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阳以为温柔——“图书馆、宿舍、教室三点一线”的顶级学霸——已经会将口腹之欲置之度外。听到有人请客，李朝阳的肚子并不允许她再三思量，直接敲起了鼓。李朝阳不好意思地笑着，同意了这个决定。

说来也巧，温柔也碰上了隔壁宿舍的室友，温柔麻烦她将手中的书籍帮忙带回宿舍后，就带着李朝阳往校外走去。

这所校园绿化做得不错，路灯的光线也不算很强，四周依旧黑漆漆的。再加上这个点并不算太早，只有零星夜跑的同学，或者是一些因为社团活动还在宿舍外活动的人，其余的大部分都已经回到宿舍休息。

不知为何，李朝阳总有种有人在背后偷偷观察她们的感觉，可每次回过头只觉得空无一人。李朝阳只能归咎于自己过于敏感。

明亮的招牌和热闹的说笑声由远及近，还没走到校门，李朝阳就已经感受到校外的热闹。好似有一道隐形的屏障，将热闹的气息彻底隔绝，徒留寂静的冷意。

离学校不远处有一个二层露天小商场，类似于半弧形的结构，里面各种各样的美食店铺。在李朝阳几番思索依旧犹豫不决的情况下，温柔带她到自己最常吃的重庆小面。

这家重庆小面确实做得色香味俱全，刚一端上来就勾起了李朝阳的馋虫，迫不及待地吃起来。热乎乎的面食温暖了李朝阳被小组作业摧残一天的心灵，果然美食才是最好的安慰剂。

李朝阳分心想着，嘴上不停地大口吃着。比起她，温柔吃面的样子更是慢条斯理，优雅至极。李朝阳由于吃太快，还稍微有点噎着，连连咳嗽。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温柔忍俊不禁地推了一杯倒好的水：“慢点吃，别着急，别噎到。”

李朝阳道谢后接过，喝了口润润嗓子，又接着大口吃起来。本来以为已经饿过了头，吃不下什么东西，但这家店的味道确实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没多久这份面食就被一扫而空，李朝阳坐直了身体，伸手拍拍肚皮。要不是注意形象，她真的很想就这样瘫在原地。李朝阳笑着给温柔竖着大拇指：“不愧是温柔的推荐，吃得真的非常满足。”

“合你口味就好。我最早吃这家店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就挖掘到了宝藏。”两人聊着走出了店面，温柔把手托在下巴佯装思考，笑着调侃自己：“说起来，从小到大，还挺多人说我运气很好来着，因为长得漂亮受上天眷顾？”

随后两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准备离开广场回校园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围了一圈人，周围的人还不断起哄着，温柔拉了拉李朝阳衣袖，快步走上前去，发现一个男生单膝跪在一个女孩的面前，举着一束玫瑰花。女孩背对着她们，看不清脸色，周围的人则事不关己地起哄着“答应他！答应他！”

李朝阳感觉温柔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猛地收紧，攥得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她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一个穿着紫色兜帽卫衣的女生灵活地穿过她们，挤进密密麻麻的人群，走到中心，把女生往自己身后拉。

因为神秘女生的突然闯入，全场的声音被按下暂停键，瞬间鸦雀无声。片刻，响起窃窃私语，都在推测三人的关系。因为背对着李朝阳她们的方向，李朝阳也看不清那人的脸色，但她和温柔趁此机会也挤进人群的中心。

单膝跪地捧花的男生神色有些不满，但也马上切换了另一副讨好的面庞：“婷婷，这是你的朋友吗？我没有恶意的……”

还没等他说完，兜帽女生弯腰抢过他的鲜花，端详了片刻，大声地嘲讽着，声音洪亮到最外围的看客都听得清晰：“这花都蔫了，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吗？”

“不是，你谁啊？我跟追求别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被抢了玫瑰花又被下了面子的男生站起来，厉声斥责，想要夺回自己的场子，紧蹙起的眉头彰显主人的不满。

“用道德绑架把别人架在高位就是你的追求方式？”兜帽女生嘲讽的意味更浓，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语，拿起手中的玫瑰往男生身上用力砸去：“拿上你的花滚吧！”

鲜红的花瓣四处溅落，红色的浪潮拍打在他的身上，转而四散。

“你到底谁啊！”男生愤怒地拍掉身上的花瓣，往前迈步，朝突然出现地兜帽女生吼道。被告白的女生本来还有些怔愣，听到他突然生气的声音，吓得扯了扯兜帽女生的衣摆，还想打个圆场：“……算了算了……”

“如果她真的喜欢你，就不会沉默到现在。”温柔从上前一步站到了被告白女生的身边，轻轻握住了女生不自在的手，将自身的温度传递回去。

女生讶异地看向温柔，温柔并没有回看她，只是语气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人说：“沉默也是一种拒绝，望周知。”

兜帽女生偏头撇了眼温柔，站在所有人的前面，默认了她的说法。

李朝阳也站在女生的身边附和道：“你如果真的有心追求别人，更不可能让别人在公众场合难堪的。”

男生面子有些挂不住，他审视着破坏他好事的几个人，最终将目光放回被包围在中心的婷婷身上，再次跪下来声情并茂地喊道：“婷婷，别听她们乱说，我真的喜欢你，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婷婷被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白着脸连连摆手往后退，差点把自己绊倒——还好身边的温柔及时扶了她一把。

