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只有下午有空的原因是,挽露都是下午才起床的。
不管在哪个世界,她都很能睡。某种程度上来说,睡觉是她的爱好。
而且不管受什么伤,睡一觉醒来都能好。
挽露一直想不明白拾音为什么会在她被攻击的时候突然冲上来护住她。有时候她隐约觉得,拾音是自己想求死。他的神魂碎裂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神,好像是解脱了。
印象中的哥哥,气息永远是清淡悠远的檀香。只要在他身边,无论是谁,整颗心都会宁静下来。但是最后的他,神魂的气息十分混乱,一会儿甜一会儿苦。甜的时候是春天盛放的百花沁人心脾的香,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幸福的实体。而那个苦味到现在一回想起来,挽露的舌尖都能感觉到微微的涩意。
哥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挽露要让拾音复活,然后弄清楚到底是谁让他这么痛苦,并为他报仇。
挽露起床下楼吃午饭时,她爸爸笑着表扬她:“今天太乖了吧,竟然起得比你妈妈都早。”
她跑到爸爸身边跟他比划,下午要出去玩。
乔太太还健康活着,乔先生不管在外还是在家,都是眉眼带笑,看起来很温柔的人。不过有时候只是看起温柔,有时候是真的温柔。
在家的时候,乔先生的气息一直是很温暖的。挽露想,这应该就是人们说的父爱了,虽然她从没在星遗玉那里感受到过。
“想去哪儿玩,让你哥带你去就是了。”乔父看了一眼时间,合上笔记本电脑,跟家里的阿姨说:“吃午饭吧。”
站起来之后抬了抬下巴,示意挽露回头:“喏,哥哥来了。我去叫妈妈起床。”
挽露跟哥哥总是心有灵犀,这个世界哪怕她不会说话,哥哥也总是能明白她想说的意思。
“想跟同学出去玩?”乔拾音抿了抿唇,说:“妈妈不会同意的。”
挽露眼巴巴地看着他,摇他的手。
乔拾音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我和你一起出门。”
挽露继续摇他,他叹了口气,补充道:“不跟着你。”
挽露开心地笑起来,然后突然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涩意,一瞬间之后就消失了。乔拾音的灵魂仍然是让人安心的檀香,比起拾音只是偏暖一些。
挽露很期待下午和林洛逸见面。
除了乔拾音,挽露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遇到这么让她喜欢的灵魂。那种干净的,冷冽的,却又带着一丝甜意的气息,她真的好喜欢。
九月初,天气还很热。
十六岁的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长身玉立。炎热的日光下,他是不会化的雪。
挽露拿出单肩包里的笔记,林洛逸没有带书包,有些局促地说:“学姐的包,可以让我先拿着吗?”
挽露配合地把自己粉红色挂着兔子配饰的单肩包挂到他手臂上。
和喜欢的人一起逛商场是很愉悦的事。挽露的好心情持续到偶遇堂哥乔移山的时候。这个堂哥二十七岁,正陪他的第二十七任女友出来玩。
乔移山的每个女朋友,都是他真心爱过的。只是他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富家子弟,温文知礼,又出手大方,分手前不会劈腿,分手后和前女友断得干干净净。乔移山在圈子里还是很受女孩欢迎的。
但是挽露实在无法忍受他的气味。
灵魂的味道在爱上一个人之后是会改变的。比如乔父的灵魂,染着活泼的茉莉花香。那是乔母的味道。
乔移山爱过的人太多了。他的灵魂沾了太多了气味,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气味都像过期的食物一样变质了。
也并不是所有人气味的变化都是像乔移山这样的。
星挽露的母亲执星是三千世界的至高神,爱人多如繁星。她的神魂混杂了不知道多少仙神妖魔的味道,但那些气味达成了微妙而完美的平衡。执星是让挽露着迷向往的深邃浩渺的星空。
乔母在嫁给乔父前,也有过一个深爱的男友。活泼茉莉花香混着像是海风的气息,给人自由的感觉。不过更多的是乔父灵魂里温暖的阳光的气息。挽露在她身边总是很开心。
但是乔移山这个堂哥,现在已经完全变成馊水的味道了。
挽露远远地看到他,仿佛看到了一座移动的垃圾山。偏偏这垃圾山看到她还一脸高兴地向她走来。
乔移山眼光好,交的女朋友都很明事理,这么多次分手从没闹出过什么矛盾。他不是坏人,知恩图报,待人宽厚,对家人朋友都很真诚。也很有经商头脑,可以说是乔父的左臂右膀。
但是并不影响挽露讨厌他的气味。
挽露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然后拉起林洛逸就跑。
绝对不能让乔移山走到她面前。她永远都不想再闻到那个气味。
林洛逸被挽露牵着跑了几步,心跳如擂鼓。女孩子的手比他的手小一圈,冰凉柔软。他觉得自己的手紧张得开始冒汗了。
祸不单行。
挽露跑了两步,就闻到迎面走来的两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男人,身上也都是臭味。如果说乔移山是垃圾山,那么两个男人就是围着苍蝇的腐肉山和满是蛆虫的粪山。
五感灵敏的挽露要晕过去了。她犹豫了两秒,猛的转过身把脸埋进林洛逸怀里,深深地吸气。
林洛逸身上的甜味陡然变重,像是粘稠灼热的糖浆一样。但是这糖浆又是倒在冰雪上的,并不会让挽露觉得过于甜腻。
挽露被林洛逸的气息围绕着,几息之后,终于从刚才的臭味冲击中缓过来。
“得救了。”挽露软软地靠着林洛逸,眼泪汪汪地抬起头,“谢谢你,真的帮大忙了。”
林洛逸笔直地站着,一只手紧紧地捏着单肩包的带子,另一只手臂虚环着挽露,没有碰到她。他想现在就扔掉那个包,把靠在他怀里的女孩抱紧。但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这么做。
林洛逸的脑子里只剩浆糊了。他好像站在沼泽里,又好像在云里。他在下沉,他想陷得更深。
“诶?”挽露的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喉咙,眨了眨眼睛,好奇又惊喜,“我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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