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和乌旅人他们比赛的当晚，玲王提前宣布了解散，“大家都辛苦了！明天开始正式进入加强体能训练，我让顾问给每个人设计了个性化方案。以上，解散！”

玲王越来越有部长的样子了呢。洁站在队伍的边缘，看着玲王想。

只可惜部长的“责任心”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解散后，他们的这位部长就无视其他人，径直走过来抓起即将和软榻亲密接触继而“死也不分离”的凪，对洁发出了邀请：“虽然在海边，但这家旅店的温泉也很不错，要去泡一会儿吗？”

凪被玲王提着也懒得挣扎，只举起一只手“提议”，“可以直接回房间吗，泡温泉，好麻烦。”

“没收游戏机的话，可以。”玲王一脸“和善”。

凪闭上了嘴巴。

洁当然没什么意见，泡温泉也是不错的放松方式。

因此三人就一起去泡温泉了。

这家旅店是露天的人造温泉，池边用圆形的石头做了造型。

“好像是从旁边的山上引过来的温泉水，”见洁有些疑惑，玲王解释道，“花了大价钱，不过也是值得的，这让它在周围的旅店竞争中靠着特色取胜了。”

漂在池子中的凪闻言蹬腿划到玲王身边，刻意地“小声抱怨”，“玲王，经济学又开始了。”

“好厉害啊！”洁真情实意地感慨。他没有凪那么富有个人情绪，只想着不愧是集团的大少爷，比他有经济头脑多了。

是那种成为足球明星也不需要经理人过多操心资金流通的球员。

玲王合并双手，掬了一捧水，朝着凪的脸滋去，正好听到洁在身后的夸奖，一下泄了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扯开话题：“洁，你今天是刻意利用高原，把他当做了诱饵吗？”

利用高原吸引乌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带球过人。

洁顶着毛巾想了想，“也不全是，如果当时乌没有在意高原的话，我会把球传给他。”

“高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凪也漂了过来，加入了讨论。

洁看着漂浮的凪，忍不住朝凪的下身望去，还好这家伙有围着毛巾。他稍微走了一下神，但在凪的热切注视下也迅速收回了心思，回答道：“我让他跟上我，做好接球的准备。”

“所以是听话的孩子啊。”玲王想到自己听到的那句赞叹，恍然大悟。

凪当时离得远，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闻言睁开了半闭的眼睛，“洁还说过那样的话吗？我与他，我才是更听话的一个吧？”

少有的，凪有些尖锐地发问。

玲王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但洁似乎没有意识到，只说：“我没有传球给高原，啊，不过，凪的那球很精彩哦，我就知道你能做到。不过也……抱歉，当时完全只想着要利用你。”

“洁的传球和射门也很精彩，”凪被洁的话安抚到了，“没关系，我不介意，请更多地利用我吧，洁。”

“果然是大魔王啊。”玲王在一旁听完来龙去脉后感叹。

洁没有听过这个在部员间广泛流传的外号，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什么大魔王？”

“因为你在球场上总是会为了进球无意识地掌控其他人，所以大家就叫你大魔王。”玲王解释。

洁有些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欸，我吗？”

玲王点了点头。

“独裁者，大魔王，还有只想着自己进球的自私鬼。我听他们在赛后聊天的时候这样调侃你，只不过你当时去美术部画画了。”凪点着手指头帮玲王补充。

虽说有些惊讶，但这些都是事实，洁也就全部认下了，不过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开脱，“大魔王什么的，我没有那么恐怖吧。”

“说起来，冰织在场上的时候跟玲王说了什么呢？”不想再继续外号话题的洁把焦点扯到玲王身上。

“其实没什么，只是说我是平庸的优秀者，问我为什么踢球，”玲王不太在意地提起，“一些场上的垃圾话，以前可能会很在意吧，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我要找到像凪的停球和洁的直接射门与空间视觉一样的属于我的武器！”

“玲王，只是平庸的优秀者吗？”为了不让自己漂走，凪从水里坐了起来，但依旧懒洋洋地靠着洁。

玲王看了凪一眼，一脸“你在说什么”，“当然不是，我是个还没有完善自己的天才。”

洁的余光看着自信的玲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残缺的玲王天才！”凪瞎起哄。

语气太屑了，玲王忍不住朝凪的方向泼了捧水。凪为了躲开，便朝洁的方向靠得更近了，几乎整个人都要扑到洁的身上。

洁泡着温泉本来就有些热，凪一靠过来就更热了。他下意识地推了推凪，但因为沾了水的皮肤太光滑，反而一不小心失去中心跌到了凪的怀里。

凪反应很快，在闪避中仍然稳稳地接住了洁，“啊，是投怀送抱吗？”

“不是！”洁有些尴尬地超大声否定，“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凪你的国文到底是怎么上90的？”

