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礼安静地坐在江屿左边，内心万马奔腾。

我去，迈巴赫！

这简约高级的车标，低调奢华的的车身，别具一格的设计，暗夜小魔女。

若不是江屿为他打开车门，遇到这种车，他只敢远远望一眼，连摸都不敢摸一下。

这是我可以坐的吗？

许知礼的手指触摸着质感高级的皮革，悄悄咽了口口水，星星眼地望江屿。

江屿朝他点头。

许知礼迫不及待地上了车，小心翼翼地坐在后座。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着车的内部构造。

好大好宽敞！

他新奇地摸摸座位，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金钱的味道。

司机笑眯眯地看着后视镜的许知礼，“去哪啊小同学？”

许知礼抬头，双手搭在大腿上，挺直腰板，乖巧地报了个地名。

“那挺远啊。”司机想了一下，随即发动车子，“以前都是怎么回家的？好像没有直达车吧。”

“对，要转车。”许知礼点头，笑道，“不过这还是第一次从市里回去，我才转来两星期。”

“哈哈，在a市还习惯吗？”平时少爷都不说话，他喜静，车内也不会放音乐。见着许知礼新奇的兴奋模样，司机的聊天欲上来了，忍不住和他搭话。

“还好，我一直都在学校，没怎么出校。”许知礼回忆，“不过校门口那家螺蛳粉的的味道真是绝了！”

他一拍身旁的江屿，凑近用肩膀撞撞他，挑眉道：“真的特别好吃，还有他家里的章鱼小丸子。”

想到香气扑鼻的章鱼小丸子，一口咬下去能吃到一整只小章鱼，伴着香香软软的肉松。

他都感到有点饿了，已经六点多了，还没吃饭呢。

“下次我带你去吃啊！”许知礼笑眯眯地望着他。

“嗯。”江屿目不斜视，微微颔首，轻轻应了声。

司机叔叔惊喜地偷看着后座上的少年。

少爷可是从来不碰章鱼小丸子这种街边食品的，至于螺蛳粉这种辛辣食物，那更不可能了，少爷有洁癖。

看着许知礼真诚的笑容，这位小同学是真不知道少爷的喜好，只是想把自己喜欢的跟少爷分享。

司机欣慰，少爷看起来这么高兴，是真的很在乎这位小同学了。

见江屿同意，许知礼更开心了，熟稔地搂着他的肩，用食指轻轻点着他的肩膀，“那我们以后就是好兄弟了。”

这大腿不抱白不抱。

江屿身体一僵，许知礼明显感到他的异样，愣了一下，慢慢松开手。

他挠了挠头，稍稍坐回最左边，缓解尴尬似地看向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实则用余光注意着江屿的动作。

江屿拿了本书，翻了开来。

好毅力，不愧是学霸，坐在车上都要学习。

反观自己，上课睡觉，下课闲聊，除了学习，对什么事情都感兴趣。

不行，放假回来后也要好好学习了。不能对不起高中认真努力的自己。

在大学混了三年，高中的知识都快忘完了，完成任务也不能荒废学习。

许知礼暗自下定决心。

“下周三，是我的生日。”

江屿冷不丁地开口。

“嗯？”许知礼不明白他的意思。

“少爷邀请你去参加他的生日派对。”司机叔叔看不下去，一句点明。

许知礼受宠若惊，这么荣幸吗？生日派对……这是拉进他们关系的好机会。

他按捺住上扬的嘴角，问道：“方修然会去吗？”

此话一出，江屿目光暗了暗，气温骤降。

察觉到气氛不对，司机接过话头，“方少爷自然是要去的，哦对了还有陈小姐。”

“我会去的！”许知礼欣然答应，而后他看看江屿的脸色，迟疑道，“可以吗？”

江屿沉默，不看他。

系统系统，江屿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应该答应了。】

我也觉得。那生日礼物送江屿什么比较好？

【江屿什么都不缺。】

那倒是……可是我总不能空手去。

【你穿好看点。】

明白，绝对不给他丢脸。

【……】

回头问下陈楚月吧。

司机不问话，许知礼不搭话，江屿不说话。车内重新陷入安静。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划过，熟悉的气息随着记忆一同涌入。往事如烟，飘散天边，许知礼没由得唏嘘。

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父母妹妹过的好不好。

五年前，许知礼的家还住在县城里，一家四口住在爸爸学校分的一套一百多平的小房子里。每天准时被隔壁初中七点十四五的铃声吵醒，晚上九点的铃声一响，许知礼和许知诺就会被妈妈催着睡觉。

许知礼比许知诺大五岁，许知诺刚上小学的时候许知礼已经升初中了。等到许知诺升上初中，许知礼又上高中了。他们上的学校都是一模一样，但是从来没在同一个学校里。

可惜看不到知诺上大学了。

这个世界的他，不是真正的他。

人生总会面临很多选择，当他做出了一个个选择，就会走上不一样的路，许知礼是由许许多多的选择才变成如今的他的。

选择，常常伴随着遗憾，但他不后悔。

“系统，我去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是很多个平行世界自己生活的地方吗？”

