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宴当日京城洋溢在一片盛大的欢腾与喜悦中,人们用这场庆典彻底摒弃了煎熬数年的战争。
任无衣不想去,早早提交了奏疏,声称自己千秋宴那天身体准会有恙,需卧床静养,圣上还真给他批下假了。
而式凉找不出请假理由。
沉默已久的系统能跟去凑热闹非常开心。
宴会气氛与苍国使者来朝那次截然不同,丝竹管弦不绝如缕,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席间诸位官员及其家眷把酒言欢,尽管场合性质有些严肃,饮了酒后便纵情了些。
为了时刻保持清醒,式凉向来滴酒不沾,同僚劝酒也不为所动。
倒没出现官高一级以权压人的状况,真论起来,式凉主事编撰两国合并条约,这本身便是权位的象征,即便王爵,有眼色的不会想不到内阁终有一日将发展成下一个中书省,只是成分更优,且由式凉统领,无不对他留三分敬意。
“颜首辅。”
式凉回身,见是常安公主身边的宫女。
她行了个礼,传话说让式凉移步清静些的地方,见个人。
似乎无法不应,式凉只得动身。
候在那里的常安公主,如祁陌曾描述一般,在月光与未融尽的雪地辉映下更是如此。
式凉首先向其行了一礼,垂首候在十步远处。
他生分的样子让常安抿了抿唇,这里远离人群,宫女们守在不远处,她却别扭着不愿和盘托出。
“我们曾见过的。”
花枝草木隔绝了部分人声,阑珊灯火却映亮了这一方幽静。
式凉在这位公主眼中看到了很熟悉的东西,和他上一世所遇见的所谓红颜一样的。
“宫中?”
“宫外。”
常安明黄色袖中的手指绞在一起。
“本宫给过你香囊……忘了么?”
“微臣记得。”
常安明眸亮了亮。
初至后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居然是公主,式凉也不知自己这运气是坏是好了。
“香味悠久,即便盛夏,气味也被其盖过了。”
常安甜蜜的心情还未涌上心头,反应过来一件事。
“盖过什么气味?”
“雪隐。”
常安凝视他:“……”
雪隐是茅厕的美称。
话都说到这份上常安不可能不明白,略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便转身要走。
式凉眼见其走了三步,后又回身一步迈做两步走到式凉近前。
“你可是有意中人了?”
“是。”
“谁家的姑娘?”
式凉为难:“公主……”
她再问下去式凉谎话没法编了。
“是谁?”常安坚持问道,“到什么程度了?”
“他孤苦无依独身一人。”式凉心中向任无衣告欠,“已在臣府上了,将要过门。”
常安掐着手指,呼吸颤抖着平静下来。
“人怎么样?”
“温柔体贴,贤良淑德。还精通药理。”毒术也了得。
“能不能把她叫来。”
“这……”
要翻车了,系统心中狂笑。
常安明确的说:“让她和本公主打一架,输赢本公主都认了。”
“……”
不愧是街上就敢往式凉怀里扔定情信物的女人,本质剽……勇敢。
又不能让任无衣跟公主比武,该怎么办?
“算了。”
常安公主看出式凉为难,转而道:“别辜负了人家,本公主命令你必须幸福。”
说完转身拨开花枝走了。
系统以为这公主是个人物,好歹是个中级boss能让宿主好生头疼一番,没想到她仅仅是个单纯的女子。
宫女候到快步走出来的公主,一眼便看出来到底成没成了。
“您可救过他一命!”
她隐约听到不少,更是格外愤愤不平。
“公主为何不与颜大人说那件事。”
常安红着眼眶道:“挟恩图报非君子所为。”
“公主您是女子。”
“女子怎的?”
见有人在前,常安用帕子草草拭了把泪,露出她身为公主该有的得体笑容。
“以此身立于此世就要有操守。”
漫长的宴会方才进行不到一半,气氛更奔放了,式凉回到席间就见侍卫把一名撒酒疯跳上桌子的官员搀下来。
国宴上出了这种丑,日后怕是没脸见人了。
那个被架走的微胖身影让式凉蓦然想到程尚书,又记起在圣上的运作下他早已辞官,回乡途中客死异乡。
算起来程尚书将近七十了,人老了总有一死,勉强算死得其所。
这样一想,式凉发现宴会上年轻人真不少。
他们年纪轻轻,朝气蓬勃,吟诗作对,投壶舞剑,仿佛有挥洒不完的精力,众人目光的焦点也多在他们身上。
式凉捧着养生汤,并不觉得关自己什么事,只与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交流书画文章。
系统发现宿主跟这帮老头儿完全没有代沟,说起来,他在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置好像很厉害,原主残念是不是早已完成了?
