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房间内雨收云歇，浅淡的月光洒进来。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在回荡。

被褥凌乱，顾辰安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枭还没睡，目光落在青年的侧脸上，声音轻轻的，仿佛是害怕惊扰了他。

他第一次在副本世界待上这么久，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他甚至想要时间过得再慢一点。

“我带你走好不好？”

……

又一句，枭贴在顾辰安的后颈。

“我想带你走。”

睡梦中的青年听不清身边男人的话，只是含糊地嗯了两声。

男人自欺欺人地回答，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滋生出一股愉悦，自己沉睡了上万年，又永世未曾迈出地狱半步，苦寒寂寥他已经受够了，那里太冷了，但他可以一直陪着他。

“我们说好了。”

甜蜜的想法在脑中打转，枭缠绵地拥着怀中的人，丝毫不愿放手，心底猛然弹出怨怼又尖锐的话语。

小偷！把身体还给我！

还给我！

恶心，肮脏，下三滥的老鼠！

你们这些卑劣的外来臭虫！

休想带走他，休想！！！

顾珏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皮肤也逐渐裂开，转动的红瞳密密麻麻地涌现，眼中充斥着怨恨。

什么？！

被压制的分魂居然——能苏醒过来。

枭捂住心口，剧痛蔓延在四肢百骸，心底顾珏癫狂尖锐的声音不断放大，直至尖利得刺耳无比。

别想带走他！！！

青年陷在黑甜梦境中，男人的怀抱却猛然收紧，凭着高大的身型他几乎完全把顾辰安镶进怀里，青年被勒得生疼，迷迷糊糊地醒了，感到腰间的双臂在发抖，顾珏不安地把头埋在自己颈窝。

“阿珏？”

顾辰安迟疑地叫了一声，但顾珏不应，他只好又唤了一声。

顾珏终于回应了，深深嗅闻顾辰安身上的味道，似乎感到安心般喟叹了一声，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哥哥。”

顾辰安侧身和顾珏相拥，柔软的脸颊贴着男人的侧耳，伸出手温柔地捋过他的发，吐息清浅。

青年眼睛都还没睁开，手就先摸上顾珏的头安抚起来。

“你在发抖，小珏怎么了，和哥哥说说好吗？”

顾珏只是捏着青年的下巴，辗转缠绵地含着他的唇，带着珍重粘稠的爱意，纠缠几息后，顾辰安才漏出几声嘤咛。

“唔……怎么……嗯……”

顾珏漆黑的眸子含着幽深而癫狂的情愫，语气迫切：“哥哥，你最爱我对吗？你只爱我一个人！对不对？！”

青年被问得一愣，睡意也没了，但顾珏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把青年白皙的手腕攥得生疼。

“哥哥，你只爱我一个人，你是我的，离他远点！不要靠近他！”

“什么？他是谁？”

顾珏的情绪激动，神情甚至变得扭曲，俊美的容颜在黑暗中也变得可怖起来。

“我身体里的小偷！离他远点，哥哥，那不是我，那不是我，不知道哪来的野狗抢了我的身体，那不是哥哥的阿珏……”

“不要！”

冰凉的泪水滴落，顾辰安急忙捧起顾珏的脸，顾珏黑曜石般的眼睛已经浸润在泪水里，哀戚地把脸在青年手上轻蹭，狠戾的话却一字一句地吐出。

“我不会让他碰你的。”

“我会杀、了、他。”

顾辰安听了顾珏的话，满腹忧愁，顾珏精神不太正常，他是知道的，从前偶尔有午夜梦呓的习惯，说的那些话也很诡异，他不想刺激顾珏，只能顺着顾珏的话往下回应。

顾珏见听了自己的话，顾辰安没什么反应，急得想咬人，看见青年身上多出来的咬痕，更是恨得眼睛发红。

他咬上青年的肩，朦胧水意将意识拽入大海中，啄吻落在颈间，顺着往下，青年颤栗出声，眼中全是水雾……

顾珏咬着顾辰安颈边的软肉，眼中闪过红光，言语间满是嫉妒诱哄之意，动作却更加激烈。

“哥哥……只、爱、我。”

顾辰安陷在一片浑噩中，抓紧了床单，被断断续续地逼出爱语。

“我只，只爱……小珏。”

顾珏满意地低头在顾辰安耳边轻咬了一下，咬得青年浑身一颤却又忍不住往男人怀里蹭。

“乖。”

顾辰安今天起迟了，浑身酸痛，身体陷在被窝里，倦怠得很，顾珏昨晚太凶了，前半夜就很累了，后半夜忽然又被弄了一顿，自己嗓子都哑了。

青年迷蒙地想着——还好今天休息。

混沌的大脑开始缓慢思考，有点奇怪……

这几天的顾珏感觉不太对劲……

昨晚说什么来着，自己都没太听清。

阿珏只叫我哥哥，最近却特别喜欢叫宝贝。

阿珏最近也不怎么笑了。

另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

困倦袭来，顾辰安眼皮子都睁不开，重新进入黑甜梦乡。

耳边浮现羽毛般轻柔的触感，青年睡了太久，嗓子干涩，身体又昏昏沉沉，唇边及时递来一杯水，缓解了干渴的喉咙。

熟悉的声音贴在耳侧，顾辰安下意识地赖进男人怀里，又被亲昵地吻了嘴角。

“宝贝，饿了吗？”

