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是靳弛!

“娘亲——”

“娘亲……”

清脆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曳忍着脑中钝钝的剧痛,缓缓睁开眼。勉强定住心神,床边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映入眼帘,她扎着两个发揪,同时自己的手掌心里陷入一片柔软。

是一个女娃娃……她正将脸埋在自己手心里在撒娇。

听她嘴里喊着娘亲娘亲,应当是这具身体的孩子。

姜曳有些懵,恍惚间想起。是了,她来到了新的世界,为了任务,也为了尽快复活靳弛。

想到靳弛最后死在自己的怀中,那股感情的余震再次袭来,眼尾湿润落下泪来。女娃娃见到她落泪,忙伸出胖手。

“娘亲…不哭,娘亲。”

她嘴上安慰着姜曳不哭,自己却泛起些委屈的泣音。姜曳连忙起身,有些冷淡地安慰着:“我不是哭,是刚刚醒来眼睛有些酸。”

女娃娃瘪着嘴:“真的吗?娘亲?”

看着她葡萄大的眼睛,圆润澄澈,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姜曳心里一软,伸手抚过毛茸茸的发顶:“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叫我娘亲?”

女娃娃闻言,着急起来:“娘亲是被爹爹气糊涂了么?我是福宝啊!怎么晕倒后还会变傻呢!”她马上转身,“我去找一下掌门,让他来帮娘亲看看!”

姜曳赶忙拉主福宝的小手,露出些调皮的笑。

一个女娃娃的名字竟然叫福宝,她的父母应该对她极为珍爱。

“别急,娘亲逗你玩呢。”

福宝还是有些犹豫,她的睫毛很长,泪珠挂在眼尾一晃晃的。

“真的吗?”福宝抬起肉肉的手,托着姜曳的脸仔细端详,“娘亲真的没事么?”

姜曳摇头,见她如此关切,一贯冷漠的心也生出几分宽慰。

“真的。”

福宝这才放心,小大人似得长吁一口气,手脚并爬地上床挨着姜曳坐下。

她拉着姜曳的手轻晃:“娘亲,爹爹最近变得好奇怪,总是和娘吵架,今天还把娘亲气晕了。我们不要和爹爹待在一起了,去找个新的爹爹,好不好?”

姜曳愣了一瞬,还没理清剧情。那既然是福宝要求的,不若先应下再说。

谁知刚说完一个“好”字,眼前的景象似旋涡般滚动起来。天旋地转地让姜曳煞时想吐,一股浊气憋在胸口。猛地睁开眼,耳边竟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娘亲——”

姜曳无奈地望着床顶,很显然…是要跟着这个福宝的意愿走剧情才行。她平躺着,竭力缓解喉间的恶心。耳边又经历了方才重复的台词,直到福宝再次开口:“我们换个新爹爹好不好?”

虽然不知道剧情,但从福宝这个名字,也能猜出夫妻二人应该是十分恩爱的。

之前福宝担心地寻人,想来也是很喜欢原身这个母亲。

于是她堪堪支起身子,温声道:“娘亲不觉得爹爹过分,只是吵架而已,说开了就好。”

福宝却不依不饶地努着嘴:“你先答应我嘛,我们换个新爹爹吧。”

答应你还是不得重来一回?

姜曳思索片刻:“娘亲和爹爹怎好轻易分开?岂能因为吵了一架就离散?这寻常夫妻也难免会吵架拌嘴的。”

“娘亲…”

“……”

姜曳正要摇头,那股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立刻握住福宝的肩膀:“先听娘亲解释——”

突然,旋转的窒息感停下。

福宝睁着那双葡萄大的眼睛,黑黢黢的瞳仁倒映着姜曳的脸,莫名地,让姜曳觉得后颈泛起些冷飕飕的寒意。

“娘亲觉得,如果福宝不喜欢爹爹,那我们离开就是,不用非要换个新爹爹。跟着娘亲福宝不高兴么?”

