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昱一连两日彻夜未眠总算是到了南黎,只是在进入芜镇时他的马力竭而亡,以至于不得不寻一处落脚地好好思量一番。
他承认自己在听到纪清风失去联系时理智荡然无存,一味的骑马只想着赶快回来,却根本不知去哪里找他。
颜昱给路边摆摊的小贩二两银子让他帮忙把马的尸体处理掉,随后浑浑噩噩的找了家客栈,跟老板要了热水和吃食便上楼进了房间。
随着理智逐渐回笼,他和纪兰雪都稍冷静些,颜昱眼下这般模样只身回营的话,怕无法调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知事态严峻却也只能暂时放下好好歇一歇。
店小二很快便把沐浴的热水送来,颜昱等他弄好后又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帮忙买身换洗衣服来,随后便关上门解开衣袍踏进木盆闭上眼。
颜昱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蹙眉问道:“还是联系不到吗?”
星流应了声,随后道:“不过总部那边传来消息,倏烁依然在该世界线。”
倏烁还在就证明纪清风还没死,颜昱稍稍放下心,眉头微松呼吸略微沉重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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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挂心纪清风,颜昱又梦到井忱了。
只不过是校园时期的井忱。
因为天气憋着雨导致下午的阳光不是很好,颜昱看着坐在学校画室里高一时期的自己怔愣了下,因为他记得这天。
这是杜潇出车祸的那天。
他记的不错,没过两分钟正在画画的自己就接到了电话,手中正在给头发上色的笔滑至画上女人的下巴,整张脸横贯一条深深的灰色痕迹。
梦中的自己猛地站起来,导致画架被带翻也根本没去理会一地的狼藉,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颜昱跟着视角的转换来到医院,杜潇的父亲此时正在抢救室门口不断的磕头,四十岁的年纪两鬓已然花白。
他看到自己走过去把人扶起来,张了张嘴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只能强装镇定的和杜潇父亲并排坐在椅子上,随后拉了拉衣袖,将抖得不成样子的手藏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暗了,颜昱再次听到医生那句锥心的话。即使经历过一次,即使在梦境中,他依旧不可避免的被巨大悲伤淹没。
眼下已经到了凌晨,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下了出来,噼里啪啦的夹杂着狂风,就连在医院里都能听清外面的情景。
颜昱看到自己魂魄被抽走了般扶墙出去,杜潇父亲疯了般哭嚎的声音也没能让自己停下脚步。
杜潇小学二年级就出过一次车祸,当时是他的妈妈拼命将他护住才保住的一条命,只是他妈妈永远留在了那次车祸。
颜昱跟随淋着暴雨的自己摸黑前行许久也没有分毫要醒来的迹象,他不禁有些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眼看着天要亮了的时候,他看到前方出现一个撑伞的男生。
可能是雨大的缘故,即使有伞男生全身上下也依旧被淋了个透,但男生好像并不在意。只是等到自己一瘸一拐拖着沉重身体走到他身旁时,那把伞完全倾斜罩在了自己的头上。
随后颜昱便听到熟悉的嗓音说道:“天快亮了,我带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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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的敲门声将颜昱吵醒,他揉了揉要裂开的头,说道:“帮我送进来。”
得了命令店小二捧着套绛蓝色的衣袍推门而入,他将衣物放在木桶旁的凳子上,询问是否现在将饭菜送过来就离开了。
颜昱待他关上房门后将衣服穿好,脑子回想着那个梦最后的场景,他的记忆里根本搜寻不到半点。其实那天他只记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是如何回去的根本没有丝毫印象。
颜昱只记得他是高三认识井忱的,难道是自己当时太过悲伤,再加上淋雨高烧了几天,忘记了其实那天才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
想不通索性不想,当下要紧的也不是弄清那些陈年旧事。
就在他等小二送饭菜过来时,星流开口了:“联系到倏烁了。”
“纪清风怎么样?”颜昱连忙问道。
话音刚落,一道细微的电流声随之响起,紧接着便听倏烁说道:“他坠崖了。”
“坠崖?!”颜昱惊呼出声,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来顺手扯了件外袍披上就往外走,边推房门边问道,“怎么回事?”
前来送菜的店小二刚要敲门便冲出来个人影,手中的饭菜尽数被撞落,他连忙边道歉边抬头,结果定睛一看哪儿还有半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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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蹲在树下,用树枝扒着那颗黄色菌子,喊道:“爷爷,这个好漂亮啊!”
南黎昨夜下了场大雨直到今早才停,每每这时爷爷都会上山采菌子,这次她软磨硬泡许久才被应允跟出来,只是再三被叮嘱不可用手触碰。
爷爷闻言连忙拿着篓子走过来,见到树下那三棵菌子后,跟孙女说道:“这个菌子有毒,不能要。”
女孩哦了声,轻轻的用树枝戳了戳后,跟着爷爷一起往外走去。
“今天爷爷采了很多菌子,回去给你做菌子汤。”
女孩应了一声,眼神四下环顾着,其实她还没玩够,并不想回家。
“哎,那边有棵灵芝,你站在这里等爷爷。”说罢爷爷便把篓子放下,拿着家伙事往左边的大石头走去。
女孩脆生生的答应着,蹲下来乖乖看守篓子里的菌子。
窸窣——
摩擦树叶的声音一声声传来,吓得小女孩紧抱篓子,死盯着前方抖动的草丛。她现在害怕的全身发抖,因为时常听爷爷说山上有蛇,每一条都有碗口那么粗,一张嘴就可以把她生吞下去。
小女孩心里害怕又不敢喊爷爷回来,生怕惊动它,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眼泪流了个满面也不敢眨眼。
窸窣——
声音越来越大,就在小女孩松开篓子抓起手边的石头准备扔过去时,一只手从草里伸了出来。
小女孩惊魂未定的松了口气,抬头看到爷爷过来了,带着哭腔喊道:“爷爷,那儿好像有个人!”
爷爷闻言小跑两步,顺着孙女指的方向看去,也发现了那只被血和泥裹住的手。
“你乖乖在这别动,爷爷过去看看。”爷爷叮嘱后将灵芝放进篓子,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南黎的草本就长得高,更不要提山中的草,更是能将人埋起来。
爷爷用手里的家伙事儿将草扒开,果然见到一个男人趴在地上,浑身脏污的看不出是何处人。
女孩见到是人不是蛇,胆子大了些,好奇的凑过去伸头看了看。只见爷爷将人翻过来,伸手将他脸上的泥泞粗略的擦了擦,又探了探脖颈处确定还活着。
小女孩盯着那张脸,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道:“糖糕!”
“什么糖糕?”爷爷尝试着将人架起,确定能扛得动后,说道,“把篓子拿着,回去给你买糖糕。”
小女孩听话的去拿篓子,跟在爷爷后面不满道:“不是要吃糖糕,是糖糕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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