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啊，段熙白，咳咳咳。”

顾辰安坐在床上，裹着被子，他烧退了，但声音很哑还有鼻音，止不住咳嗽。

现在是下午六点半，青年拿着手机给吴姐发消息请假，他今天身体扛不住，还是好好休息吧。

男人沉默地摇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那是一碗青菜瘦肉粥，翠绿点在象白粥面上，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我，我给你，做，做了粥。”

“……谢谢。”

青年一愣，接触新邻居多了，总觉得这说话方式有点熟悉。

段熙白把那碗粥端起，瓷勺搅动两下，舀起一勺送到顾辰安嘴边，青年连忙伸出手。

“我自己来就好了，我自己来。”

段熙白固执地要喂：“你，你是病人，要，休息。”

“唔……谢嗯嗯……谢谢。”

顾辰安张嘴就被喂了一口，粥不烫，温度刚刚好，偏温热，入口味道淡，还带着奇妙的鲜味。

他脸颊又泛上红，不是生病而是臊的，青年独立惯了，从没被人这么仔细一口口喂饭，心理复杂。

“这……这粥……是怎么做的？”

“牛肉，青菜，炖。”

青年咽下嘴里的一口，段熙白又续上一勺，直到吃了小半碗，顾辰安才轻轻推推他，脑子虽然还有些沉但清醒多了。

“段……段先生……你是怎么进门的？我记得我把门锁了。”

男人面色不变，神色认真，一边给他递纸一边将粥放到一边：“你记错了，我那会，敲，你家门。”

“没人应，然后一拧，门把就开了。”

“或，或者，没锁好。”

顾辰安咽下粥，声音有些含糊。

“……哦，谢谢你啊，你人真好。”

“不，不用谢，叫我，熙白就好。”

段熙白个子很高，块头还大，身上都是结实的肌肉，硬邦邦的，看着唬人，刘海没剪的时候，看着还尤为阴沉，把五官露出来就显得冷漠，难以接近，没想到人那么好。

“你回去休息吧，谢谢你照顾我，我改天请你吃饭。”

男人犹豫地盯着他看，磨磨蹭蹭挪到卧房门口：“你，你好好休息。”

“好。”

顾辰安重新躺回床上，虽然睡了几乎一整个白天，身体还是非常困倦，缩成一团，紧闭着眼睛，柔软的发丝和枕头轻触，又一次陷入梦境。

就在青年睡着的五分钟后。

咔哒一声。

客厅被上锁的门又开了。

段熙白无声靠近，阴影笼罩着床上的青年，弯腰亲亲顾辰安的额头——温热的，不烫。

亲了两口又离开。

房间重新陷入沉寂。

又一个五分钟。

开门，亲脸颊，匆忙离开。

再一个五分钟。

开门，亲鼻尖，缓慢离开。

依旧是五分钟。

开门，亲下唇，磨蹭离开。

“唔……”睡得不安生的顾辰安慢慢侧脸，梦里发出一声轻哼，把不知道第几次偷摸进门的段熙白给吓得有些僵硬。

男人低头在顾辰安的脖颈上轻吻一口，舌尖在他的皮肤上轻轻舔舐，留下一道湿痕，接着一路向上，吻上了圆润耳垂，浅留下红印，才留恋地结束。

*

三天后顾辰安又活蹦乱跳，刚好是周六，他打算请段熙白吃顿晚饭，他知道有个味道特别正的小菜馆，大学时候最爱和室友去了。

“熙白熙白熙白，你换好衣服了吗？”

“等，等等……”

男人在卧室里不知道做什么，换衣服换了有半个小时，顾辰安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聊。

段熙白家很干净，装修以黑灰白三色为主，简约大气，但没放什么装饰物件，显得没人气，冷冰冰的。

顾辰安也喜欢这种简约的装修风格，但青年家里还摆了各种盆栽，放了天荷繁星，架子上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漂亮藏品，蝴蝶标本，毛绒玩偶之类的，就显得有温度多。

“熙白，你家厕所在哪？”

“玄关，左手。”

青年应一声，去解决生理需求，他洗完手，正准备抽纸，却忽然发现洗手台上的沐浴露底下好像垫着些什么……

这是——顾辰安慢慢从底下抽出一角，那是一张照片。

他大学时的照片，被封装在防水袋里，差不多六寸。

照片上的青年单肩背包，随意套着一件牛仔外套，头发还乱蓬蓬地飞——那天他在赶早八。

以这个镜头视角来倒推，拍照位置似乎是他们学校求知楼二楼。

顾辰安：“？？？”

这什么情况？

段熙白怎么会有他大学的照片，还是偷拍的？！

“辰辰，辰、安，我换完了。”

青年连忙把照片塞回，若无其事走出厕所，心里不断思索自己从前在哪见过段熙白，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哦，走吧走吧。”

太怪了，段熙白为什么……

“你——”

顾辰安定眼一瞧，男人穿着极为正式

的西装，白色衬衫熨烫得极为服帖，随着呼吸，布料下的肌肉跟着起伏，不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冷硬的意味。段熙白略显紧张地将双手背在身后，见青年望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