闻言,福宝眨眨眼,她微张嘴说:“那也行吧。”说完福宝高兴地抱着姜曳。“娘亲真好!”

姜曳无奈地拍了下她的后背。

折腾久了,孩子扑在她怀里一眨眼就睡着了,也是神奇。姜曳端详着酣睡的小脸,掐了一把,触感特别软。将她抱回床上,安顿好后自己打算先出门去探探情况。

穿戴整齐刚走出大门,就有人来请。

“姜夫人,师尊让你去前厅一趟,有人来访。”

姜曳微微颔首,从侍女口中得知,是她夫君的师父来了,师父名为沈无心。

去前厅的路上,姜曳不禁多看了几眼侍女额头上缀着的红宝石,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实在想不到出处。

“姜曳来了?”

踏进厅内,姜曳便是一愣。

座上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裳便是她的夫君,同自己比总觉得年纪相对小一些。他生得文弱,不知为何让她感到几分面熟。可遍寻脑海中的记忆,却查找不到他的来源。

坐在主位的沈无心年纪也并不大,下巴上蓄着一节黑胡,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气度,带着些点禁欲的清冷,只是沈无心的额间也同样系着一条坠着宝石的额带。

“见过师父,方才我在哄福宝入睡,这才来晚了。”

沈无心摆摆手表示无妨:“快坐下吧。”他略带深意地望着姜曳,“听闻你与子渊这几日有些龃龉。”

“本尊知道这五年来刘子渊悉心修炼,潜心修道,冷待了你,今日是特意来替他赔罪的。”

姜曳眸光微动,原来如此?

可她的夫君在此刻却侧过脸,不仅不想同她对视,甚至是有些怯懦地不敢看。

“师父说笑了,琐碎的家事而已,怎好让师父过问?”

“这家事也是因本尊而起嘛。”沈无心捋着胡子笑道,“子渊向来斯文,能与你吵到动手的地步,想来也是气急了。我已命他不许再犯。来,徒儿,快给你夫人赔罪。”

刘子渊闻言撇了嘴:“是,师父。”他面对着姜曳,有些不情愿,“夫人,我知错了,日后我再也不敢了。”

“……”

姜曳一时无语,许多想要腹诽的话在唇齿间辗转,面上她仍就淡淡点头。

“好,那此事就过去了。”沈无心满意地颔首,“如此甚好。姜曳你也多多体恤他一些。本尊已命他常回家中照料福宝,你们日后就不要因修道再生嫌隙了。”说完,他站起身,“最近无极真君出关,以防真君觉得治下不严,你们都得注意着些,谨言慎行。”

原来是为了这个。

姜曳在心里冷哼一声。

“真君居然出关了?!”刘子渊有些激动,“那他、他这次可曾破镜?!”

“自然是有的,真君已到大乘,据说此次出关直接破镜到大乘五期,再过五期就可渡劫成仙了。”

话语间沈无心颇有几分自傲。

刘子渊站起来:“真君真是厉害啊……”

“……”

姜曳静静地打量着眼前修道的二人,这才想起,司徒灵好像从头至尾都没说过,他们仙宗修的是什么道?这两人修道,为何还要娶妻?

想到这儿,她又顿了顿,修道未必不能娶妻生子,不同于人界的和尚道士,很多人修道最初的目的,和大部分人继续修道的目的一样,不过是为了延长寿命。

“无极真君,这边请。”

门口厅外忽然传来侍从的通报声,沈无心话音一顿,当即起身。他早已感知到无极仙君的气息,本还想着稍后去拜见,谁知真君竟然径直来到内院。

“见过真君。”

“见过太上长老。”

要说方才见到刘子渊姜曳只是愣怔一瞬,那见到无极真君的刹那,她索性是呆愣在原地。

刘子渊和沈无心都皱着眉觑她,除了姜曳,无人察觉到无极真君也有一瞬的失神。

她很快反应过来,敛神行礼:“见过真君。”

无极真君淡定颔首,额间的红宝石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真君怎么才出关,就驾龄我内门弟子的居所了?”

