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屏息凝神，身体紧贴着粗糙的树干，将自己完全融入阴影之中。

他看着卡斯与那女子纠缠，大脑开始分析着眼前的一切。

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如同狡猾的蛇，钻入了他的鼻腔。

是花香。浓烈得反常。

那个红发女子一边与卡斯缠绵，一边却微微偏过头，目光投向柯林藏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

那眼神仿佛在说：找到你了。

柯林只觉得头脑一昏，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篝火的光芒在视线里晕染开，林间的黑暗退去，变成伽林省学堂后山那熟悉的夕阳暖光。

而前方，那个赤身**的红发女子，妖娆的身段化作了贞德那熟悉挺拔的轮廓，火红的卷发褪成了记忆中温柔的金色，尖长的耳朵变得圆润，她的面容也在他眼中缓缓变化，最终定格成贞德·金那纯净又带着羞涩的脸庞。

她站在那里，朝他伸出手，脸上是他曾无比眷恋的笑容。

“柯林……”幻觉中的“贞德”轻声呼唤，声音与记忆深处一般无二。

“贞德……”柯林低喃，理智的堤坝在这一刻被幻觉冲垮。他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双脚像有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一步。然后是第二步。

脚步有些虚浮，一步步朝着那幻影走去。眼神迷离，带着渴望。

就在走到一半时，他看着那对纠缠的男女，一阵剧烈的头袭来，像是一根根针扎进了他的太阳穴。

不对！

贞德不会这样！贞德的眼睛总是清澈坚定，不会这样媚眼如丝；她的声音总是清朗真诚，不会像个但负一样银叫连连；她说过要等到结婚那天，绝不会这样在野外与人缠绵！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在他头上，柯林瞬间清醒，背脊被冷汗浸透。

但他脚步未停，脸上迷离的表情甚至更加逼真，他将计就计，继续靠近，仿佛依然沉沦在魅惑之中。

他走向纠缠的两人，右手悄无声息地滑入斗篷内侧。

就在距离足够近的刹那，柯林眼中迷惘尽褪，身形暴起，手臂带出一道寒光，锋利的匕首直取地上两人裸露的脖颈——他要同时割断他们二人的喉咙！

然而，原本沉溺在**中的卡斯，身体反应快得惊人，搂着女子的手臂骤然抬起，横拦在女子颈前。

“噗嗤！”

匕首的锋刃深深切入卡斯的手腕，卡斯的手掌齐腕而断，飞落在一旁的落叶中。

刀锋去势稍减，但仍在他的颈侧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如同泼洒般溅出。

卡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捂着脖子仰倒在地上。

女子趁机向后翻滚，脱离了攻击范围。她看着柯林，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你……你怎么可能摆脱……”

她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转身便想要逃离。

柯林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抖，两道寒光射出。

“啊！”女子惨叫一声，两把柳叶刀钉入了她的小腿，她双腿一软，扑倒在地。

“好痛！不要！”她回过头，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沾湿了浓密的睫毛，那张艳丽的脸庞此刻写满了痛苦与哀求，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动摇。

之前的异香再次出现，变得更加浓烈。

柯林身体晃了晃，眼前似乎又出现了贞德含泪的脸。他狠狠一咬舌尖，剧痛让他再次挣脱了那无形的束缚。

他看着地上那个顶着贞德面容哭泣的女子，一股暴戾的怒火从心底窜起。他迈步朝她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沾血的落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你也配……装成她的样子？”

女子吓得浑身发抖，用尽力气向树林外呼喊：“快来救我！”

声音在寂静的林中传出去很远。

柯林知道她在召唤那些被控制的村民。他不知道她的控制范围有多远，不能再拖延了。

他拔出腰间的匕首，一个箭步上前，膝盖顶住她的后背，左手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匕首没有丝毫停顿，干脆利落地从背后刺入她的心脏。

女子的身体猛地一僵。

柯林抽出匕首，温热的血液喷溅在他脸上。他毫不在意，反手一挥，锋利的刃口切开了她纤细的脖颈。

声响戛然而止。

柯林站起身，微微喘息着。他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擦拭着溅到脸上的温热血液，低头看着从他魔法中诞生的“作品”。