要问的话又被咽进喉咙里，顾辰安看他这神态反倒是有些想笑，他要是带穿这身段熙白去小菜馆全场都要给他们行注目礼。

“很好看。”青年先是夸他，段熙白无措地抿唇勾出笑意。

“但是不太合适下馆子，这么好看的衣服会弄脏的，我帮你挑一件吧。”

男人愣愣点头，眼里闪过失落，被青年拉着回到卧室，突然将小臂拦在门前，“等，等等！我，我自己，进去，就！就好！”

段熙白虽然很想让青年帮自己挑衣服，但是他房间里满墙都是顾辰安的照片，要是，要是被发现……他会害怕的。

“我，我马上，好！”

这次五分钟不到，段熙白就从房间里出来，男人换上一件简单的黑衬衫，和顾辰安身上这件款式一样。

青年有些好奇地冲卧室门里多看两眼，被男人揽着肩膀带走：“走，走吧！辰辰……去，去吃晚饭。”

顾辰安有些发散地思索……那张卫生间里的照片看起来是大二的时候，自己大学四年到现在工作三年加起来——

正好七年。

七年，可是自己对段熙白怎么会没有丝毫印象？

“辰，辰辰，我们去哪？”

“我们去一家私房菜馆，我大学时候特别喜欢，常常去吃的。”

那家私房菜馆叫寻味，位置在小巷里，不算很隐蔽，因为在大学城附近，但相对于路边醒目的餐馆而言，它又算偏僻。

顾辰安最初在明珠市读大学时，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又因为一系列琐事，学费书费竞赛之类大大小小的弄得很不愉快，晚上就一个人出来散心，误打误撞发现了那家小餐馆。

寻味的环境很干净，虽然地方小但桌子摆得很齐，又没有油污和臭味，看着就舒心。

老板娘人很好，顾辰安又是这里的熟客，二人也算相熟。

柳琳艳正从后厨出来，眼尖地看到青年，热情招呼青年：“哦呦，来啦，侬们一道来的？坐坐坐，老陈，拿两瓶啤酒。”

“不不不，不了不了，琳姐，我们今天不喝酒。”

“哎呦，怎么跟我客气的拉~”老板娘往青年手里塞两罐冰啤酒，手上半旧的金镯子轻响，又往段熙白手里塞菜单，“看看伐？”

顾辰安连声道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二人选了个靠门边的位置，“熙白，你先点菜吧，今天是我请客，你千万别和我客气。”

段熙白低头，熟练地翻看菜谱。

青年撑着头向外看去，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寥寥无几，神色各异的路人，他觉得这样看着很解压，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辰辰，给。”

“好嘞，我看看。”青年接过菜单，粗略一扫，发现自己喜欢吃的菜都已经勾上，有些惊讶。

“好巧啊，你也喜欢吃这些菜。”顾辰安抬头笑看他，又想了一会，只加了两份甜点。

“我大学的时候最喜欢来这吃，也不知道为什么。”

青年姿态放松，男人认真注视着他，瞳孔里映出他的身影。

“不过也不是特别频繁，每个月来两次差不多，那个时候真开心啊，虽然也有烦心事但比现在要顺心些。”

“别，别伤心。”

“我？”顾辰安指指自己，粲然一笑，“我没有伤心啊，只是有点怀念，毕竟人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一切都要向前看。”

“你呢？我好像对你一无所知。”

段熙白冷硬的眉眼柔和下来，掩盖住眼中浓郁的情愫：“我是孤儿，没有父母，以前学了点东西摸爬滚打，前两年和人合伙搞公司，业绩还不错，吃点分红。”

“那很厉害啊，真的。”顾辰安没有歧视的意思，但是男人半残还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心性坚韧，真的很厉害。

菜陆陆续续上来，二人也断断续续聊天，这顿饭最后吃了三个小时才结束。

青年没喝酒，倒是段熙白喝了两罐啤酒，似乎有些微醺。

顾辰安贴贴他的脸颊：“你先坐着，我去结账。”

找到琳姐的时候，她在后厨忙活，手里拿着抹布，笑着轻拧一下顾辰安：“男朋友付过啦，还付呢。”

青年着急解释，耳尖泛红。

“什么？男，男朋友……不是，不是啊琳姐，他不是我男朋友！”

“还嘴硬呢，他从大学追你到现在，还没追到手？”

顾辰安瞪大眼睛：“什么大学？琳姐你认识他？”

柳琳琳收敛笑意，细眉拧在一块：“侬不晓得啊？”

“就，就那小子，你每次过来吃饭他都坐隔壁桌的，还向我打听你喜欢吃的菜，每回都点一模一样的。”

“什么？！”

这我真不知道。

老板娘眼里带上同情，语气打趣：“哎呦，原来还没追到手拉，真是的，小顾你从了人家算了吧，我看小伙子蛮诚心的。”

“现在都是新时代了，我们想法也开放的拉。”

顾辰安不知是怎么回到位置上的，男人正沉默趴在桌上，阖着眼睛。

“段熙白，段熙白……”

青年小声叫他：“段熙白，你还清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