兜帽女生看着男生恬不知耻、让人作呕的样子，脸色沉下来，皱着眉神色愠怒，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的温柔扶住婷婷的肩膀：“说你想说的，拒绝也是你的权利。”

李朝阳也站在一旁朝她点点头，温柔掌心传递的温度、三人对她极力维护的姿态在此刻给予了她无上的勇气。婷婷咬咬牙，从几人身后站出来，鼓足了勇气看着男生地说：“我不喜欢你。”

“你对我那么好，还经常关注我，你一定也是喜欢我的……”男生对婷婷的拒绝不以为然，反而列举出他眼里婷婷对他有好感的所谓“细节”。

本来只是在一旁吃瓜的围观者又开始接连不断地起哄：“看人家多深情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我说姑娘，也别矜持太过了，人男孩多好啊……”

本来只想沉默充当背景板的李朝阳没耐心听下去，拧着眉头扫视周围起哄的人，打断了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发言：“她已经拒绝了，都听不懂人话吗你们！”

周围的人仍在吵吵嚷嚷，婷婷松开紧握的手，大步走到男生面前，男生面色一喜，却看到婷婷越过他捡起地上没有散架的花。

在许多人以为这是好事将成的时刻，婷婷抱着沉沉的花泥狠狠往男生肩上一砸，朝男生一字一顿，发出她最大的声音：“我说了，我不喜欢你。”

包裹花束的包装纸因为再次剧烈的撞击而破裂，玫瑰花枝散落一地。充当武器的花泥也完全破碎，沾在男生的衣服上、地上。

在被花泥砸到的时候男生立马起身，即使拍掉了大部分，仍有少数黏在了衣服上。所谓的“绅士风度”也随即消失，怒气冲冲地瞪向婷婷：“你在发什么疯！”

“是你先发疯吧，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错觉。”婷婷因为过于激动，婷婷浑身都有些发抖。听到恶人先告状，她积攒的火气也起来了，挺直腰环着手臂，微微抬头冷声说：“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就是把我放在舆论之下，逼我同意的吗？”

婷婷的声音依旧发抖，但她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即使还有人想起哄，也会被旁观的女生斥责，越来越多女声响彻在维护婷婷的一边。

眼看真实的目的被戳破，男生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婷婷生气地跺了跺脚，叉着腰，吸了吸鼻子，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我虽然性格没那么强硬，但也不代表可以随意诬陷我。你明知道我在公众场合下比较胆怯，不太敢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想出这种方法吗？你的算盘打得是很好，可是你也漏算了有人会帮助我吧！”

围观的人群发现自己被当成利用的工具，反过来抱怨了几句，也没有表示什么歉意就直接离开了。男生被下了面子，旁边打助攻的狐朋狗友适时出现，随便找了借口就此开溜，留下一地破碎的花泥和散落的玫瑰花枝。

他们离开时不经意间地践踏，大部分已经碾压成了暗色，不复盛开时娇艳欲滴的摸样。

闹剧由此落幕。

剩下的残局还得有人收拾。

温柔安慰了几句婷婷，察觉到她的情绪还算稳定后，蹲下来，避开花枝上的倒刺，把散落的玫瑰花捡起来。

“刚才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婷婷也蹲了下来，有些郁闷地抱怨道：“现在还得麻烦你们帮我收拾——而且我真的最讨厌红玫瑰了，俗气死了。”

李朝阳看到温柔的手似乎顿了顿，但又好似错觉，后者依旧耐心地提醒着对方小心花刺。

婷婷正好在附近考研机构兼职，爽快地借来了工具，将地上散落的花瓣和花泥扫起，再转移到垃圾桶。

等全部残局收拾完成，婷婷才发现一开始出现的兜帽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哎？你们有谁看到她什么时候走的吗？”

“可能是有急事吧。”温柔拍了拍鞋面溅上的花泥。

“太可惜了，以后碰到再当面感谢吧。”婷婷看向还在帮忙的她们，提出请她们吃饭作为感谢。

温柔点点头拿出手机，按了两下都没亮，脸上有些尴尬：“啊……可能是忘记充电了，抱歉啊。”

婷婷摆摆手：“我加上朝阳的也一样。”

顺利交换完联系方式，婷婷终于长舒一口气，拍着胸有些后怕。惊吓过后，婷婷也敢说出刚刚被堵在嗓子眼，没能说出口的话语：“还好今晚有你们，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难不成我真的要接受一个不喜欢的人吗？我和他，也就多聊几句的关系——如果这也要负责的话，以我平时碎嘴的程度，那我直接承包整个地球算了。我也总不能一辈子不跟人说话。”

“现在没事了，想拒绝就可以拒绝的，没必要强迫自己。”温柔语气轻缓，拍了拍婷婷的肩膀安慰：“下次别掐自己那么紧，会留疤的。”

听到这话的婷婷下意识张开了手心，手心露出了几个嵌得很深几乎要破皮的指甲印记。

讶异于温柔的观察，婷婷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几乎破皮的指印出神，片刻后轻声道谢。

告别后，婷婷转身念着她们的名字，一开始只觉得耳熟。多念了几次之后，突然眼前一亮，猛地回头看向她们离去的方向，“等等，温柔？……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