那红发女子仍在淌血的胸口和脖颈的伤口处，血肉微微蠕动，几朵小小的、呈现出诡异金色的花苞钻了出来，在月光下悄然绽放。

柯林迅速拔下还钉在女子小腿上的柳叶飞刀，血槽带出几滴暗红色的血珠。

他几步跨到卡斯身旁，探了探鼻息——已经凉了。卡斯颈部的伤口和断腕处，那些诡异的金色花朵已经蔓延开来，覆盖了小半个胸膛，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就在这时，森林深处传来了隐约的人声和晃动的火光，正朝着溪边靠近。

是那些村民！

柯林不再迟疑，转身一个箭步跃过不算宽阔的溪流，冰凉的水花溅湿了他的裤脚。他迅速隐入对岸更茂密的林地阴影中。

不多时，十来个村民提着风灯，出现在了溪流对岸，正是他刚才离开的地方。

柯林借着月光和灯火清楚地看到，他们头顶的豆芽依旧好好地长在那里，随着他们的动作微微摇晃。

那个女人……居然还没死透？还是说，她的控制不会随着□□的死亡而立刻消散？

村民们对地上惨烈的景象似乎毫无所觉，没有惊呼，没有悲伤，只是沉默地将那红发女子的尸体，以及其他几具散落的尸体，全都拖拽到一起，堆叠在卡斯身旁。

他们没有打算掩埋，也没有准备火化，只是将这些躯体堆积起来。

完成这一切后，其中十个男性村民，默不作声地围了上来，或站或坐，将卡斯那具正在绽放金色花朵的尸体围在了中心。

月光清冷地洒落。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卡斯头顶那根豆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原本扎根在他头皮下的根须猛地破开血肉，如同活物般，扭曲着、伸展着，向周围堆叠的其他尸体蔓延而去，贪婪地扎进那些血肉中。

豆芽顶端那两片圆圆的叶片迅速变大、变宽，然后，第三片、第四片嫩叶钻了出来，叶片不断增多，很快每一片都长到了巴掌大小。原本纤细的茎秆也变得有成年女子小臂般粗细。

不到半个小时，那株植物已经抽条到半人多高，它疯狂地汲取着下方尸体的养分。根须所到之处，除了那红发女子之外，其他尸体都以惊人的速度干瘪、萎缩下去。

紧接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或围或坐的村民，头顶的豆芽抖了抖，有几个人像是接受到了什么命令，突然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砍刀、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身旁的同伴。

被刺中的人毫无反抗，一声不吭地倒下。然后，动手的人调转刀锋，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隐在黑暗里的柯林瞳孔骤缩。

这些傀儡……正在主动献祭！

他们在用自己的血肉，滋养着这株诡异植物！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溪水潺潺和林间偶尔的风声。

柯林心中默数着自己的呼吸。

一、二、三、四……他习惯性地以四次呼吸为一轮，每五轮标记为一分钟。这是他在漫长而压抑的童年里学会的、用以度量时间和保持冷静的方法。

数到第一百三十五轮，也就是大约二十七分钟时，最后一名村民的尸体也彻底干瘪下去，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水分的皮囊，软塌塌地倒伏在地。

然而，那具红发女子的尸体虽然也被根须缠绕，却依旧完好地躺在那里。

现在，那株植物已经不再是“豆芽”了。它粗壮的暗绿色主茎矗立在尸堆中央，高度超过了柯林的腰部。

那株植物似乎终于吃饱了，植株的顶端，一个巨大的白色花苞正在形成，大小堪比一个脸盆。

柯林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尸体和仅剩的两名活人，又落回那株植物上。

“吸收一具完整的成年男性血肉，大约需要二十七分钟。”他在心里冷静地更新着数据，“还剩两名傀儡活着，也就是说，从幼芽成长到开花，只需要消耗……十五具躯体。两次进食，约六十分钟。”

那么，从开花，到最终结果、成熟，又需要多少“养料”？需要多长时间？

他的视线再次定格在那具红发女子的尸体上。

为什么唯独她没有被吸收？

柯林轻轻调整了一下蹲伏的姿势，让有些发麻的腿脚恢复血液循环。

答案，似乎就在接下来的变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