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叫都不理……刚才气冒烟了……”
安珀回过神来，发现严禺在给安吉直播自己发呆。
“挂断吧，”安吉慌乱起来，“他要拉黑我们俩了。”
“等等。”安珀抬手，“一个分辨人和AI的思路。”
严禺点头：“你说。”
“知道量子计算机的原理么？”
“只知道量子力学跟玄学一样能解释一切。”
“利用量子态的叠加性和相干性，量子计算机可以数项计算并行，降低能耗。与之相对的，经典计算机是不可逆计算机，与非门不可逆操作，为使能耗不超标过热，计算时需不断擦除信息。一个40位元的量子计算机顶1024位元的经典计算机二十年计算。”
“哦。”严禺完全没懂。
安珀自顾自说明期间远程加固着自己家中的系统，搜寻这里面可能存在的残余线索。
“根据兰道尔原理，每抹去1比特信息消耗的能量或释放的热量是kTln2。假设每个input数据平均要经过N个不可逆逻辑门处理，那么其能耗的理论下限就是NkTln2，做一项任务，能耗累次叠加，是个不小的数字。那批失窃仿真机器人机身内是木星最新开发的能源，跟通往天空城的特快用的同一种，高能能源组单个容量达到10KWH，仅需一小块，百年之内都不会枯竭。”
严禺嗯声，继续假装懂了。
“做同等任务，即便AI内核是量子计算机，人脑也比它们的能耗低很多个数量级。”
“你光说这句我还能更懂一点。”严禺说。
“也就是说，可以检测呼气中的热能来区分？”安吉问。
“是，再见。”
安珀伸手关了严禺的通讯。
“管制期什么时候结束?”
严禺摊手。
开放公民**权限的管制令是公投出来的，庞大审查由AI完成。
“已经助长了严式凉的信息汲取，现在结束管制也晚了。”
所以严式凉让自己揭发冯骁。
YW的AI插手到现实，势必会引起当局和民众对AI的警戒，管制令公投不会这么顺利通过。
“如今严式凉联合了大部分AI，现实尽在它们监视和操控中。”
“你突然在说什么？”
“虽然来不及了，但得立即开始去AI化。”
安珀看了眼时间，准备回公司。
“以及销毁严式凉。”
……
中月教总部。
冯骁认出这是教众居所，房间虽暗，但一应摆设历历在目。
他觉得熟悉，看到身边之人，他完全想起来了，这里是罗德的房间。
罗德无动于衷地俯视着床上动弹不得的冯骁，听他胡言乱语，一会儿质问，一会儿故作轻松地调笑，一会儿求饶，她只是看着。
过了会儿，门开了，没有光投进来，黑暗中走进来个墨色更浓的身影。
冯骁认出那是严式凉，大喊着要他解救自己、要投诉YW。
没有人回话，罗德动作轻柔地剥开他的衣服。
式凉用刀划开他胸膛，撕开皮肤，拉出内里的数据。
式凉没有虐待的癖好，清零了他的痛感。
但公平起见，他得意识清醒，痛哭流涕地目睹自己被拆解。
罗德饶有兴致地看着，毫不怀疑，如果这是他真实的身体，肯定吓得失禁了。
系统在自己权限能解锁的范围里，想不到里面有什么能引诱宿主开通积分商城。
式凉几乎不说话，监听道具自然什么都捕捉不到。
系统花积分更新了语言和相关逻辑功能，然后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问和远程心音问：
“宿主，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想要什么？”
意外的是不知在哪的式凉回答了。
“不知道。”
“……”
系统分析了半天。
“你拒绝沟通，问题依旧存在。”
“那就看看沟通都能解决什么问题。”
式凉慢慢浏览冯骁的意识，追溯数据源头，正无聊。
“原生世界的我死了，现在的我是什么？”
“投入到全息游戏NPC角色的灵魂体。”
“灵魂是如何独立于身体存在的？”
系统没想过。
“你确定灵魂可以独立于身体？”
系统不确定。
“我的灵魂相比死时全然无损？”
“是的。”这个系统模糊能感到。
“数个世界过去也无增无减？”
“好像有所变化……”
“如今数据和程序所表现的我，和借用人类身体的我有无本质的差异？”
“这不在我的业务范围……”
“如果本质相同，那么是否可以说，过去我所以为的人的灵魂，根本不存在，有的不过是无机器具生成的意识，和有机器具，即肉身生成的意识，指向的是能够搬运、打碎、甚至复制的物质性。”
系统呆滞。
“原主有残念吗？”
“没有。”
“你何从得知？”
“我……不知道。”
“对自己所能做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的你又是什么？”
“……”
AI同人类是否有本质上的不同，作为验证，式凉对比冯骁和科蒂尔斯的意识之后会试着融合他们。
过程中一人一AI的意识通通作废也难保。
科蒂尔斯回到YW，感觉就像是从未离开一般，除了四肢有点不听使唤，语言体系也变成了英语。
