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功。”陈露又轻轻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柳南功这个人，陈露不仅不陌生，还很熟悉。

他最开始是花鸟局最不起眼的一个扫洒太监。有一次陈露和崔意之嫡亲姐姐崔妩去花鸟局的时候，崔妩下马威，因为各种复杂的原因，柳南功要凉。

陈露把他救下来了。很大原因是因为柳南功的那双眼睛，细长的眼眸中带着强烈的野心和旺盛的生命力，虽然那时他因恐惧而颤抖着身子，但是陈露还是在他偶然的抬眸中发现了这样暗藏的生机。

她有些不忍。

救了他之后，因为机缘巧合，柳南功又成了她宫中的一个小太监，又慢慢成了大太监。

只不过因为后来崔妩的针对，陈露因故身边的宫女太监们都换了一批，她后来才知道柳南功进入进了东厂，又慢慢往上爬。那个时候她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不太在意除了崔意之的其他事情了。

陈露摸摸下巴，如果不是情况不对，她觉得柳南功的一生都可以出书了，比如《我从扫洒太监到东厂老大》、《一个太监的传奇人生》...

仗着没人，白白现形，跳到了陈露面前。

“柳南功会不会和刑罚失效有关啊？”

陈露也隐隐有点预感，但这种事情很难确认，她只能说：“我也感觉可能有关。”她把柔软的毛团抱入怀中，然后懒洋洋的倒在了床上，“先不想了，这次不需要那么忙了，我们再慢慢看吧。”

重生后的崔意之对陈露简依赖得不行，简直是肉眼可见的粘人。大变态变成小变态，每次看陈露的眼神都让她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

在崔意之眼中，陈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着他的人，他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九月初九，重阳节，宫里有宫宴。崔家作为三代功勋斐然的高门侯府，自然也是有资格参加宫宴的。

不过陈露是庶女，没资格参加。现在崔意之也就十岁，而她十二岁，崔妩十三岁，都还没到剧情节点。

崔意之也不想入宫，他上辈子当摄政王时性情狠戾多疑，只想复仇，让越氏江山天翻地覆，宫中十几年如一日的风景早就烦透了。况且，他一点也不想看到那恶心的老皇帝。

然而他现在还年幼，根本没有权力反抗，崔侯爷和崔母不允许他在与皇室有关的事情中任性。

崔侯爷也不止一次的教他忠君爱国。

崔意之冷笑，忠君？那样恶心人的皇帝，有何可尊？若非四姐姐保护，恐怕那老皇帝早就对他作出作呕之事。

不过，崔意之暗忖，他可以让那个老东西再做不成皇位，就像上一辈子一样。

“四姐儿，大夫人让您一块前往重九宴。”

丹橘一脸轻快的惊喜，她将愣神的陈露扶到梳妆台前，笑着给陈露绾发。

崔露感到奇怪：“我也要去？真的是母亲吩咐的吗？”

崔露的乳母李氏也很惊喜，她在一旁给崔露挑衣服：“四姐儿此次进宫，是天大的恩赏，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崔露却没有表现的很惊喜，她问丹橘：“你可知为何母亲让我入宫？”

丹橘是个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她六岁就开始伺候陈露，也知道在家中大夫人不太喜欢庶女。

她小心地将簪子别在陈露头上，轻声道：“四姑娘别担心，是大夫人身边的春荷亲自来告知奴婢的，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这到底是好事情，大夫人也不会在此等大事上害姑娘的。”

陈露笑了笑任由丹橘打扮，改变了，在十四岁之前她根本就没进过宫，原本这次宫宴也根本没她什么事。

到底是崔意之造成的改变，还是其他地方发生了变化呢？

她在心里对白白说：“白白，你去查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任何变化，或许都和bug有关。

白白积极的嗯了一声。众人看不见，一只白色的毛团子从陈露的肩膀上跳下来，消失在了院落之中。

陈露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崔意之来了。

“五哥儿慢点，可别摔着了！”

跟在身形还算很小的崔意之身后，他的小厮欢喜儿正担忧地喊道。

崔意之没管，他一听说陈露也要去就急忙过来了。

“四姐姐——”

人还没进屋，陈露就先听见了男孩的唤声。

看着崔意之进来，陈露温柔的亲斥他：“怎么如此着急，跑慢一点，这身后是有豺狼虎豹吗？”

崔意之朝陈露笑了一下，见陈露已经打扮妥帖，嫩绿色的暗菊纹裳和锦绣纹小袄，衬得亭亭玉立，他内心沉沉，然而神色却表现得有些紧张的样子：“四姐姐也要去宫宴吗？”

陈露见他这样，轻笑了一声：“怎么，不想姐姐去么？”

宫宴这样的大事，像陈露这样的身份能够参加已经是积德了，崔意之自然也知道，但是一想到此次入宫或许陈露会遇到老皇帝，或者对宫廷心生向往，他心里就难掩不安。

陈露要是知道崔意之想法，肯定会摇醒他。醒醒，我们现在才多少岁！老皇帝可没有恋童癖啊！

崔意之摇了摇头，稍稍露出了少年嫉妒的神情：“姐姐打扮的如此好看，我怕姐姐被人嫉妒欺负。”

