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降事件过去了大半年,国家要给式凉发个什么表彰,最好本人到场。
式凉人在剧组,便联系师晴代领。
这件事连同式凉拍新戏都热度非凡。
偷拍的照片在网上传播迅速,一直有意图不明的人尝试混进剧组。
伍嫖觉得堵不如疏,就跟式凉商量,找个人来拍花絮物料,每天发到网上,既能安抚大家对他的好奇,也能宣传电影。
当初签的合同里并不包括宣传。
伍嫖没想到求一求他就答应了。
“那个,你和其陌认识多久了?对戏的时候那么默契。”
“没多久。”
式凉不经意斜睨她一眼,她就不再问什么,立即走了。
伍嫖应该是误会了,他并没有对她的问题有情绪,但他也不觉得有必要特意解释。
综艺之后,更可能是再次见到祁陌的原因,宿主就放弃了那种刻意保持的温和,很少笑了。
下午导演的男友庾梦就带着一台DVD和一份用文件材料背面写的半成品剧本来了。
“拍了八年音乐MV,第一部长片处男作,要是成功了,制作一部幕后纪录片还能再赚一笔。”
“红笔部分是你按我昨晚告诉你的临时改的?”
“对,你有两个好演员。”
“白英是个考古学家,性情豁达,就台词这么说也太苍白了。用视听语言表达才叫电影,反正演员也不像这些器材按天收费,除了郝英华都月月从工会领死工资。”
“郝英华片酬贵吗?”
“制作方神通广大,这部片子被纳入文艺产业扶持项目了,上面付钱。”
“别的不说,我的剧本逻辑还算通畅吧?”
祁陌的角色是白英主治医生的弟弟。
姐弟俩相依为命,每天放学就去姐姐的办公室写作业,等她下班。
他偶然进到一间病房,和白英交上了朋友,了解到他们相爱的经过和细节。
五年后他从初中生变成了大学生,校庆看到乐队演出,鼓手没从见过他,但他认出了他。
“那他为什么假扮白英?”
“不知道。”
“鼓手怎么和考古学家相爱的?”
“不知道。”
伍嫖叹气。
有个好设定,圆不上就白费。
“这段戏是必要的吗?我们用不着搞这些博眼球的资本主义桥段。”
“别乱扣资本主义帽子。鼓手爱上他的标志就是克服身体距离,跨过不同性别躯体爱上他的灵魂。”
“他全程都在假装别人,有什么灵魂?”
“那就让其陌和白英演得出入大点呗。”
“出入那么大鼓手怎么信呢?”
“人寂寞到一定程度了,不可信也会信。和老年人保健品诈骗一个原理。”
“有道理……那跨过界限之后其陌为什么要走呢?得手就跑,真成诈骗了。”
“我没想好,你问两个演员吧。反正这场戏承载着人物心境的过渡和动机的解读空间,最好别删。”
再后面只有故事大纲,没有台词。
大致是鼓手调查其陌,追去,解释,表白,完满结局。
导演在和男友探讨剧本的时间里,摄影师在拍两人相处的日常戏。
休息的间隔,祁陌告诉式凉,摄影师学的专业是编剧,导演是文学批评,她帮忙写剧本的男友是天气预报员。
“难为你把这群人凑起来。”
式凉在场景内的厨房炒了两道菜,拌了份凉菜端上桌,就算下场戏的道具了。
祁陌浅尝几口,赞许地点点头。
“你的系统说你有个投缘的朋友叫安珀。”
“……”
这叫没说多少。
“提这个做什么?”
“你在那两个世界的做法很难让人不在意。”
“你连你的原世界都不怎么在乎,还来关心起没去过的世界了。”
祁陌手指推着筷子在桌上来回滚动:“我是关心你啊。”
“别玩筷子。”
祁陌撇嘴,按住筷子,那根手指淡粉的指甲变白。
“那并不是某种疯狂,用不着担心。”
“不是因为精神失常更让人担心了好吧,我觉得你很早以前就疯了。”
“我不觉得。”
式凉把花瓶掉到桌布上的花叶扔进垃圾桶。
“即使是那样,这种只会让人免于承担感性控制下的理性生存的责任的认知,也应以个人意志尽量转移。”
“看,还在说疯话。”
这时导演和庾梦带着剧本过来,没问题就拿去复印了。
祁陌带看不看地听那两个人说话。
“化妆师呢?不化妆上镜气色就差一点。”
庾梦问导演。
“师凉是角色需要,其陌应该是他自带的吧。”
“他也是素颜吧。”
庾梦看了眼他,睫毛比瞳仁还黑,立体又丰盈,色彩鲜明。
“有人说最初是尸体需要涂脂抹粉……”
“远古时期祭祀天地者需要化妆。”导演纠正,“祭司都是女性,所以妆是女字旁。后来才成了你们男人修饰面容的工具。”
“我以前认为化妆达成的那种过分饱满的颜色是人对鲜花的审美,人脸呈现这种色彩的视觉刺激并不自然,没想到真的有人生来不加修饰就长得跟花儿一样啊,好羡慕。”
祁陌冷笑了一下。
