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魅妖

风呼地刮进床帏,方才还跳动的蜡烛嘭一下灭了。

整间屋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森森鬼气漫进来,蚀骨地冰寒。

“李白!”

黑暗中,小野天马急促地叫了一声,随即就没了声响。

“放了他!”

青光乍现,李白飞身一剑削了女鬼扼住小野天马的手臂,小野天马剧烈地咳嗽,一边咳一边猛猛呼吸空气。

“无知的男人。”女鬼一拂衣袖,熄灭的烛台再次被点亮,惨白的火焰,既不晃也不跳,死板地发光,将房间内的鬼和人都照明晰了。

女鬼身穿十二单,长发几乎拖到脚踝,着蚕眉妆,脸色森白,声音凄厉喑哑:“抱着你的幻象去死吧。”

女鬼伸手去扼李白脖颈,被削掉的手臂已然完好。

李白却收起长剑,待女鬼靠近,拨开女鬼双臂,往前迈出半步,食指中指并拢,在女鬼额头上一点,指尖光华注入女鬼额心,那女鬼瞬间动不了了。

“且勿动怒。”李白说,“你说什么幻象?”

女鬼被定住,怒气随着凄厉的声音一齐喷出来:“什么幻象?你护的这个男人不就是吗!”

小野天马一愣,随后脸就气红了。

“我一直陪在李白身边,怎么会是幻象?”

女鬼冷笑一声,没有理睬小野天马,对李白说:“男人都长了一颗色心,没想到你不色女人,倒色男人。”

李白对女鬼的说辞不置可否,道:“那这宅子也是幻象吗?”

“你在胡说什么?”不等女鬼说话,小野天马抢白,“我们隐居在这里,我变卖了家产才置换这个宅子,与你到这里来,只带了几样我喜爱的饰物和……”

小野天马真的动怒了,他跑到木案前,打开上面一个匣子,里面具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然后又擦拭那面花纹精致的铜镜,把它抱在胸前走过来。

“这面镜子是你送给我的,说能看得清楚些。”小野天马对着李白说,那镜子清晰地映出李白的样子。

小野天马生气地转向女鬼,正要开口,却听得女鬼尖利地喊起来——“快把它拿……”

女鬼话只说了一半,半张脸就化了,像一阵烟,簌簌地被吸进了铜镜。

“啊!”

小野天马吓呆了,手一松,铜镜就掉了下来,垂直落下的铜镜将女鬼大半个身子都映照出来,而女鬼被镜子照过的地方都化成了烟,被吸进了镜中。

只剩下小半边身体的女鬼断了气,瘫到地上,摔在地上的铜镜却泛出粉光,把那小半边身子也都吸了进去。

小野天马拽着李白手臂不住发抖:“镜子、镜子怎么……”

李白覆上小野天马的手,正要安慰,媚姬咚咚地跑进来。

“妾身听到了好大的动静,发生了什么,大人?”

李白只是扫一眼媚姬,没有开口。

媚姬也不在意,低头见到地上的铜镜,“呀”了一声,赶紧蹲下把它抱起来。

“这么好看的一面镜子,怎么摔地上了?”媚姬问,那张映照在铜镜里面的脸,无端地生出许多妖媚。

“快放下。”小野天马说,“这镜子有古怪。”

“哎?”媚姬捧着镜子仔细地照着自己的脸,嫣然一笑,“很好啊,没有古怪的地方。”

“可……”小野天马还要说,被李白按住。

李白说:“你喜欢这镜子吗?赠予你可好?”

“真的吗?媚姬谢过大人。”媚姬朝李白施礼,“可媚姬没有什么能报答大人的地方……”

媚姬盈盈地望着李白:“不若就让媚姬以身相许……”

小野天马抽了一口凉气,握住李白的手下意识攥紧。

李白问:“你不是要去寻你的父亲?”

