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秦】嫪毐进宫,移驾雍城

相府书房,檀香氤氲。

吕不韦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李斯一人。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

“李斯,前番所托之事,可有眉目了?”吕不韦的声音低沉,近日赵姬那边的是越发难以推脱了。

李斯躬身,从袖中抽出一卷薄薄的帛书,恭敬递上:“回禀相国,经多方查访、暗中筛选,有一人…或可堪用。”

“哦?”吕不韦接过帛书,迅速扫过上面的描述:“嫪毐?市井之徒,孔武有力,贪财好色,野心勃勃?”

“正是。”李斯压低声音,“此人是街头浪荡子,在市井妇人中颇有些名声。为人胆大妄为,却又狡黠善变,渴望荣华富贵,我已派人接触过,其家世清白简单,与朝中各派绝无瓜葛,易于掌控。只是需得净身方能入宫。”

吕不韦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净身?呵,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此事交由你亲自去办。寻个可靠的内侍,做做样子。

务必让他完好无损地进入甘泉宫。记住,要让他明白,他的富贵荣华,系于太后一身,更要让他知道是谁给了他这登天的梯子!”

“相国放心,斯定办得滴水不漏。”李斯领命退下。

几日后的一个黄昏,一对内侍,无声的沿着宫墙走过,绕开宫城正门,经由一条隐秘的宫道,径直入了太后赵姬居住的甘泉宫。

寝殿内,烛火摇曳,暖香袭人。

赵姬身着轻薄的纱衣,斜倚在软榻上,神情慵懒。她挥退了左右侍女,只留一个心腹侍女在侧。

“人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侍女躬身:“回太后,人已带到,就在偏殿候着。”他顿了顿,补充道:“是相国亲自挑选送来的。”

听到“相国”二字,赵姬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随即被兴趣取代:“带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有些局促地走了进来。他穿着崭新的内侍服饰,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身形健硕,肩膀宽阔,透着一股不同于寻常宦官的阳刚之气。

“抬起头来。”赵姬的声音带着命令。

嫪毐缓缓抬起头。他面容算不上顶顶俊美,但棱角分明,尤其是一双眼睛,带着市井的狡黠。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软榻上风情万种的太后,眼神中流露出惊艳,随即又赶紧低下头,做出惶恐状:“奴才嫪毐,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赵姬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尤其是在他健硕的体格上停留良久。她端起案几上的玉杯,抿了一口酒,红唇微启:“嫪毐?名字倒有趣。走近些,让本宫好好瞧瞧。”

嫪毐依言上前几步,依旧低着头,但身体紧绷。

赵姬放下酒杯,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挑起嫪毐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她的指尖冰凉,目光却灼热如烙铁,带着审视与玩味。

嫪毐的心脏狂跳,他感受到太后指尖传来的压迫感和那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暗示。

他想起吕不韦心腹李斯的警告以及许诺他的十,想起那唾手可得的富贵荣华。一股豁出去的狠劲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刻意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奴才愿为太后排忧解难,万死不辞!”

赵姬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幽深,她收回手指,发出一声低低的、意味不明的轻笑:“倒是个知情识趣的。很好,本宫身边,正缺个能说些体己话、解闷的人。以后你就留在甘泉宫伺候吧。”

“谢太后娘娘恩典!”嫪毐心中狂喜,重重叩首。

甘泉宫最高的梧桐树上,茂密的枝叶间,风停的身影与暮色融为一体。它锐利的鹰眼穿透渐暗的天光,死死盯着那个被引进寝殿的高大身影。

来了!那个嫪毐!吕不韦这老狐狸动作真快!

它焦躁地动了动爪子。没过多久,就看到赵姬的心腹宦官喜气洋洋地出来,对着几个小内侍吩咐:“快!去库房取几匹上好的蜀锦,还有那套新进贡的玉饰,给新来的嫪总管送去!太后有赏!”

嫪总管?!好家伙!这就升官了?!真是鸟都看不下去了!

风停气得跳脚,差点从树上栽下去。它拍打着翅膀,无声地滑翔离开,如同一道金色的影子,直奔嬴政的寝宫。

寝殿内,嬴政正在灯下翻阅一卷竹简,蒙恬侍立一旁低声汇报着什么。风停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直接落在嬴政的案头,翅膀带起的风吹得灯火摇曳。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政哥!大事不好!吕不韦送的人进去了!赵姬还给他升官了!叫什么嫪总管!动作快得很!

嬴政放下竹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他抬手示意蒙恬暂停汇报。

“哦?嫪毐?”嬴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看来吕不韦办事,效率颇高。”

“咕!咕咕咕!”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贼眉鼠眼!风停嘴巴说着还用翅膀比划着。

他看向蒙恬:“蒙恬,让你手下机灵的人,暗中盯着甘泉宫,尤其是那个嫪毐。他的一举一动,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寡人都要知道。记住,只需看,无需动,更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诺!”蒙恬沉声领命。

“还有,”嬴政补充道,“去查查这个嫪毐的底细,越详细越好。市井之徒,总有些旧事可挖。”

蒙恬领命退下。殿内又剩下一人一鸟。

风停跳到嬴政手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咕?”政哥,你真不担心?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嬴政反手抚摸着风停光滑的羽毛,眼神幽深:“担心?寡人只是觉得,吕不韦送来的这把刀还不够锋利,也不够听话。”

风停歪着头:“咕?”啥意思?

