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惯会骗人,他口蜜腹剑,家族教会了他如何笑里藏刀,如何像毒蛇一般绞杀猎物,如何布下天罗地网。
笑意盈盈的目光下是腐烂的恶意。
涉世不深的青年自然会被他的假象蒙蔽,他的谎言正如情话般动听。
事实上,他对青年所言,句句情话。
卡罗拉玫瑰今天熏得花匠有些头疼,不知怎么,花香好烈,有股其他的什么甜香混杂在其中一般,他甚至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有些热。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花匠的动作一顿,弯着腰往回看。
“柯林,今天也没有带书来吗?”
顾辰安放下手里的树篱剪,站起身来,手上的工具被男人放到小桌上,腰身被虚虚环抱。
柯林最近喜欢听顾辰安讲故事,讲他的过去,他的曾经,他的爱好,他的一切。
花匠其实并没有那么多要讲的东西,他的前半生很平淡又可怜……可怜,有人常常这么说。
尽管他自己并不那么觉得。
回忆里是没有痛苦的,已经咽下去也算不得什么,所以青年也想不出有什么好说,但无论他说什么,柯林都很耐心地在听。
“辰辰,你想跟在我身边吗?”
顾辰安一怔。
庄园里的佣人也分三六九等,柯林的意思是要让顾辰安去做贴身男仆。
贴身男仆是仅次于管家的存在,佣人的一切都由主人给予,能接近主人的职位往往分外抢手。
通常来说,这个职位和顾辰安八竿子都打不着。
青年迟疑:“我……我吗?可我的眼睛……更何况,我怎么能做好那些事呢?我甚至没有上过学,别说算账理财这些事,就是那些礼仪我也不熟悉。”
“不用你做,我身边原来没有这种人,我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也讨厌别人窥探我的**,那些是我的个人空间。”
手腕被握住,柯林的声音就落在耳畔,低哑又温柔:“你明白我的意思?对不对?”
顾辰安心里一震,他明白这两天柯林的暗示,但他见过许多贵族少爷转瞬即逝的深情,就算是柯林他也不敢赌——一个被抛弃的瞎子,结局是可想而知的。
“我会帮你找到最好的医生,治好你的眼睛。”
青年无神的双眼在颤栗,柯林的手有力地扣住顾辰安的手心。
“不熟悉工作也没关系,我会亲自教你。”
甜蜜又温柔的话语逐渐把青年圈入陷阱之中。
“一点一点,全部教会你。”
“我从不背弃承诺。”
“我会引导你前进,不论是作为主人还是恋人。”
男人垂下高傲的头颅,亲昵地紧贴着怀里微颤的青年:“相信我,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
“今早的密函说医生已经离开科索郡南下过来,最快明天下午抵达,你今天就从这边搬过来好不好?这里太远了,住在我身边,也能更好接受治疗,不是吗?”
柯林的话让顾辰安心动,花香也熏得人混沌,男人的话语缜密,半点错处都挑不出。
他被说服了。
“你……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青年的话有些干涩,心里泛酸,低垂眉眼,“我难道值得这样吗?”
“你当然值得,我爱你,爱你的一切,亲爱的,我甚至想把心脏挖出来给你看。”
顾辰安被调转方向抱起,只觉得身体一轻,慌乱地扶住男人的肩膀,两条腿不自觉缠上腰,青年被压在花房的玻璃上,深刻而黏腻地亲吻。
“现在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如何接吻。”
唇瓣被轻轻厮磨,目盲让他更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处。
“永远不能拒绝主人的吻。”
不像上次那么急切汹涌,这个吻缠绵悱恻,带着若有若无地挑逗,只是同样的,吻得很久。
后腰被一下按住,顾辰安只能呆愣地张嘴,迎接柯林激烈的吻,不自觉眯起一只眼睛。
“好棒,乖孩子。”
“呃……”
连手心也被扣住,严丝合缝,毫无退缩余地,柯林突然变得极具侵略性。
“下次记得伸舌头。”
像是嘉奖一般舔.弄被脸颊上的软肉,青年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酥麻,发出微弱的咽唔。
顾辰安以为柯林的意思是让自己搬进距主宅较近的农舍,主人和仆人不能同住,这是规矩。
管家有管家的居所,佣人和工人则有农舍,花匠从前便是住在一个偏僻的小农舍。
青年意识到柯林的意思居然是同吃同住后,只能盯着空气愣神,他想跑都来不及后悔。
“柯林,这会不会……”不合适啊?
“没什么不合适的。”男人手把手教顾辰安如何整理衣物,“这是我的庄园,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柯林那股劲像是要把自己别在腰上带来带去……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论是管理会议,还是巡视庄园亦或者面见来客,顾辰安都雷打不动地被带在身边,柯林时不时就要亲一口摸两次。
顾辰安虽然是贴身男仆,但更多的是柯林在照顾自己,弄得青年有些羞愧。
陷入爱情的男人都这样吗?