媚姬黯然垂眸:“妾身离家的时候父亲年事已高,这么些年过去了……父亲说,女人必须找户好的夫家才能生活下去,式部卿大人抛弃了我……大人却要嫌弃媚姬吗?”

“你莫要误会。”李白说,“只是我已经有了家室。”

小野天马浑身松下来,微微偏过头看李白侧脸,嘴角不自觉泛出笑。

媚姬望着小野天马,喃喃道:“妾身还不如男子么……”

李白淡然道:“感情的事,无法比较吧。”

媚姬充耳不闻,上前两步,握住李白的手:“是妾身不美么?”

李白对媚姬露出笑:“你很美。”

“嗯……父亲也这么说。父亲说我们福子受上天惠爱,生的比月宫中的辉夜姬还要美貌,这是女人最大的武器,一定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被疼爱。”媚姬说,“我每天梳洗头发,父亲舍不得我帮他打渔、干活,那样手会变得很粗糙,皮肤也会被晒伤……父亲去集市给我换很多饰品,我每天都打扮得很漂亮,终于等来了式部卿大人。”

“式部卿大人很疼爱妾身,每一个晚上都是在我的房间睡的。”媚姬朝着李白笑,柔媚的目光却慢慢地凝固,坚硬,变成一根尖刺,“式部卿大人才不会赶我走,是那个贱人!”

李白眼皮一跳,等到现在终于等到点端倪了。

媚姬柔嫩得几乎无骨的手捏捏李白手掌,柔声说:“大人,你不会赶我走的,对不对?”

李白礼貌地重复:“我说了,我已经有了家室。”

“你在说谎。”媚姬说,“把他赶出去,我们单独相处,你再跟我好好说。”

小野天马惊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媚姬猛地看向小野天马,那目光仿佛是钉子,直接把小野天马钉住不动了。

媚姬浅笑:“现在你说吧。”

李白也回笑:“这个幻象,是你捏造的?”

媚姬眼珠转两圈,承认道:“是呢。”

“那你应该知道,幻象就是引出内心所想,才能让深处幻觉的人深信不疑。”李白偏头看着媚姬,“即使是幻象,那也是我愿意想出来的,我为何要你不要他?”

媚姬愣住了,连呼吸都在打颤,慢慢地,她不合身的男式浴衣褪去,洁白的**一点点裹上华丽的振袖和服,凌乱的头发也自动挽起发髻,插上朱钗。

媚姬还捧着那面铜镜,呼吸已经平复,低着头细细打量自己的样子。片刻,她抬头明媚地笑,连窗外的月光都暗淡了几分。

“你是我第一个看上的男人。就连式部卿大人,我对他也没有情分。”

“哦?”

媚姬娉婷地走到案前,把铜镜放上去,将另一个关着的木匣打开,伸手一抓,拎出几串珠子。那珠子较一般的大,撞在一处咯咯地响。媚姬把珠子呈到李白面前,捏起一个细细地看。

李白也随着看过去,发现这根本不是珠子,而是缩小的骷髅头。

“我把死在这里的男人都串起来做成链子,虽然不好看,就这么收着。”媚姬说,“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让你戴上它。”

李白失笑:“恐怕不适合。”

媚姬说;“戴上它,而不是成为它,不好么?”

李白摇摇头:“不好。”

媚姬捏着珠子的手一紧,白灰就纷纷扬扬洒下来。

“非要学那个贱人,找死?”

“方才那只女鬼就是她吗?”

“是的。”媚姬冷笑,“趁我大意从镜子中跑了出来,还道我真的怕她,只不过想用她试试你的本领罢了。”

媚姬恶狠狠地说:“那个贱人把我从式部卿府赶了出来,我带着式部卿大人送给我的镜子,跪着求那些走狗。可他们不放过我,砍了我三百六十八刀,把身子都砍烂了。都是那个贱人的授意,她嫉妒我的美貌。可是作恶哪能没恶报,我的魂附在镜子上,把那个贱人杀了。”

李白听完这一出情仇大戏,问道:“那你也要杀了我?”

