不会伤害你的。”
短短几句话震惊了江妄好几回：“是你让我重生的？”
“恋爱脑，那又咋了？”
“改造什么？你想干啥？”
“宿主，你本该有光明美满的一生。”
江妄一愣。
系统金光状态下没有眼睛，江妄不知为何，却有一种被认真注视的感觉。
“宿主，……为所谓的爱，为那样一个人，年纪轻轻就殒命深海，你后悔吗？”
仿佛被冷水兜头泼下，江妄呼吸一窒。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人是有逃避心理的，受到无法承受的伤害后，大脑会自发性的模糊掩盖记忆，将创伤掩盖起来。
可系统轻飘飘的一句诘问，却好像直接撕开了那层保护膜，逼迫江妄直视血淋淋的内里。
江妄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他嗅到腥咸的海风，看到alpha举枪对准自己，眼神冷漠，就像看一株没有价值的野草……
江妄的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值得吗？
如果是二十三岁的江妄，他想他会毫不犹豫的说值得，他愿意为所爱之人付出一切。
然而真真切切的死过一回后，江妄说不出话。
后悔吗？
他不知道。
“宿主，重来一辈子，你依旧想过那样的人生吗？那样会很可惜。”
“这个世界很美好，你还没有去看过呢。”
“永远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或事浪费生命，珍重自身才是最要紧的。”
“……”
系统絮絮叨叨的，像唐僧在念紧箍咒。
“你懂什么。”这四个字是江妄最后的倔强。
说完，他扯过被子蒙上头，团吧团吧不吭声了。
系统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然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抖了抖身躯，消散在空气中。
一天之内经历了生死和三观崩塌，还是等宿主自己冷静冷静吧。
方启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团忧郁的小蘑菇。
不过见人老老实实待着，方启脸色缓和不少，只是说话还是夹枪带棒的：“我还以为你会蹦去找他呢。”
江妄没吭声，眼神微微躲闪。
上辈子，他还真就蹦着去了。
方启抽根烟回来人就没了，觉得自己好心当了驴肝肺，气得好几个月没理他。
而江妄没有手机，又穿着病号服，活像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小疯子，没人肯载他，自然也没有赶上那场洗尘宴……
想到待会即将发生的事，江妄不自觉蹙眉。
“行了，别不开心了，“月色”那边都给你安排好了，保管让他玩得尽兴。”
方启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已经恢复了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将一只新手机放到他床边。
“等你脚好了，想去找谁就找谁，没人拦着。”
江妄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老方，一直没问过，月色酒吧的老板跟你是什么关系？”
月色是京市有名的酒吧，很多富家子弟喜欢到这里来玩。
知道许隋林要回国后，江妄就盯上了这个地方，但那酒吧老板颇有来头，有钱都很难包到场子，有一次聊天他跟方启吐槽了一嘴，没过多久方启就告诉他那边搞定了。
当时江妄只顾着开心了，没去深究，现在仔细想想，倒是有几分蹊跷。
方启不知所以，回道：“我有点股份在里头，怎么了？”
江妄神色空白一瞬：“我艹？”
过了好半天，他喃喃道：“从来没听你提过。”
方启神色无辜：“你也没问啊，而且平时是我哥在打理，到底怎么了。”
江妄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沉吟片刻，道：“老方，恐怕我们还是得过去一趟。”
方启只以为他还是贼心不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完了是吧？”
“不是。”江妄表情沉重地摇头，“老方，我这回是为了你啊。”
方启：“……”
好家伙，他真是小瞧江妄了。
方启都气笑了：“编，继续编。”
“没开玩笑。”江妄说，“我要是告诉你，有人在你家地盘使用违禁品迫害omega，这事儿你管不管？”
“……”方启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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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