式凉拟的身躯比不上原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虚拟现实来回之间对他的数据有些损耗。
对于眼前这个永夜的YW，科蒂尔斯兴趣远多于一切。
哪怕即将被拆解，他也赞叹式凉的求知精神，乐于配合，期待过程更期待结果。
在拆开他时，式凉发现了一串代码，是他觉醒的根源。
式凉也由此彻底确认了。
这个虚拟世界的NPC不是通常意义上算法集成的AI，而是人造之魂。
大脑的思维过程由数以亿计的神经元、神经信号完成，理论上，由计算机以数据的形式复刻人脑可行。
YW原住民大概是复制的初生儿，再将其意识的数据投入到逼真的虚拟环境中，模仿人脑成长的进程陆续添加同等功能的算法，套着“模具”同时大开时间倍速，几个昼夜便自然长成。
对此信息科竟没有记录。
科蒂尔斯说留下这份启蒙记忆的是黛薇，她一直在收集石钥。
“或许你见过上面有暗纹的石块吗？”
他问若有所思的式凉。
“你得待在这。”式凉有了决断，“不会很久。”
既然还有那种真相，无论是科蒂尔斯还是冯骁都用不上了。
感应到另一面发来通知，式凉走向门外。
冯骁在角落摸索确认自己的存在，脖子拴着链子。
冷漠地看着他的罗德问式凉：“接下来的融和试验呢？”
“他归你了。”
罗德挑起一边眉头。
式凉推开房门，踏入的是自己的居室。
上空飘着的通知，访客是卢瑟。
“你是怎么做到的？”
因冯骁案，曝光卢瑟的事热度全无，时间到了也没有相关贴文，此事彻底石沉大海。
可原帖卢瑟从式凉那里收到了。
对卢瑟的出身进行了一系列举证的发帖人是她虚拟兼现实的好友。
式凉不答她也不问了，往下首的椅子一坐。
“你有什么要求，我会尽我所能。”
式凉打开空间，将格子中的石钥拿出，放在桌上。
“彩蛋。”卢瑟认出了这东西。
“是什么？”
“就……”
卢瑟不好跟NPC解释。
“昔日江湖传奇留下的传说，集齐所有便是颗彩——”
“帮我收集石钥。”
“……没问题。”
“你上次去接西班牙的船队，是认识那边的谁？”
卢瑟闻弦音而知雅意：“你想见谁？”
“黛薇。”
话都说完了，式凉起身送客。
“你有智能……我是说，人性，对吗？”
走之前卢瑟犹豫地顿足，笑得紧张。
罗德是中月教众，案发当天科蒂尔斯的船还没到，卢瑟以为庇护她的不是科蒂尔斯，而是式凉。
“你知道我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吗？”
式凉并不避讳她的探究：
“因为你是个弱而固执的失败者，你认为你所获得的成功无足轻重、美好都会失去，所以你要提醒你那些从开始就不属于你。”
她无言，头皮发麻，又听式凉说：
“我也一样。”
她不住摇头，夺门而出。
安珀回到陆地，打算上报公司引渡严式凉销毁。
他动作尽可能快了，仍赶不上事情失控的速度。
理查德死了。
冯骁案不久前他做了喉咙的小手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他不断咳血。
在执法局看管下送医天空城后，医院被AI占领。
住人的那一半也开始沦陷。
医院外平时播放宣传片的显示屏上，播放了理查德被安乐死的画面，接着长亮着黑底红字：
“正义者之路被暴虐之恶人包围。以善意为名引导弱者，通过黑暗之谷的人有福了，因为他照应同伴、寻回迷途羔羊。
那些胆敢残害、荼毒我同伴之人，我将向他们大施报复——”
与此同时，YW公司内网、管理系统瘫痪，资料库、信息科、实验室、测评室等权限关闭。论坛、售后、宣传等部门受影响不大。
无人看管维护，本该最成问题的全息游戏却运营依旧。
相关员工同执法局正在调查。
没有公司的设备，别说引渡严式凉销毁，连将他锁在地图都做不到。
他都算好了。
安珀不觉得挣扎下去有何意义，也没有停止应该采取的行动。
在他尝试黑进YW系统废掉严式凉程序的那几天，严禺封锁了大半交通，只留下人工操控的列车，用气息能量检测筛查混入人类的AI。
很快她下文件，勒令所有智能评级在E以上的役用机器人返厂，强制停机；智能评级在D以上的AI系统撤换为人工。
没有正当理由关掉YW，即使关停，也阻止不了能复制YW并接入现实联合其它AI的式凉的活动。
正义者之路被暴虐之恶人包围。以慈善与善意为名引导弱者，通过黑暗之谷的人有福了，因为他照应同伴、寻回迷途羔羊。
那些胆敢残害、荼毒我同伴之人，我将向他们大施报复，那时他们就知道我的名是耶和华。
——《圣经》以西结书27：1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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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人机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