媚姬柔情蜜意地说:“不听话的男人,没有活的必要。”

说罢,那镜子自己动了,向着李白放出及盛的粉光,李白见过它的厉害,翻身躲过,不想镜子光芒不减,整个房间都快布满粉光,李白祭出承影剑,一个横劈,削了房顶,飞到半空。

走在宅子里不觉得,在空中李白才发现,这一方府邸被淡淡的结界笼罩着,他想往外飞也出不去,被结界挡着。

想必就是妖怪的幻术结界。

李白想也没想一剑刺向结界,破了结界就能破了妖怪地利,再打起来胜算就大很多。

承影剑青光大盛,媚姬也追了出来,那铜镜自她手中慢慢升起,对着李白又照出粉光。

李白闪身躲过,粉光照到结界上,整个结界竟然光芒大盛,刚被李白刺松动的结界又变得牢固。

李白握紧承影剑,决定不再收着力了。

突然,媚姬朝他挥出手,蛇一样的绣锻咻地卷上来,李白挥剑裂帛,满天的碎布落下,挂了草木一身。

可这碎布以媚姬的妖气相连,不一会儿又蠕动地拼到一起,再次卷向李白。

李白不胜其烦,真气灌注承影剑,七尺长剑瞬间涨了数十倍,只一剑就把结界穹顶削了盖。妖力连接被断,一上一下两半结界碎成无数光点,随风消散了。

媚姬一张脸失了颜色。

李白冷哼,正要擒承影剑刺碎铜镜,突然,他的上方压下一道巨大的黑影。

一只白色野兽长着血盆大嘴,冲着李白咬下来。

“小白!不是他!”

“我知道!谁想到结界突然碎了啊!”白色野兽发出粗壮人声,“来不及了啊——”

李白避无可避,干脆竖持承影剑,待那野兽咬下来,便把它的上颚刺个对穿。

嘭——

预想中的尖齿没有来,一团肉乎乎的小东西撞上了李白胸口。

李白从空中坠落,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才停下。

“喂!你没事吧!”小东西抬起爪子摇李白,稚嫩的声音很是焦急。

李白抽剑按着那小东西毛茸茸的颈子,方才看清险些把他肋骨撞裂的小兽的样子,咬牙问道:“小白狗,你和那妖怪是一伙的?”

“小白不是狗是狐狸!”小白喊道,“我们是来收妖的,不是一伙的!”

李白气笑了,但看眼前这条小白狗,虽然是妖,气却很清正,不是那种吃人的妖孽。

“这位阁下,在下安倍晴明,确实是带着式神小白来收妖的。”一名穿着白色狩衣,戴着乌帽子的阴阳师走过来,“多亏阁下在妖怪结界内触亮了结界,才让我终于找到位置。本来想让小白将结界咬碎,没想到阁下自行破开了,才有了刚才的误会。”

李白打量安倍晴明,这阴阳师面色皎白,唇色却像女子点了胭脂一样红润,生着一双狭长的狐眼,嘴角浮着淡淡的笑。

李白收了剑,问:“那妖怪收了吗?”

安倍晴明从宽大的袖子中拿出破碎的铜镜:“这魅妖在这一带作乱许久,托阁下的福,已经将她祓除了。”

李白点头,紧绷的神经松了一点。

夜风呼呼地带来寒凉,天空的圆月倒是越发明亮。

李白没来由地问安倍晴明:“你知道须佐之男吗?”

这是他察觉小野天马是幻象的时候就在思考的问题,他与须佐之男一齐穿进的这个世界,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他的半点踪迹,而且……

他放在心口的饰物也没有任何反应。

安倍晴明歪头:“须佐之男?我想想……高天原的神明?”

李白眼睛一亮:“正是他。”

安倍晴明接道:“可是他在千年前就殒命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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