嬴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母后喜欢玩物,寡人或许可以帮她物色一个更更好的。” 他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不过,时机未到。让这把吕不韦的刀,先替寡人搅一搅这潭水也好。”

嫪毐在甘泉宫的地位如火箭般蹿升。仗着太后的宠爱和吕不韦暗中的默许,他很快便不再满足于仅仅做一个面首。

他开始插手宫务,对宫人颐指气使,甚至对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员也敢摆谱。他贪婪的本性暴露无遗,收受贿赂,卖官鬻爵,气焰日渐嚣张。

赵姬则完全沉浸在嫪毐带来的新鲜刺激中,对他百依百顺,赏赐如同流水。甘泉宫的奢靡之风更甚,夜夜笙歌,几乎成了咸阳宫中的一处法外之地。

然而,深宫虽大,却也处处有眼睛。嫪毐的跋扈和赵姬的放纵,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嬴政和宗室大臣的耳中。

一日朝会散后,昌平君芈启再也按捺不住,求见嬴政。

“大王!”昌平君一脸痛心疾首,“甘泉宫之事,如今宫闱内外议论纷纷,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那嫪毐,不过一卑贱市井之徒,仗太后恩宠,竟敢僭越宫规,插手内务,甚至收受外臣贿赂!此等行径,败坏宫廷清誉,损害太后威严,更动摇大王您的威仪啊!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恳请大王为太后清誉计,为大秦国体计,严惩此獠,肃清宫闱!”

嬴政端坐于王座之上,冕旒垂面,看不清表情。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昌平君所言,寡人亦有所闻。然,母后深居甘泉,寡人身为子,岂能轻易干涉母后宫闱之事?嫪毐侍奉母后,母后欢喜,寡人亦不便苛责。” 他话锋一转,“不过,宫规法度,不可轻废。寡人会遣人申饬甘泉宫管事,约束宫人。”

这番不痛不痒的回应,让昌平君大失所望,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愤愤退下。

消息很快传回甘泉宫。赵姬正慵懒地靠在嫪毐怀里饮酒,听到心腹宦官的禀报,柳眉倒竖,将手中的玉杯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玉杯粉碎。

“放肆!”赵姬怒不可遏,“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他来管,这昌平君,仗着是华阳姑母的侄孙,就敢对哀家指手画脚?申饬?约束?哼!这咸阳宫,本宫是待不下去了!处处都是眼睛,处处都是规矩!”

嫪毐眼珠一转,趁机搂住赵姬,在她耳边呵着热气,低语道:“太后息怒,气坏了身子,奴才心疼。咸阳宫规矩多,看着您的人也太多,确实烦闷。奴才听说雍城行宫依山傍水,风景绝佳,且远离咸阳,清静自在。太后何不移驾雍城?那里远离咸阳,无人盯着,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无人敢置喙半句!”

赵姬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雍城!那是秦国旧都,行宫虽然比不上咸阳宫宏大,但也极尽奢华,更重要的是,远离咸阳朝臣,远离那些讨厌的眼睛和规矩!

“好主意!”赵姬转怒为喜,亲昵地捏了捏嫪毐的脸,“还是我的嫪郎懂得心疼哀家!传哀家懿旨,就说哀家思念先王,欲前往雍城行宫为先王祈福,静心礼佛!即日准备,择吉日启程!”

“太后圣明!”嫪毐心中狂喜,脸上却做出恭敬温顺的模样。离开咸阳,去雍城!那里将是他的天下!他仿佛看到了更大的权势和富贵在向他招手。

消息传到嬴政耳中时,他正在批阅奏章,虽然大部分决策权在吕不韦,但形式上的奏章还是会送到他这里。蒙恬侍立一旁。

“哦?太后要去雍城行宫…为先王祈福?”嬴政放下朱笔,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懿旨已下,甘泉宫那边已经在准备车驾了。”蒙恬回答。

嬴政沉默片刻,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他抬起头,对蒙恬道:“太后既有此孝心,寡人身为子,自当支持。

传寡人口谕:太后移驾雍城,一切用度,务必周全。另调一队精锐郎官,随行护卫太后安全。” 他顿了顿,补充道,“领队之人,务必是寡人信得过的,机敏稳重,只负责外围护卫,不得干涉太后宫内之事。”

“诺!”蒙恬心领神会。

嬴政的目光转向窗外雍城的方向,眼神深邃难测。风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忧色。

风停飞到嬴政肩头,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嬴政抬手,轻轻抚摸着风停的羽毛。

甘泉宫忙碌起来,准备着移驾雍城。

吕不韦得知消息后,在相府书房中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走了好!走得越远越好!这把火,终于烧不到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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