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了？”

顾言冷着一张脸，对着医生说话时语气有点不耐，此刻他的手正被小鬼头紧紧拽着。

小鬼头脸色苍白，昏睡过去也是不安地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的可怜。被拽着的手明明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挣脱开，可是顾言却犹豫了。

手心的温度暖暖的，白嫩的手指也是糯米果一样绵绵的。

很新奇的触感。

家庭医生给躺在床上的宋央检查了一下身体，好一会才在顾言越发不耐的眼神下停下，“他体质比较弱，是有点低烧，吃点药就没事了。”

医生给宋央开了药就麻溜地走了。

宋央睡得很不安稳，小小一只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源源不断的暖意从手掌心传递，顾言一时竟觉得有些别扭，察觉到自己奇异的情绪，当即懊恼地蹙着眉头，想要挣脱开来。

真是个胆小鬼，就那么被关一下，竟然能给吓出病来，真是个没用的小鬼头。

似乎是察觉到手中拽着的人想要离开，昏睡中的宋央加大了点力气，嘴唇颤动，“不要……”

“妈妈，别走……”

小鬼头的语气卑微又怯弱，顾言顿在原地。

“别关……不……”

听见这断断续续蹦出来的几个字，顾言愣住了。

不就是画和照片稍微恐怖了点，房间小了点，黑了点，至于这么怕吗？

不过也是，顾言回忆着小孩每次见到生人时怯生生的样子——看起来是很胆小又弱不禁风的。

宋央缓缓睁开眼，终于从梦境中挣脱，他居然又梦到过去的事情了，宋央心底嗤笑一声，可能是因为金云曦吧，他才又想起他妈干过的那些蠢事。

一回神，宋央就松开了顾言的手，挣扎着坐起来，几乎是畏惧地看了顾言一眼。

垂头时，心里却在唾弃自己，被关在那小小的恐怖黑屋子里时，他居然真的害怕了，还被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不过这身体可真是弱，不过是一些不好的情绪，竟然就发起烧来了。

天已经黑了，时针指着十，他发烧了，那么关心儿子的金云曦却不在，只有顾言一脸不耐烦，一副转身要走随你死活的样子。

顾言依旧是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他刚偏了偏身体，转过身就要走，衣服却被宋央抓住。

顾言愣了，心想他不是害怕吗？

那为什么还要接近自己？是比起我，更害怕黑暗和一个人呆着吗？

“哥，你要走了吗？”

宋央微微低着头，不敢看顾言，说话都已经有点颤了，可是那个哥字还是听着特真诚。

可真是内向又乖巧，明明被欺负了，一声哥还叫得那么软糯好听。

呵，顾言心中冷哼一声，这大概是常人想要的那种家人吧，礼貌听话，还不记仇。

可是顾言心里是没有家人这个存在的，他不需要，像他爸妈那种人，不过是卑微肮脏存活着的畜牲罢了，而那些亲戚，更是像吸血虫一样的存在。

几秒或是更久，宋央没等到他的回答，抓着他衣摆的手颤抖着，稍微松开了一点，垂着头看床头柜上台灯橙黄的光。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顾言明了，“怎么？害怕？”

“难道你还想我陪你睡吗？”

宋央赶紧摇了摇头，终于抬头看他，纤长的睫毛因为害怕轻颤，“不……不用，可以不关灯吗？”

果然是怕黑，才被关了那么一小会，就已经有心理阴影了？刚刚在小暗室，顾言把总闸给关了。他的目的达到了，这小鬼头不开灯都不敢睡了。

顾言应该开心才对，可是心里却冒出怪异的情绪，以至于他表情不善地瞅着小鬼头抓着自己衣摆的手，热乎的，好像还有温度传过来。

随着顾言的视线，宋央总算松了手，毛茸的脑袋又失落地垂下去了。

应该是被自己给吓得。

他恐惧，他害怕自己，这正是顾言想要的，可是他却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恼火。

这股火气也不知道是对谁，也不知道从何而起，顾言不愿多呆，转身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宋央黑着眼圈，憔悴地出现在餐桌上，顾言喝着果汁，幽幽地看他一眼。