玲王在一旁笑得肩膀不停地抖，但看着时间，他勉强收敛了笑意和剩下两人说：“跑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好哦。”洁从凪的怀里挣脱出来，率先上了岸。

温泉外面的更衣室有备好的浴袍，换上之后还可以在更衣室外的架子上获得一瓶冰好的牛奶。

洁捧着冰牛奶一口一口地喝着，最近一直都有喝牛奶但是身高没有改变，这让他对牛奶的味道有些谢敬不敏。

凪倒是很大叔式地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瓶，正好路过更衣室去扔掉瓶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洁的名字。

玲王也听到了。

本来计划要直接回房间的三人停下了脚步，而在更衣室里交谈的几人显然没有意识到他们议论的主角就在外面。

“……我说啊，那个白宝中学的洁，是叫这个名字吧。他看起来也和我们差不多嘛，为什么他能进球？”

“嗨，你也不看看他那边是什么配置，两边一个白毛一个紫毛，都给他助攻，这要是还不能进球，他得多废物。”

“什么啊，果然是因为团队合作。要不是乌来了我们队，我们也可以在冰织的帮助下进球嘛。”

“那个叫洁的，只是会交朋友而已。”

“啊——好羡慕啊，我也想要那样的朋友。”

“切，什么朋友，我看是卖屁……”

玲王反应迅速地捂住了洁的耳朵。

凪也下意识地想往更衣室里面走去，却被玲王拉住了。玲王朝他摇摇头，接着收回手继续捂住洁的耳朵。

“别听。”玲王贴近自己的手轻声说。

骨传导让玲王的声音有些失真，洁感受着盖住自己整个耳朵的热度，突然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没关系的，凪、玲王。”洁顺从地被玲王罩在怀里，自己伸出手牵住了抿着唇的凪，“别冲动，他们不值得你这样做。”

“在全国大赛上遇到的时候，战胜他们就好。”洁拉着凪的手晃了晃。

听洁这样说，凪终于打消了进去的念头。

洁又握着玲王的手把它们挪开，更衣室里的声音重新落进他的耳朵里。

大概是刚刚那人的发言，让整个话题一路滑向下流。洁没在意，只是对玲王和凪说：“我没关系的。”

他没有在逞强，而是真的不把这些贬低也好羞辱也好的话放在心上，他和那些人本就素不相识，只是恰好踢过一场球而已。

他们不了解洁世一，洁世一也不想了解他们。

就算是乌对他能力的否定都不能让他停下脚步，这些话自然也不能。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和梦想之间的距离。他没有凪那样的才能，所以必然会在走到最后之前经历更多的挫折，其中就包括外界的负面评价。

不过没关系，跌倒之后他会不断地学习和进化，直到梦想唾手可得。

不畏惧改变，不惧怕质疑与失败，坚定地、固执地听从自己的心声——无所谓代价地向前。

这就是洁世一，拥有着成熟的思考能力、可以与任何改变之后的自己和谐共处的“适应性天才”。

玲王不知道自己在那瞬间看到洁明亮的眼睛时到底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聒噪得仿佛三流乐队不停被敲响的凌乱鼓点。

他没有注意到凪落在他和洁身上的视线。

39

“喂，你们这群混蛋，在说什么呢！”

更衣室里突然传出了松田怒气冲冲的声音，“有本事再说一遍？”

“这就是关西青年队的素质吗？”高原的声音随后响起，他的声音比松田要低，火药味却更加明显，“因为自己是进不了球的废物，所以只知道莫须有地贬损他人来获得心理平衡点。”

“垃圾。”

最后出声的是本村，他言简意赅地帮自己的队员补充了中心思想。

洁本来在松田的声音出现后就打算进去维持局面，却被本村的话拦在了更衣室外。

本村……自从上次和青森拉拉田的比赛，他提出了那球却撞在了球门上，被洁补了一脚后，他和洁就变得疏离了起来。

也是应该的吧？意识到自己连同情感一起被彻底地玩弄了，还被说“难道想成为一辈子的配角”，结果到头来就是被这一脚彻底变成了“洁世一的配角”。

洁道过歉却也明白原不原谅他是本村的选择。

他没想到本村会是最后说话的那个人。

更衣室里面发生了些许骚乱，大概是本村被人攻击了，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连洁世一多么重要都看不出来，他的天赋都不懂，你们不是垃圾是什么。”

洁终于重新迈开腿，撩开更衣室的门帘，朝里面望去。

碰巧乌和冰织从温泉的方向进到更衣室。

三波人对上视线，气氛一下降到冰点。

最后是乌看向自己队里的人，“在闹什么，如果还有精力的话，我让教练给你们晚上加练怎么样？”

玲王也站到洁的前面，挡住他，对着本村一行人说：“过来，走了。”

冰织站在乌的身后，看着差点打起来的本村他们，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对着洁眨了眨眼睛。