陈露噗嗤一声捂嘴轻声笑了起来，像是听闻这孩子气的话语而感到哭笑不得，她见门口的小厮和来接人的春荷有些着急的样子，轻轻的扯了扯崔意之。

“你呀你，那既然如此，姐姐便一直跟在你身边，你来护着姐姐，怎么样？”

崔意之被陈露扯着一起出了院门，听了陈露的话心中像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再狠的怨气不知为何化成不知今夕是何云的怔然。

崔府门口早已有了人。

还没等陈露朝面色冷淡的大夫人行礼，站在一旁已经显露出明艳之风的少女冷哼一声：“崔意之，究竟我是你亲姐姐，还是崔露是你亲姐姐？”

崔意之压下心中的思绪，表现出一副少年纨绔的样子，也哼了一声：“我要你管！”

“你！”崔妩气急，眼睛都瞪得圆圆的。

“行了！”崔夫人严厉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到时辰了，别在这吵架丢人现眼。”随后淡淡地看了陈露一眼，“既然都到了，便走吧。”

崔夫人身旁的王嬷嬷在扶着她时冷冷的看了陈露一眼。

白白早已回到陈露的神魂之中，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冷哼一声：“明明是崔意之来黏着露露，这些人凶什么凶。”

陈露毫不在意，在丹橘的扶之下慢慢上了马车。

进宫乘车要谨遵尊卑礼仪，崔意之也不能在这种大事上逾越，只能乖乖的坐上了只有崔夫人和崔妩的马车。崔侯爷下朝之后就没有回家，直接留在宫里等着宫宴。

除却陈露这个四姑娘的庶女，崔府还有其他三位，不过陈露和她们都不熟，干巴巴的讲了几句话就不说话了，倒是其他的在聊天。

神魂里的白白在给陈露汇报调查情况。

“是安阳公主要选玩伴，淑妃想要在侯门之中找人。”白白顿了一下，然后神秘兮兮地对陈露继续说道，“露露，我在宫里看到了柳南功。”

陈露呵呵：“这有什么奇怪的，柳南功十岁就入宫了，他在宫中有什么奇怪的。”柳南功比陈露大两岁，现在应该有十四岁了。

“不，”白白道，“你知道他在哪吗？他现在是司礼监秉笔大太监的干儿子。”

陈露：！

她这会子是真的惊了，她十五岁入宫的时候，柳南功都还是花鸟局的扫洒太监，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她记得直到她入宫三年后才换人的，权势大的很，不可能说他干儿子过几年就跑去当个扫洒太监吧。

陈露闭上眼睛靠在摇晃的车壁上，像是在闭目养神，心里问白白：“他现在在哪里当值？”

白白：“司礼监里。”

如果说是崔意之的蝴蝶效应，也不太可能。毕竟崔意之现在年纪还小，他没有人脉和权力，手肯定伸不到宫里。

这次突如其来的安阳公主选玩伴，陈露隐隐觉得和柳南功有脱不开的关系。

柳南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陈露回想了一下，发现这个人简直是不动声色。确切的说，他在她面前几乎是一个没有性格的人，他在与她说话的时候，会恭谦地低着头，微微弓着身子，语调轻和，事事妥帖，将陈露的宫中打理得紧紧有条。

像一个影子一样。

这也是陈露在后来知道他当上东厂厂公之后感到很惊讶。

从一个不受宠的嫔妃宫中被带到慎刑司，竟然能活着出来并一点点的成为了王朝最大权力机构之一的东厂做事。

可想而知柳南功的手段一定不简单。

这样的异样太奇怪了，陈露不想注意都难。

正思索着，马车外的喧嚣声大了起来，除却马车车轮滚在地上的轱辘声，宫人宣喊侯府官名的声音也渐渐多了起来。

“几位姐儿，崇安门到了，该下来了。”

陈露被丹橘小心的扶下马车，周围有许多官眷，正陆续被宫人引路。

嫡庶有别，男女三岁不同席。

崔妩被崔夫人带在身边，陈露和另外三个庶女就跟在她们身后，崔意之则被其他小黄门带到了男席，崔侯爷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见崔意之一步三回头的看自己，陈露朝他笑了笑，让崔意之稍稍安心了一点。

他现在还太弱小，连宫里出了什么事，家中有什么大事都不知道。记忆久远，他也不记得有没有这场宫宴，虽然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但细细想来在四姐姐入宫之前似乎家中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也只能不去想。

女席中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崔夫人一坐下来就有人来寒暄，崔妩自然也和她那些小姐妹们叽叽喳喳起来。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大多是嫡女和嫡女抱团，庶女和庶女抱团的聊天。

这一圈的姑娘看起来也都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就已经开始有嫡庶尊卑的差别了。

而安阳公主，如今也是十二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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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古代（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