“哥，早安。”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陈姨正安排宋央吃药，管家带着顾西楼的下属进来了，两人都是一脸沉痛。

“怎么了？”顾言问管家。

管家张嘴，吞吞吐吐，“老板他……他出事了。”

“还有金小姐。”

宋央果汁没拿稳，在餐桌上咕噜滚了几圈，餐桌一角全是果汁。

顾言盯着慌张担心的宋央，嘴角不悦的抿着，真脏。

“管家叔叔，我妈妈……她怎么了？她没事吧？”宋央连声问。

管家的表情却有些奇怪，他不回答，只催促顾言去医院，顾言看他担心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主动带上了宋央。

抢救室的门牌灯亮着，尽管里面躺着的是顾言的父亲，顾言依旧表情淡淡，看不出担心。

倒是宋央绞着手，心情复杂。

房门打开，出来的医生摇摇头，结果不言而喻。

顾西楼和金云曦的死太突然了，也很蹊跷。两个人是在郊区的别墅出的事，身上中的都是刀伤，只是顾西楼身体被捅了好几十刀，金云曦却是被抹了脖子。

他们葬礼举行的那天，属于原来的宋央的悲伤在心里翻涌，宋央的低烧变高烧，撑着病弱的身体，在葬礼上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反观顾言，只是阴恻恻着一张脸，看起来不像是太绝望而丧失表情，更像是根本无动于衷。

宋央虚弱地跪着，差点倒下时，对着遗像出神的顾言却一把扶住他，“不要硬撑，我让管家带你下去休息。”

话说出口，顾言就有些后悔。

搞得他像是在关心这个小鬼头一样。

顾言看一眼宋央可怜兮兮的样儿，头发凌乱，眼睛哭到红肿，鼻头都泛着浅红，眉心的一点像是痣一样的胎记，因为发烧也红的明显——这里没有谁比这个小鬼头更真情实感了。

宋央打了个哭嗝，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虽然跪得难受，但还是想送送原身的母亲。

顾言也没有强迫他，宋央抓着他的手，像是要在他身上寻求安全感，顾言也只是让他抓着。

顾言想，他在依靠我吗？

此时此刻，好像这里的所有人中，只有眼前的小鬼头，才和他有着那么一丝微妙又亲近的关系。

可是这小鬼头连他家的户口本都还没来得及上，他妈妈就死了。

他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人，可他是自己可以随时甩开的存在啊，还想着要依靠我吗？——天真的小孩，顾言感叹。

顾言虽然心里想着甩开宋央，却还是在葬礼结束后请了医生，把他安置在房间里输液。

不乖乖输液的话，可能还不等顾言甩开他，他就能先烧死。

宋央全程乖乖的，顾言走时，才不安地叫了声哥。

顾言这下总算可以说是心平气和地点了下头，虽然那一下几乎没人注意到。

客厅里，管家和顾西楼的一些得力下属正等着，顾言在沙发上坐下，把西装领带扯开一些，“说吧。”

顾西楼不知怎么想的，早就立好了遗嘱，只是顾家还是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亲戚，想要在顾言身上吸点血，这些人对付起来不难，只是那些藏在暗处想要把顾家掌舵取而代之的人，想要揪出来打下去，得费不少时间。

不过顾言也没有再怕的。

顾言将事情安排好，管家犹豫着说出口，“老板他……他的死可能和金小姐有关。”

“等调查结果出来吧。”

即使和金云曦那个弱女子脱不了干系，那背后也肯定是有推手的。

“金小姐和她的的孩子也还没上顾家的户口，你看要怎么安排？”管家知道顾言对顾西楼没什么感情，也不待见那母子俩，“要把他送走吗？”

听见这提议顾言倒是一时间愣住了。

送走？

顾言看着空荡荡的顾家，只觉得阴森冷清。

那么，放一个碍眼的家伙在这里作为调剂品，似乎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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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掌中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