顾辰安身体一僵，昨晚顾珏癫狂的话语突然清晰起来，现在的这个顾珏是……青年试探性地看向男人。

“顾珏”姿态一如往常，亲昵且自然。

青年之前并不了解精神疾病，因为这些病会被一律归为疯子，无论内心有多么痛苦和煎熬，都得先为生计低头。

但和顾珏一起之后，男人的心理状态一直都很差，顾辰安担心他，就把那类的名著啃了几本，也算是有所了解。

顾珏的意思是……眼前这个“顾珏”是副人格吗？

口吻不一样。

难怪顾珏那么反感自己去看心理医生，是怕自己发现他的异常吗？

他的确不是从前的顾珏。

青年身体一僵，脱开男人的怀抱，背过身去，显出疲惫之意，垂眸道：“没什么，还是有点累，我再休息会，你忙你的。”

自己居然没发现，这个副人格和阿珏太像了，如果不是昨天，顾辰安不会往这个方向想，这几天几乎都是他。

刚一躺回床上，顾辰安背后就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熟悉的气息环绕着他，但青年的身子更僵了，似乎是有些不适。

“阿珏……？”

男人不答，只是不容反抗地将手覆在青年手背，严丝合缝地十指相扣。

枭何等聪慧，顾辰安的疏离来得刻意，傻子都知道有问题，不过被分魂一时钻了空子，不知道那贱人和顾辰安说了什么——真是该死。

“……宝宝。”

他的声音太落寞，顾辰安总是会因为顾珏心软，青年犹豫地咬唇，尽管是副人格也还是顾珏……但他最终还是闭口不谈，气氛就这么冷凝下来，直到枭起身准备离开，顾辰安又侧脸躲开了他的吻。

他想要搪塞几句，应付一下面无表情的男人，心里也在犹豫是不是做的太过分。

但紧接着顾辰安下颌一阵剧痛，被强行捏着脸颊接吻，唇齿间带着熟悉的气息，男人脸上带着顾辰安所未见过的残酷又高高在上的笑，像是撕破了一切伪装。

“怎么，他行，我就不行吗？”

＊

[检测到4631号小世界彻底开始崩坏]

[崩坏进度78%]

[魂使无响应]

今天是顾辰安被囚禁的第七天，天气依然是大雾，窗外完全被厚重的迷雾笼罩，什么也看不清，能见度低得可怜，世界仿佛陷入停滞。

青年的脚上带着沉重的镣铐，铁链的活动范围只在这个小房间，男人大多数时候都在，也不做些过分的事，只是安静地抱着顾辰安。

他和顾珏不同，但有些小习惯，二者一模一样。

顾珏是爱笑的，笑起来很温和，对着顾辰安的时候又是乖巧的模样，总是尽力掩盖自身侵略性极强的事实。

男人不同，他的气质凛然，总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而且他不喜欢说话，不像顾珏那样嘴甜。

顾辰安没哭闹，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破罐子破摔，他尝试过交流，但结局都是以交流牛头不对马嘴告终。

他说顾珏是他，但他并非顾珏。

他说他想■■■■■■■■。

顾辰安听不懂，无论枭怎么说，某些语句就好像触及了禁忌一般，到了耳边就变成了晦涩难懂的咒言，青年不仅无法理解甚至会感到头疼。

“你放我出去走走吧……一次也好。”

“再等等，宝贝，再等等。”

枭贴着顾辰安的后颈，细细亲吻。

等我把一切处理好，等我把这里打造成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又一次被拒绝……顾辰安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被拒绝了，被囚禁的日子其实过得不算太差，枭从没有苛待过顾辰安，但就是禁止他离开。

“真的？”

男人满足地应了一声，紧紧缠抱着他。

“……”

青年想说的话很多，但一时无从开口，因为枭只是为了听他的声音，完全听不进去他想表达的意思。

说了也白说。

顾辰安一直对感情方面的问题一窍不通，对于“顾珏”偏激的行为，他其实并没怎么生气。

没有言语侮辱。

没有暴力行为。

没有刻意虐待。

相较于过去二十年受到的苦，这点小事他真没放在心上，也可能是他打心底觉得自己并不会受到伤害。

被偏爱的永远都有恃无恐。

他始终觉得这就是顾珏人格分裂了，因为不安敏感而分裂出来的新人格，他爱顾珏，所以在担忧现状的同时也在思考自己在这段关系里是不是太忽略顾珏的感受。

最近男人的行为越来越古怪，逼仄的空间与天气也让顾辰安感到胸闷，男人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铁锈味，顾辰安有一种非常糟糕的直觉。

“那个……”

男人嗯了一声。

“宝宝继续说，我在听。”

“你杀人了吗？”

枭一顿，随后闷笑起来，蹭蹭顾辰安柔软的发丝，将青年露在毛毯外的脚捏在手心，语气意味深长。

“他们不是人啊。”

凉意从背脊缓缓攀升至后颈，尘封的记忆细碎地闪回又瞬间消失不见……

今天才发现PC端可以看到营养液。感谢『无名哈』宝宝的6瓶营养液和『再见，卡卡瓦夏』宝宝的3瓶营养液。 （ｖ＾＿＾）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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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堂酒店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