【没错。】系统坦然，【所有世界都和你当时做出的决定有关。】

【比如这个世界，是以你当时做出转学这个决定产生的。】

【也可能下个世界，是你当初填学校选的另一所大学，选了不同的专业，走上一条不同的人生道路而产生的。】

许知礼明白了，自己曾经面临的两难选择，都是他来到不同世界的契机。

【说到底，每个世界都是你，只是做了不同选择的你。】

“那怎样算任务失败，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这些问题许知礼早就该问了，“失败后的我……在这个世界也会消失吗？”

【评判标准:死亡，任务超时。死亡后，现实与平行世界中都会死。】

【任务超时：五年之内没有完成任务。任务世界的死亡是彻底消失。】

许知礼一愣，“什么是彻底消失？”

【连同周围人关于他的记忆、生活过的痕迹，一并消失。】

许知礼心里一咯噔，连同回忆全部消失，那现实世界就不会存在许知礼这个人了。

“那……任务成功了呢？”

【任务成功脱离世界，进入下一个世界。】

“我问的是，任务成功后这个世界的我还会存在吗？”

……

一阵长久的沉默，系统再次开口，【不会。成功后，灵魂脱离身体，这个世界的许知礼也会死。】

【永久消失。】

永远消失……意思是说，许知礼成功与否，都不能改变平行世界自己的死亡。

获得新生的办法，就是不断地杀死其他世界的自己吗？

未免太残忍。

【其实你没必要考虑这么多。你曾经会做出千千万万个选择，就会存在千千万万个互不相交的世界，他们是你的分支，但他们不是真正的你，是虚拟的。用十个虚拟世界的命来换现实里你的命，难道不值得吗？】

值得？许知礼不知道。

十七岁的许知礼沉默孤僻，走不出那件事的阴影，就算转校了也一直活在愧疚里。

然后五年后的自己来了，搅乱了他的生活，令他卷入了不该存在的纷争。

这个世界的许知礼本来还有无限可能。却因为自己的到来，只剩下五年的生命。

对他肯定是不公平的。

许知礼突然觉得很难过，呼吸困难，这种无力反抗命运的桎梏让他无法喘息。

【如果，你想放弃了，可以选择停留在某一个世界。】系统说，【如果确定留在那个世界，我们就不会跟着你了，你会在那个世界获得新生。】

……

江屿见许知礼情绪明显低落下来，不由得一怔。他想看看许知礼的表情，可后者执拗地盯着窗外。

他看不透许知礼，尤其是这几天的许知礼。

明明两周前他刚转来时，和自己相似，沉默寡言。

清秀俊逸的眉头永远是紧锁的，那张脸不会笑不会哭不会说话。

他死气沉沉地坐在自己身边，垂着眸，眼睛里没有生气。

他对许知礼产生了好奇，主动找他搭话。

他比自己还冷，除了点头摇头，嘴里只有一句‘谢谢’。

客气又疏离。

由于自己对他的异常关注，方修然自然而然地盯上了他。

方修然冲动又幼稚，神经大条，肌肉发达，头脑简单。

刁难一个人的方式也极具个人特色，幼稚又恶劣。

比如一群人经过许知礼时，会狠狠地撞他一下；比如食堂吃饭时，故意坐他面前，把自己不喜欢的菜丢到他碗里；比如翻了他的作业让他没办法交，第二天又放回去……

这些都是陈楚月告诉他的，他根本不知道的事。

江屿想，为什么许知礼这都能忍的？

他只看到他红过眼眶，却从没见他掉过泪。

可是那天，许知礼变了。

他让方修然道歉，他躲在自己身后，他抱着自己哭，他完全信赖自己。

江屿觉得，许知礼就应该是这样的，充满少年气，永远爱笑，永远恣意飞扬。

想着，江屿伸出手，轻轻搭在许知礼的手背上。

许知礼扭头看他，视线在他的脸与左手之间来回变换，眼睛满是错愕。

江屿抿嘴，耳尖泛红，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许知礼。”

许知礼一愣，随即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我想和你成为朋友。”他垂眸，清冷的嗓音动人心弦，“你可以全部依赖我，遇到问题先找我，我会帮助你。”

许知礼心跳一滞，略带紧张地吞咽口水，右手探探自己的额头又贴贴他的，“江、江屿，我以为……我们早就是好朋友了！”

江屿抓住在额前乱动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全神贯注地说：“我说的是真的。”

许知礼也不由自主郑重起来，点头道：“嗯！”

妈呀，江屿太靠谱了。

能遇到他真的很幸运了。

先前萦绕在心中的低落郁闷一扫而空，许知礼心情豁然开朗。

想开了，不管哪个世界，他就是他，许知礼就是许知礼。

他眉眼弯起，对着江屿展唇一笑。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如二月春风拂过新芽，蓬勃的生命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