沈无心有些紧张。

“出关后想了解下宗门,感知到你在此主持家事,便顺道来看看。”真君转身问姜曳,“你便是刘子渊的夫人,姜夫人?”

“正是。”

无极真君道:“那你随我来,有些事要先问询你一番。”

语毕,刘子渊面露张皇:“真君,这…我与夫人只是一些家事而已,并不是真心——”打断了他的话,真君淡淡道,“本尊自有决断。”他走了几步,“随我来吧,姜夫人。”

沈无心拦住刘子渊,他对着姜曳温和一笑:“去吧,真君素来明察秋毫,你定要仔细地跟长老表述,千万不要有所隐瞒。”

他温和安抚的言语中暗藏着威胁之意,姜曳淡然地回了句:“好,我一定会如实交代的。”

“……”

最后觑了沈无心一眼,她才离开。

跟着无极真君走到庭院,他手一挥,二人乘着云不过一瞬一息间就到一座宫殿前。

此处位于山峰的顶端,四周烟云缭绕。阳光四溢间,宫殿蓝绿色的瓦片闪烁着彩色的光,流光溢彩的光晕侵染着整个宫殿。

整座宫殿孤傲之气中还透着一股暖意,温润的暖意。殿门上的牌匾写着“虚极殿”三个字。

刚一落下,她激动地攥住无极真君的手。不外乎她失态,无极真君分明就是靳弛!

“靳弛!”她脸上绽开笑靥,比之方才沉静的面容生动许多,“靳弛…是你么?”说完,话语里还带着些不确定的期盼。

“…是我。”衿池被她突然的亲近弄得有些无措,但心里很高兴,他长睫微颤,“你怎么认出是我的?”

闻言,姜曳笑得眉眼弯弯,杏眼微挑,眼波流转间原本压抑着的冷淡之色,煞时变得温暖,噙着些不为人道得甜来。

“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来。”

她比幻境外活泼好多啊…笑起来时唇珠微微的翘起,让衿池的心脏直接漏了一拍,他镇定下来问:“你…有记忆?”

姜曳立马点头。

衿池便放下心来:“那就好。此地是在魔魇所造的梦境世界,是不能说出关于这梦太深的破解之语,不然会被惩罚倒退的。”

这是……靳弛在提醒自己,不能说太多,不然会遭到世界的规则限制。

果然是他!

姜曳的心激动得怦怦跳,他居然跟自己一起在做任务!想来是主系统狡诈,故意让他们安排在一起,好赚取多一点的动情值。

姜曳用力地点头,表示明白。

衿池难掩欣喜,姜曳竟能认得出他,尽管在梦境里他的脸和本人还是有些差别。更意想不到得是,在魇的梦境里,极其冷淡的姜曳竟比在梦境外更活泼。

她额面上的那滴蓝色的水印,不再使她显得冷若冰霜。反而使透着冷的寒冰化开,变成了绕指柔的春水,更加温柔动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曳对他…似乎更加热络亲昵。

衿池眼眸微动,她今日身穿一袭粉蓝色的衣裙,原本清冷的气质彻底被柔化,此刻又笑得动情,噙着水的眸子妩媚动人。

让人……想到这儿衿池喉咙滚动两下:“我知道。” 他勾起嘴角,带着未尽的意味叹道,“姜姑娘好聪明。”

姜曳羞涩地垂眸,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自然地执起衿池的手:“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是错觉么?

