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渠,这个名字风停有一些印象。虽然具体细节记不清了,但能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水渠工事,那绝对是有利于民的。
风停它黑色的眼瞳盯着下方吵成一团的群臣,尤其是那个唾沫星子横飞、口口声声要杀郑国的昌平君,恨不得一个俯冲下去,用爪子在他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挠个鸡窝!
人要真的被你杀了,那可完了。
风停目光焦灼地投向王座上的嬴政,嬴政此刻面色沉沉,风停知道他在权衡,在判断,也是在不满。
毕竟群臣在下相争,反而将他这个秦王丢在了一旁,和嬴政对过一个眼神后。
“唳——!”
一声尖利鹰唳,如同九天雷霆,骤然在章台殿上空炸响!那声音尖锐、极具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争吵!
殿内瞬间死寂!针落可闻!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源头,那只立于金柱上的金雕!
只见风停猛地展开它那对巨大的、闪耀着金棕色光泽的翅膀,翼展带起的风拂动了离得近的官员的冠缨。它锐利如电的目光,带着猛兽独有的威压,扫过下方一张张惊愕的脸,最终,牢牢锁定了王座上的嬴政!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它动了!
不是攻击,只是示威,它猛地从高高的金柱横梁上俯冲而下!金色的身影划破凝固的空气,在安静凝滞的大殿中盘旋了一圈,才落回到嬴政面前。
风停用一只强有力的爪子,拍打着御案上郑国渠的图卷,发出沉闷而急促的砰砰声。
整个章台殿,陷入了彻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群臣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瞠目结舌地看着御案上那只胆大包天的金雕。它竟敢落在象征王权的御案之上!还对着大王的奏章指手画脚(爪),这是大不敬。
吕不韦瞳孔微缩,紧盯着那只行为异常的金雕,深邃的眼眸中瞬间闪过惊疑不解。
昌平君的脸色由激愤的红转为铁青,嘴唇哆嗦着,指着风停,气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此...鸟!竟敢…竟敢亵渎御案!惊扰圣听!实乃大不敬。” 他身后的宗室大臣们也群情激愤,怒目而视。
唯有趴在地上的郑国,颤抖着微微抬起了头。他震惊无比地看着那只为他“仗义执言”、神骏非凡的金雕,有些绝望的眼眸深处,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火苗。难道…天不绝我?
而风暴的中心,王座上的嬴政。
在那声石破天惊的鹰唳响起时,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看着大殿中的诸位臣子。
他没有动怒,没有呵斥,甚至身体都没有一丝晃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它。
风停前面的行为是自己授意的,但后面的却不是。
朝夕相处,生死与共。风停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次羽毛的抖动,嬴政都了然于心。
看来风停也支持修建渠道。
嬴政的目光,缓缓地从御案上激动拍爪的风停身上移开,扫过下方神色莫名的吕不韦,扫过气得浑身发抖的昌平君,最后,落在了依旧匍匐在地、等待命运裁决的郑国身上。
殿内的空气仿佛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所有的目光,或惊惧、或愤怒、或期待、或算计,都不敢直视嬴政,只能低头隐藏眼中的一切。
风停也屏住了呼吸,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它的君王。
终于,嬴政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清越,却如同玉磬敲击,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
“相国所言,着眼长远,谋国深远。昌平君等所虑,亦是体恤民力,老成持重之言。”
他微微停顿,目光最终落回御案,落在那卷被风停爪子拍打过的简牍,以及简牍旁昂首挺立、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金雕身上。
“然,”嬴政的声音陡然转沉,如同山岳倾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水工郑国,远道而来,献此兴水利国之策,其心可勉,其志可嘉。开凿渠道,引水灌田,功在当代,利延千秋!此乃强我根基、福泽万民之伟业!”
他抬起眼,目光如电,扫视阶下群臣,那视线所及之处,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让昌平君等人心头一窒:
“寡人意决,准郑国之策!举国之力,开凿此渠!相国吕不韦,总揽其事,统筹调度,务必周全。水工郑国,擢为河渠令,专司渠务,赐金百镒,望尔竭尽所能,不负寡人期许,成此泽被苍生之大功!”