完全热烈的,孤注一掷像个愣头青般的爱。
顾辰安觉得自己有些吃不消,柯林有些太——太难以描述,命令式的要求裹挟着甜言蜜语,潜移默化地控制他的精神。
他说不过柯林。
贵族少爷那张嘴里总是连珠似地冒出一大团劝慰或诱哄,引用青年完全陌生的典例或名言,听起来总是那么有道理。
肌肤的热度,柔软的吻,甜蜜的情话,柯林说他钟爱最这三样东西。
如果青年落泪,那情况更是会一发不可收拾,他能感受到柯林真切的心疼,但同时,男人加重的力道无时无刻都在诉说激荡的爱意。
柯林常对顾辰安说——
如果你觉得我难过,就请给我一个吻吧。
落在嘴唇上的吻。
那么多大的痛苦都会立刻消散。
安德烈最近过得快活,宝贝已经拐到手里,该亲该摸该舔的一件不差,就是吃不到最后一口,怎么哄怎么求都不让,把他吊得和庄园里豢养的狼狗一样。
幸好,他是个耐心的猎人,最擅长陷诱。
“肯特医生,您看情况怎么样?”
身着长袍的医生从木匣中翻出一本厚重的旧书,不紧不慢地捋着浓密灰白的胡须:“您说您的眼睛是因为蛇毒而失明的?”
顾辰安不安地抬头,被身边人察觉到,紧搂在怀中。
“是的——的确是,他们是那么和我说的。”
“哼!”肯特重重的放下手里的书籍,碍于安德烈在场,情绪有所收敛,“简直是荒谬!您的眼睛不可能是因为蛇毒,在这一带的气温条件下,会喷溅毒液的蛇只有一种——拉科诺达喷毒蛇。”
“但这种蛇的毒性不强,毒液入眼后,也不会立即开始破坏眼球,您说您在意外发生后立即用水清洗,大概率已经洗去毒液。”
医生从随身携带的木匣里,摸出瓶瓶罐罐,取其中一瓶打开让顾辰安嗅闻。
“请您闻闻,气味熟悉吗?”
酸涩的苦味盈满鼻腔,回忆打开了匣子。
“熟悉,当时那个牧师,就是在我眼里滴的这些汁水。”
肯特气得吹胡子瞪眼:“简直是谋财害命!”
“这是红蹄果叶捣出的汁,会致使暂时性失明。”白胡子医生不觉多嘴,神学与科学已隐隐呈现对立之势,肯特在城里也深受其害,“什么牧师,用这些害死人的偏方,还质疑医学!”
顾辰安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什么,您说他们在骗我?难道……难道我的眼睛真的能重现光明?”
“嘶,这件事发生多久了?”
“差不多十个月。”
“十个月……十个月……”
肯特一边缓慢走动一边低声喃喃。
“一般来说治好的可能性很大,但十个月过去……略有些棘手。”
顾辰安扬起的心又被重重丢下,柯林温柔地轻声安慰:“会治好的,辰辰放心。一定会的。”
男人声音坚定有力:“肯特医生,只要您能治好他的眼睛,除了已经谈好的报酬,再外加一份地契。”
……
柯林好像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们,这座庄园常有访客,但陆陆续续便会离去,仅此而已,顾辰安知道的不多。
青年被桌上那碗药苦得快晕过去,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好苦的药啊,居然有比生活还苦的东西。
“辰辰?”
昏昏欲睡的顾辰安蜷缩在柔软的沙发上,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往门口看去,下意识地回应。
“柯林,你回来啦。”
男人急切地拥着一无所知的青年,扣着窄腰的力道极重,顾辰安以为他是想要接吻,便仰头亲上去。
青年伸出舌头轻舔一下男人的唇,被猝然拥进怀里,按住脑袋亲——只是用力亲了一口脸颊。
顾辰安歪头:“?”
柯林僵硬着身体,眼底燃气一簇暴怒,压着粗重的喘息,手上的疤痕隐隐又有开裂的趋势,脸上的鲜血衬得他神色越发阴沉。
他被关在地牢里半个月,不见天日,思念疯狂地抽芽滋长,快要把他逼疯,皮肉被柯林自己抓烂,血腥气环绕在骨髓里,这一切可要多谢他的好、哥、哥。
“柯,柯林少爷。”
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霍华德干巴巴地开口,神情活像脑门上顶着一把枪,安德烈单手插兜,安静地站在一侧,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
“肯特医生说顾先生明天起可以开始锻炼眼周肌肉,为复明做准备。”
“是吗?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这次轮到顾辰安说话,他语气雀跃地发问,安德烈的目光温柔地逡巡在青年身上,完全无视在场的另一人。
『我们只在地牢里发现了干涸的血迹,碎裂的砖石还有倒十字架。——来自几百年后某位探险队员的笔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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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迷雾庄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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