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岚听到系统提示时，心中却没多少喜色。

此时，夜色浓稠得像墨一样。月色被乌云遮住，只有两侧高大的路灯散发着冷白的寒光。

他大步流星走在鹅卵石小路上，越走越快，不多时就将秦郁远远甩到了后面。

明明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可一簇无名火却在他心口燃烧，让他有些烦躁。

“喂！”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手腕被紧紧握住。顾星岚回头，看到秦郁不耐的眼神：“你走那么快干嘛…你在生气？”

“放开！”顾星岚甩开他的手，眉头紧皱。

“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秦郁看他后退了一步，好像自己携带着病毒的样子，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冷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用完了就扔，你真是好样的。”

顾星岚不看他，低头整理袖扣，语气冷淡：“反悔？我答应过你什么吗？”

“顾星岚！”秦郁的脸色沉下来，眼底翻涌着冰冷的笑意：“就算要掀桌，你的动作是不是也太快了点。怎么，我这颗棋子，你用不着了？”

“棋子？”顾星岚嗤笑一声，眼底浮起一丝倦意：“算了，随便你怎么想。”他突然觉得荒谬，站在这里与秦郁争执的自己，简直愚蠢得可笑。

顾星岚干脆利落地转身，夜风吹起他的衣摆，划出决绝的弧度。

眼看人越走越远，秦郁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失控了，他大步流星追上顾星岚，一把扣住对方肩膀，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秦郁的手刚触及顾星岚肩膀，腕间突然传来刺骨的刺痛。一枚精巧的胸针不知何时出现在顾星岚手中，在他触到他的瞬间抵了上去。

他条件反射抽手，却被对方顺势扣住腕骨，下一秒，冰凉的金属边缘抵上了他的喉结。

顾星岚转过身时，垂落的发丝散开，露出一张染上薄怒的脸。秦郁这才看清他眼底翻涌的冷意。

他伸手拍了拍秦郁的脸，语气却冷漠如坚冰：“第一，不要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话，我不喜欢。第二，一个**熏心的棋子，我不需要。第三，没有你，我也能完成任务。”

“**熏心？我？”秦郁活了二十六年，倒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评价，偏偏他还无从反驳。

细数他和顾星岚相处的这些日子，无论是清醒前和清醒后，他确实占了对方不少便宜。

可是那又怎么样？因为任务主动接近他的，难道不是顾星岚自己吗？

“既然你说我**熏心……”他向前倾身，尖锐的针尖刺破皮肤，渗出细小的血珠：“那□□给你看。”

顾星岚见状迅速收回手，下一秒，一张俊脸在眼前放大，他下意识侧头，一个柔软滚烫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愤怒如同烈焰，瞬间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一把推开秦郁，用力擦了擦脸颊，细腻的皮肤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红。

对面秦郁的脸色越发难看，像要吃了顾星岚。

他拎起掉落的大衣掸了掸灰尘，搭上臂弯，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怎么，刚才没和顾宇哲玩够吗？你可以回去继续，我嫌脏，就不陪你们玩了。”

“你什么意思？”秦郁脸黑如锅底，一字一句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你以为我搞他了？”

“这是你的自由，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还要谢谢你帮我完成任务。”顾星岚露出一个虚伪的笑，朝秦郁伸出手：“合作愉快。”

秦郁的目光落在那只悬在半空、不易察觉颤抖的手上，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原本紧绷的下颌线渐渐放松，眼底的怒意被一种微妙的了然所取代。

原来，顾星岚…也是在乎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复杂的情绪。

“顾星岚！”秦郁没有去握那只手，反而向前逼近一步：“你知不知道……”他忽然将拇指按上对方僵硬的唇角：“你现在笑得…很难看。”

“我……”顾星岚被打断。

“我没有碰他！”秦郁语速急促，恨不得脱光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胸口那股郁结多时的闷气，忽然消散了大半。

顾星岚一愣，对面秦郁戏谑的眼神，看得他脸颊升温。他在心里狠狠骂自己“白痴”，“蠢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那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秦郁见顾星岚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有点好笑：“就当是补偿我，给我一个拥抱吧。”秦郁的尾音像是在叹息：“系统说，我要在三秒内获得一个拥抱。三、二……”

在他数到一的时候，顾星岚抱了上去，非常温柔的一个拥抱，可他还没来得及感受，身上的人就像被扎到似地弹开了。

顾星岚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底发沉。就在刚刚，他抱到秦郁的那一刻，熟悉的电流划过他的手臂，带来一股灼烧般刺痛。

自从秦郁恢复记忆之后，系统就再没有因为他ooc而惩罚他，可刚刚他却在脑海中听到了一声奇怪的电子音。

［宿主您好！智能ai小瑟很高兴为您服务。］

［智能ai?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顾星岚在心里问。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秦郁用手帕擦去顾星岚头上的冷汗，神情严肃：“你坚持一下，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不用。”顾星岚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按下手机按键：“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秦郁双眸在他身上巡视，见他脸色稍好一些，松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顾星岚强撑着坐上车，一路假寐到秦宅。在秦郁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端了一杯酒进了房间。

房门关闭的刹那，他迫不及待质问这个突然出现的智能ai。

“你刚才说搞错了，是怎么回事儿？”