她还带着一点少女的娇嗔。

可能是众人面前需要有所收敛,她才没有表达出来。双手相握的瞬间,衿池僵在原地,掌心的触感很软,她的手竟这么小…勉强定住心神,他的脸上是一贯的镇静,倒是没让姜曳看出波动。

虚极殿的景色极佳,透过澄澈的日光,衿池的耳后漫起些绯红。

“在梦魇的幻境中,它为了汲取人的情绪,会化出分身在各个幻境里依附角色,只要找到它、消灭它就能破局。”

“但眼下我们不知梦的主人是谁。得尽快找到梦主人,根据她的心意完成她期望的故事,否则就会陷入无限循环。但是切记万不能让梦主人察觉异常。万一梦主人崩溃,梦境坍塌,我们有可能葬身在此。”

姜曳松了口气。

“那我可能知道是谁。”她想了想,握紧衿池的手,食指刮蹭着他掌心仅有的一条纹路,“放心,扮演的事我最擅长。等我再确认一下梦主人的身份,就立马告诉你。”

衿池盯着她俏丽的脸,忍住掌心的痒意。

方才在师父和刘子渊面前,她的嘴唇就一直微微努起,衿池看得出来她在努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耐。可同自己说话时,又是这般灵动、乖巧。

这种温顺听他话的模样,与她对待外人毫不在意的疏离姿态截然不同,让他的内心感到有些恶劣的…满足。

…好特别啊。

从未有人如姜曳这般直接地接近过他,甚至触碰他。

修无情道素来清苦,师父对他要求严苛。修道之事若有差池,便会罚百次,他虽如世人所说极有天赋,但这天赋也是辅以多次的修炼而来的。

他并不厌恶师父的严苛。

可同样的,师父及旁人都不愿亲近自己。无外乎是无情道修者容易走偏门,杀亲证道。因此连师父都会有所避讳。师父告诫过他,要修就修太上情道。

师父说,大家都避着自己,是一件好事。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不与人深交,甚至习惯了大家对他的漠视。

可他是人,即便修道,这颗心也是滚烫的。

不明白姜曳为何态度突然转化,最初,他同姜曳接触,她待自己与别人并无不同。

想来是在梦境中遇见故人,因此才喜形于色。

他稳住心神,忽视着后颈烧火般的热意:“那你万事小心,这枚传音玉佩你记得随身戴着。我虽在虚极仙宗,却不能常来见你,你是刘子渊的夫人,我不好明目张胆地拜访。”

“你若有事就通过玉佩唤我,我得了线索也会告知于你,我们一起商议着来。”

“嗯,好。”姜曳思索片刻,想起司徒灵所言,她问,“你的身份是刚出关的长老,那可曾了解过关于沈无心的事?他今日特意为了刘子渊亲自安抚我,甚是关怀。”

“我观刘子渊性格文弱,若我是师父,定不会收他做弟子。”

“沈无心如此在意,难道是他只收了刘子渊一个弟子的缘故?还是他另有天赋?”

衿池沉吟片刻,自己才修道二十载,期间不问俗世,了解的八卦轶事并不多,此事也是在梦里才知晓的。

他摇头。

“此事我并不清楚,但梦境中的一切未必就是真的,有可能是魇杂糅出来的,不能尽信。”

他说得有道理,做梦嘛,梦本就不需遵循常理。

姜曳点头应下。

“好吧。”

她走近,贴近衿池的胳膊,接触到一片柔软衿池身体一僵,立马退后。他的耳垂好似额上微荡的宝石,红得快要滴血来。

“姜曳……”

他的语气低沉,还带着无奈。

清冽的青草味泛着些带着土味的苦涩扑面而来,又闻到了靳弛身上的木质味道。

姜曳勾唇,见他满脸羞涩新奇不已,同时也有些疑惑,靳弛在她面前是从不会害羞的。

“好了,我知道如今的身份确实不便……”她刚说完,衿池微微摆手,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察觉到沈无心的一缕神思在周遭试探。见状,他皱起眉,“他们着急找你,如此在意地试探,可是你受了委屈?”

姜曳毫无所感,她想,这具身体一点灵力都没有,莫非是个凡人?

“没有……只是听说刘子渊前几日与我吵架,还将我气昏过去。我还未问清楚情况。既然他们着急,我得赶紧回去,以免被他们怀疑。”

衿池点头:“好。”

话音刚落,只是一息间,衿池已将姜曳送回原地,茫然间,她的脑中只留下一句“有情况玉佩联系”在她的脑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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