“大王圣明!”吕不韦眼中精光大盛,立刻躬身,声音洪亮地领命,嘴角勾起一丝志得意满的弧度。此令一下,不仅遂了他掌控这泼天工程的心愿,更是在群臣面前,尤其是宗室面前,彰显了他吕不韦在秦王心中无可撼动的地位和信任!这柄权杖,握得更稳了。
“大王!三思啊大王!此乃亡国之举!”昌平君如遭重锤,踉跄一步,悲愤交加,声音嘶哑地呼喊,老泪纵横。他身后的宗室大臣们也纷纷叩首,发出不甘的哀鸣。
大王也被吕不韦这厮蛊惑站在了他那边儿,那他们也对此事再无阻拦之法。
嬴政却已不再看他们,仿佛那些悲呼只是掠过耳畔的微风。他转向依旧匍匐在地、身体剧烈颤抖的郑国,声音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
“郑国,此渠,寡人托付于你。莫负寡人,莫负”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再次掠过御案上终于松了口气、正得意地抖擞着羽毛的风停, “秦国。”
郑国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沉甸甸的压力泪水,他重重地将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臣郑国!叩谢大王天恩!万死必竭尽毕生所学,肝脑涂地,以报大王知遇之恩!此渠必成!” 最后那个成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尘埃落定。
风停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翅膀和爪子放松下来,甚至惬意地梳理了一下胸前被自己弄乱的一小撮羽毛。
成了!政哥果然懂我!关键时刻靠得住!
退朝的钟声带着一丝悠长的余音响起。群臣心思各异地、沉默地退出章台殿。吕不韦步履沉稳,昌平君脚步虚浮,背影佝偻,充满了不甘与愤懑。
郑国在两名郎官的引领下起身,步履蹒跚却又带着新生的力量,走向未知却也充满挑战的未来。
空旷、恢弘的大殿内,只剩下高居王座的少年秦王,和飞回金柱横梁、正歪着脑袋看着他的金雕。
嬴政缓缓起身,玄色的王袍下摆拂过冰冷的御座台阶。他走到御案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份渠图简牍,指尖在风停爪子拍打留下的浅浅印记上微微停留。
他抬起头,望向高处横梁上的伙伴。
“风停,”他的声音低沉,在空旷的大殿里带着奇异的回响,“你相信郑国能够修成吗?”
风停挺起胸膛,发出一声短促、清脆、充满绝对信心的鸣叫:“咕——!”当然!信我!稳赚不赔!
嬴政看着它那副“老子就是知道”的自信模样,冕旒玉珠的阴影下,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子,荡开一圈无人察觉的涟漪。
“好。”他轻轻颔首,不再追问。
信他,如同信自己掌中紧握的剑,如同信脚下这片必将属于他的
郑国渠的工程诏令,如同投入滚油的一瓢冷水,在秦国上下炸开了锅。
深夜,吕不韦的书房灯火通明,他对着巨大的关中地图,手指划过规划的渠线,眼中闪烁着权力与功业交织的光芒。
“李斯,征发民夫、调配粮秣器械之事,即刻着手。务必要高效,更要稳妥。”
稳妥二字,他咬得极重。门客李斯躬身领命,眼中亦是对掌控这庞大资源的兴奋。相府的人开始全速运转,权力借着工程之名,悄然向更深处蔓延。
昌平君府,气氛压抑得如同灵堂。精美的漆器被砸碎在地。
“竖子!无知竖子!竟被一只扁毛畜生所惑!吕不韦当真是好手段!”昌平君须发怒张,胸膛剧烈起伏。
楚系外戚和部分老世族的人都聚集在此,人人脸上都带着愤懑与忧虑。“君上,事已至此我等当如何?”
“等!”昌平君从牙缝里挤出字,“等这劳民伤财的工程激起民怨!等他吕不韦出错!到时——哼!”
怨恨的种子深埋,只待时机破土。
吕不韦为本就权势日益见长,又一力促成了这修挖水渠的工程。如果是当真让他完成了,那他们这些人在秦国可还能有容身之地?
区区一个商人出身也敢与他们争权夺利。昌平区露出一股冷酷的笑,“且看他,得意不了多久。”
河渠署,这是今日晨会散了之后临时建的官署,郑国换上了崭新的官袍,面对堆积如山的简牍和各地汇集来的水工、吏员,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狂热。
他抚摸着嬴政赐下的黄金,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修成此渠!不成功,便成仁!他伏案疾书,沙沙的竹简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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