洁注意到了冰织的视线，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感受到了冰织散发出来的善意，于是回给了他一个笑容。

凪注意到了这点，趴到洁的后背上，用手挡住洁的眼睛，“好麻烦哦，我们快点回去吧。”

快点回到只有他们三人的房间里吧。

40

好在最终也没有真的打起来，玲王他们队的风间老师不痛不痒地训了本村他们几句，又笑着对战战兢兢的关西青年队负责人说没事，只是希望不要再发生这类似的事了。

他笑得温和，负责人额头上的汗水却越冒越多。

最终事情以更衣室的那些人朝洁他们道歉终止，作为代表的洁没说原谅的话，只和玲王一起拖着不停碎碎念想要回房间的凪，回到了他们三人的房间中。

“啊，终于回来了！”凪扑向自己的游戏机，迅速地完成了开机、选择游戏等动作。

玲王也累得够呛，“这种冲突果然很麻烦，所以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他们着急赶飞机之前，套麻袋直接揍。”

“嗯？”喝了口水，正准备往下咽的洁差点把水喷到地上，“玲王？”

一旁已经开始游戏的凪则表示了赞成，“是哦，这样他们因为行程原因只能匆匆去赶飞机。”

“玲王，你果然很聪明。”

洁看着凪和玲王一个敢夸一个敢认，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思想有问题，还是他俩有问题。

玲王看着一脸疑惑的洁，忍不住笑了笑，“现在这样就不会去套麻袋了，别担心，洁。”

“欸——不去吗？”凪表示非常遗憾。

洁意识到自己被逗了，瞪了玲王一眼，拿起牙刷去洗漱。

房间里还剩下凪和玲王，前者在洁离开后看了一眼玲王，忽然说：“玲王，我有了新的想法。”

玲王在回老婆婆的Line，虽说不能给那几人套麻袋，但稍微施压给他们的教练让那几人在短期内不好过是完全没问题的。

在听到凪的声音后，他不太在意地回道：“什么新想法？”

“我想要重启我和洁的合作训练。”凪说。

玲王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他们时间还充裕，而且今天洁和凪的合作的确很亮眼，“好啊，我回头安排，顺带也把AI的等级调高一些。”

“我们三人还需要更多压力下的磨合。”

凪听到这里打断了玲王的话，“抱歉，但我想要没有你，只是我和洁。”

“我在和关西他们的比赛中，看到了凪和洁的新可能。我要抓住这种新的可能去进步，我们不要再输了，这不是玲王你——”

“……”玲王猛地抬起头看向凪，他暴躁地打断凪的话，“你在说什么？”

凪却没有动摇，看着玲王的眼睛说：“你的加入会影响我和洁的合作。你很强，能很好地平衡在我和洁中间，但就是这样，玲王会扼杀凪和洁的可能性。”

“我不想你加入进来。”

玲王看着凪，第一次觉得有些陌生，“什么叫做不想我……加入进去。一起成为世界第一不是‘我们’的梦想吗？”

“是我带你开始踢球的，现在，你要把我抛下了？”

这算什么……？他的未来写满了玲王、洁和凪，但凪的只有凪诚士郎和洁世一。

玲王觉得自己的思绪很乱，他想着凪，也想着洁。他不知道凪为什么这么说，但他知道凪有能力让他哪怕人在场上，却也无法“加入”他和洁。

理智或许在认同凪的想法，但情感吞掉了理智，玲王死死地盯住凪。

“你忘了‘我们’的梦想了吗？”

凪平静地回望，“你太执着于我们了，玲王。如果一直不能进步，只是安于现状的话，你、我或者洁都是拿不到世界第一的。”

“我们是队友没错，但我们终究只属于我们‘自己’。”

“……”

41

当洁洗漱完出来后，房间里只剩下还在继续打游戏的凪。

他抽了张纸擦擦手，有些好奇地问凪：“玲王呢？”

后者沉默片刻，回复他：“他出去了，一会儿回来。”

“这样吗？”洁察觉到凪和玲王的关系似乎有了些问题，就在他洗漱的这段时间里。

不过凪完全没有与他交流的意思，甚至在洁走过去的时候翻了个身背对他。

闹矛盾了吗？给他们一些空间吧。

洁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想着要是十点玲王还没回来，他就去找玲王。这样做好决定后，洁看了眼没打算和他展开聊天的凪，自己也拿起手机刷起了Twitter。

不过虽然手指在屏幕上不停滑动，洁的心思却不全在推文上。

他想：今天本村他们维护了我。

洁对周围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自然不会错过与冰织他们踢完球后，心情有些低落的本村等人。之前……他也在球场上利用过他们。

这是在一难中学的洁世一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自己的想法”和“朋友”对洁来说是必须进行取舍的事。

或许，其实不应该是？

洁不停地回想着本村他们维护他的话，没有注意到握着游戏机的凪也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