“颜大人——”
一道清越声音传来,是定远候府世子文一晏,十七八的年纪,持剑而立,颇有几分少年的英气。
“晚辈冒昧,想邀请您切磋剑法。”
系统突然激动了。
送上门的,宿主快打他脸,做一个主角该做的事!
式凉瞟了眼他手中仅有个样子的剑。
少年做蠢事,大多是为姑娘。
果然,文一晏目光止不住的望向首位一侧的高座,那是常安公主的位置,此时是空的。
众人自然乐于看热闹,然而全场却诡异地静下来了,因为文一晏邀请谁都好,偏偏是式凉。
式凉年纪算得上年轻,玩闹的不少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候府世子这一邀似乎挑不出什么错。
问题在于式凉的地位,除了圣上相邀义不容辞,其余都称得上放肆。
而文一晏的爹定远侯看上去又存心要给式凉难堪一样,笑眯眯的不置一词,仿佛这是个玩笑。
这个式凉也懂得,任太师给他求过情,定远侯与任太师有过节。
如果任无衣来了,被挑战的也许是他,式凉寻思自己这算不算替他受过。
席间任无季好端端坐在那,应该不算了。
也不好让场子一直冷下去,式凉便自然的应邀上场。
切磋而已,都知道他是文臣,何妨让让小辈,式凉不打算赢。
为了保证宴会的安全性,用的是赏玩性质的未开刃的剑,轻得式凉不好使力。
文一晏仍旧看不到公主,也是,方才见到她一副哭过的样子,肯定需要休息。
不过他胜了总能传到公主耳中,让颜式凉颜面扫地,以惩戒他负了公主。
剑光凛冽,金铁交鸣。
几回合下来文一晏十分吃力。无论剑尖刺向哪都会被洞悉,无论剑刃扫向哪都会被躲过。
打得漂亮,周围叫好声连连,局面好似平分秋色,他已用尽全力,对方却游刃有余。
是在戏耍他吗?文一晏心中燃起怒火,他本来不想说的。
式凉当然是在让他。这孩子招式还可以,忽然乱了,露出明显破绽,是心境出了问题吧。
尽量打的漂亮点,拖一会儿结束,式凉输也能输得留点面子。
因此式凉装作没发现,接着慢悠悠的给他喂招,这可是个技术活。
式凉很成功,魏呈差点被他糊弄过去,想着他怎么水平掉成这样。
“颜大人。”
在式凉准备被挑落剑败北的前一刻交错中,文一晏小声飞速说了句话。
“你若不输我便将你如何胜得鸶水之战的丰功伟绩与大家好好说道说道。”
在他说这句话前,式凉是不打算赢的。
两人错身而过。
式凉握紧了这把轻飘飘的剑,回身格挡住文一晏气势磅礴的一击。
此时速度与上一秒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文一晏错愕,式凉巧劲微错剑身,文一晏手腕一扭,招式全失,式凉没有锋芒的剑尖划过他肚腹,他条件反射地躬身。
原本好像缠斗得难解难分的两人高下立分,众人惊呼。
文一晏尚未松剑,比试仍在继续,未等有些懵了的他直起身提剑再战,式凉的剑重重拍在他屁股上。
场外传来哄笑声,众目睽睽之下,文一晏脸刷地红了,扔了剑蹦得远远的,语无伦次道:“你你干什么?!就不怕——”
“代你长辈教你。年轻人不要总想些偏门左道,输了比试也不能失了风度和德行。”
文一宴:“……”
系统扶额,宿主这操的谁的心啊。
周遭笑声愈大,文一宴羞愤欲死。
式凉看得出他是有那么一秒要说那所谓真相,结果什么都没说就跑开了。
孩子是好的,式凉欣慰,只要好好教育。
然而他跑走了,他爹慢悠悠笑吟吟站起来:“诸位见笑,见笑。”
定远侯一张有福相的圆脸,细眼睛弯得甜蜜,说起话慢条斯理又中气十足,自有和气而暗藏锋芒的风度。
他向上首行了一礼,请示发言的权利,随后不紧不忙开口了。
“鸶水之战颜大人功勋卓著,大伙都知道,就是老臣听着了些风言风语,想着实在没道理,平白污人名誉,就请大伙评评理了。”
来者不善,式凉回座端起茶抿了口,静观其变。
祁陌懒洋洋的挺有兴趣,见式凉那么稳,倒又无故担心起来。
上次他那么稳就宰了苍国使臣。
定远侯命人带来个人,正是马付南。
系统看马付南那倒霉相神经元件都在摩擦,出事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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