“你应该羡慕你女友,他不用被当成审美的客体。”
场面一时尴尬。
式凉看完了,导演问他那场床戏有没有问题。
“有。我拒绝。”
导演有点死心了,祁陌提议推迟。
虽然一个场景的戏集中拍完比较省预算。
不过等演员熟悉一些,式凉的态度软化,也能呈现更好的效果。
“行吧,到时候再商量……”
“什么时候我都不拍。”
“话别说那么绝对嘛。”祁陌笑着瞥了眼镜头外他挂在手机上的系统。
“绝对不拍。”
系统:昨晚是场梦吧。
室内戏拍得差不多了,医院的景也找好了。
主治医生的角色直接找的拍摄地医院的真医生。
在郭之唯和郝英华进组前,找扮演祁陌少年的小演员费了番功夫。
有好看的,有长得像的,就是没有好看又长得像的。
伍嫖让好看的和像的都到片场来,前者先拍着试试。
那名小演员十岁出头,舅舅跟组照顾他。
他人十分开朗,很快就赢得了全组喜欢。
替补的小演员性格阴郁,一声不吭地在角落待着。
第三天姐弟戏拍了一半,祁陌来片场,那个小鹿般活泼的小演员拿着剥好的棒棒糖给祁陌,不小心把糖粘到了他裤子上。
祁陌怜爱地摸摸他的头,说没关系。
当时式凉在不远处化妆,叫住祁陌:“别太过分。”
祁陌笑得莫名其妙:“说什么呢?怎么了?”
半小时后导演接到制片人电话,那名小演员离开了剧组,戏份全删。
换角第二天郝英华进组。
虽然怕替补的小演员第一场戏就对戏影帝会有压力,制片人强制换角让她心情低落,破罐破摔地决定就这么拍试试吧。
惊喜的是替补的演技更好一点。
祁陌跟式凉吐槽,导演说得最多的不是“咔”而是“试试”。
“……”他自己找的导演。
“挺可爱的你不觉得吗?”
“我也觉得很可爱。”围着他们拍花絮的庾梦插话。
郝英华路过,说:“导演没魄力跟元帅没战略一个概念。”
“我喜欢她的魄力。”祁陌对式凉说。
别人听不出,但式凉确定他在嘲笑自己。
综艺上郝英华当短片导演没少折磨式凉。
从郝英华进组,祁陌不止一次当面表达对她的欣赏。
还说她那部封帝的《生生》当年上映就去看了,没想到十年后有幸能和偶像合作云云……
十年前他根本不在这个世界。
郝英华一来就掌控了全局。
教摄影师如何调度镜头,教伍嫖怎么指挥全组,散兵游勇的混乱剧组被这么一整,效率提升了两倍。
剧本也被她改了大半,庾梦也不得不承认她改的更好。
刚进组的郭之唯只好现背新剧本,幸好他戏份不多。
这段没有祁陌的戏,他也常来剧组,为的是看郝英华怎么磋磨式凉。
她有句名言:“让演员脱一层皮的才是好导演。”
伍嫖弱弱地指出:“你是想说脱胎换骨……”
“拿出气势来,是不是个女人?白瞎了你这么英武的名字。”
“……”
郝英华杀青前一天,新闻曝出国际知名大导庄学礼秘密有了个一岁女儿。
其卵子提供者疑似郝英华。
还有人偷拍到母女三人一起去看电影的照片,背影很像她。
《生生》是庄学礼和郝英华的首次合作,双方都是第一次拍电影,碰撞出了这部影史不可逾越的高峰。
她们携手在国内海外各大电影节收割奖项时,全世界都是她们的绯闻。
郝英华当年二十出头,作家转行导演的庄学礼三十多岁。
自那以后她们再未合作,十年间各自都发展得很好,然而都未有能超过《生生》的作品。
庄学礼至今单身。
郝英华有了郭之唯。
此时他们住在相邻的酒店房间。
整个楼层都是他们的争吵声。
系统得说,原世界线不是这样的发展。
本来有这个新闻的时候女主在国外。
庄学礼那边很快找了个女友出来澄清了。
女主在电话里安抚好了男主,说她这辈子不会有孩子。
实际那个孩子就是女主的。
剧情很后面男主才有点猜到,不愿意相信女主骗了他,糊里糊涂地过去了。
如今面对面,谎言就无处遁形了。
式凉戴着耳机看书,系统在房间,不用出去就能听到郝英华从反驳不认,到解释开脱——
照片上的不是她,她跟那个孩子除了基因上的联系再就毫无关系,她只爱郭之唯一个,不喜欢孩子。
不跟他说是因为她觉得那不算她的孩子,她还庄学礼个人情而已。
她们没发生什么,只是互相欣赏彼此的基因,所以提供了卵子,别无其他。
沉默了一阵,郭之唯让她打给庄学礼。
她指责郭之唯不信任她,偏要闹这么大给她难堪。
郭之唯低声辩解了些什么,郝英华不再奉陪,摔门而去。
时值午夜,一片死寂中,系统听见了世界线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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