［呜呜呜，都是小瑟的错，都是我太笨了。］

听完自称“小瑟”的ai的话，顾星岚一阵头晕目眩，他扶着桌子，身体看起来摇摇欲坠，脸隐藏在黑暗中，嗓子沙哑的厉害：“你说我本应改变秦郁的命运，让他获得应有的荣光，但现在系统崩溃了，颁布了错误的任务，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根本没有意义！”

［嗯…这个…也可以这么说。］

“而且我现在还要继续这个错误的任务，但有可能永远无法回去？”

［也不能说这么绝对，我已经向上面打申请了，也许很快就会回复。］

眼见对方越说越没有底气，顾星岚冷笑一声：“也有可能一直没有回复，直到我死在这里？”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顾星岚本就头疼欲裂，如今听到耳边的哭声更是雪上加霜：“停！你刚才说我还有最后一个任务？”

［最后一个任务要求你杀死秦郁，但是你千万不能这么做！之前这么做的宿主全都死了！］

“可是——”顾星岚抬起头，语气隐忍中掺杂着绝望：“我不完成任务，也会死吧。”

系统努力检索，惊讶地发现过往的宿主只有一个结束，要么是杀掉秦郁后被判定任务失败死亡，要么是被秦郁杀掉，没有第二个结局。

［但是……］它想劝顾星岚，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听你的意思，你有过许多任宿主，但是你了解人性吗？”顾星岚贴上冰凉的玻璃，窗外霓虹灯闪烁，将他的面容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剪影：“如果我们之间一定要死一个人，我会选他死。如果我们都要死，那么我要做晚死的那一个。”

系统惊讶地瞪大机械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顾星岚见状忽然笑出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异常诡异：“骗你的，别害怕。”

系统大气都不敢出，根本搞不懂顾星岚到底哪句话是真话。

万一，宿主真的要对任务目标下手……

它惊恐地扎进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中，看看有没有办法挽救一下。

顾星岚耳边终于恢复清静，他走到床边，张开手臂，直直地倒下去，被柔软的床垫紧紧包裹住。

可能没有人知道，但他现在真的破大防了。

他幻想一只猫从自己的心脏中爬出来，全身毛炸开，像个毛线团，围绕着天花板阴暗地嘶吼，咆哮，爬行，狠狠地把一切都撕碎！

曾几何时，他也在深夜时想过，让这个世界完蛋吧。

现在他变了，他想让这两个世界一起完蛋。

深夜

秦郁站在木质楼梯上，像一座沉默的雕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沙发上的人。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

否则，他怎么会看到顾星岚披着毛毯，红着眼眶，衣衫凌乱，缩在沙发上暴饮暴食。

沙发旁边放着一个盛满纸巾的垃圾桶。

“啪嗒”一声，又一个皱巴巴的纸团被扔了进去，顾星岚一边静音看电视，一边擦眼泪。

秦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巨大的液晶屏上正在播放动物世界，一直矫健的雄鹿被凶狠的猎豹一把咬住脖颈，压倒在地。

物伤其类？

秦郁脑海中突然掠过这么个念头，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顾星岚面前。

“哭什么？”

顾星岚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垃圾，又想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更是恨不得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垃圾桶被塑料袋塞满，桌上还有有一堆零食袋子。顾星岚丧气地往里按了按，意识到这个垃圾桶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大时，选择先发制人。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下来做什么？”他背对着秦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起来。

“我睡不着，你呢？”

“我正好想睡了，沙发让给你，我要走了。”顾星岚从沙发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找鞋子，慌乱间，不小心把鞋子踢进了沙发底下。

他趴在地上想掏出来，却把鞋子越推越深。身后秦郁的目光如影随形，一股莫名的怒气突然在他胸口炸开，他走到一边，用力抬起沙发的一角，果然看到横七竖八的鞋子。他刚想用脚把他踢出来，却不然被握住了脚踝。

秦郁叹了口气：“我来吧。”

顾星岚穿上鞋子，本打算立刻就走，但看着堆满零食袋子和纸巾，凌乱不堪的客厅，终究还是没能迈开步子。

顾星岚低着头，背对着秦郁：“我去打扫卫生，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

他的声音瓮声瓮气，很有几分可怜的味道。整个人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样，忙得团团转。

“顾星岚。秦郁抓住他手中的扫把，声音很轻：“你到底怎么了？”

现在的顾星岚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可怜又好笑。

“我好好的啊。”他扭过头：“可能是电视剧情太感人了吧。”

画面中，一只笨拙的小企鹅啪嗒一声摔倒了地上。

秦郁看他不想说也不再逼问，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脑袋，埋进自己的脖颈：“不想说就算了。”

顾星岚挣扎无果后，自暴自弃地往下挪了挪，用他的睡衣擦眼泪。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客厅里寂静得落针可闻，更显得时不时的吸鼻子声突兀，顾星岚在羞窘中渐渐睡去。

秦郁把顾星岚抱进房间，放到床上。看着对方在梦中依旧紧皱的眉头，时间轻轻抚上去。

一旁的手机突然亮起，秦郁下意识遮住顾星岚的眼睛，另一只手拿过手机。一则消息跳了出来。

［叶兴言出来了，他好像准备回国。我担心他报复你，你和秦郁最近都小心点儿。你之前说车祸的事儿我还在查，已经有点线索了，最近别招惹叶兴言，避免他狗急跳墙。］

秦郁神情瞬间阴沉下来，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收紧，他本打算慢慢折磨叶兴言，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要让叶兴言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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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