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放下遮挡的手臂，嗓音沙哑地应了一声，“只是擦伤。”

利威尔示意她看向那只冰晶奇行种，只见它的手掌被炸开窟窿，透过窟窿，入眼的是一具少女的尸体。

但很快，那个小女孩的身影融进了冰晶奇行种的躯体。

奇行种手上的窟窿和脸上的裂痕渐渐恢复。

韩吉下意识举枪，却在扣动扳机前疑惑地停顿下来。

利威尔也蹙眉不解。

眼前的冰晶奇行种的确恢复了伤势，但那张脸上的模样十分奇怪。

韩吉吃力地从沾血的镜片里望着那张脸，意图找出那张脸与记忆里的不同，最终跟身边的利威尔确认：“利威，这只巨人的左眼刚才没受伤吧？”

利威尔嗯了一声，“你打的是它的左半边脸颧骨。”

但他们眼前的冰晶奇行种左眼却瞎掉了。

“趁它还没恢复，动手吧韩吉！”利威尔建议。

韩吉再次举起枪，食指弯曲的刹那，冰晶奇行种忽然低头，用仅存的右眼看了过来。

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心脏，韩吉一瞬间有点喘不上气，食指自然也没有继续动作。

察觉到异样的利威尔扭头看向韩吉，担忧道：“怎么了？”

韩吉刚要开口，利威尔突然抱起她迅速扭身后撤。

雪花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拍散，紧接着一张可怖的巨人脸张口咬过来。利威尔立刻弹出钩索，向冰晶奇行种借力一蹬，翻转着刀刃，砍掉无垢巨人的后颈肉，随后落地。

呼出的白雾与巨人蒸发的雾气加重了视野的遮挡。

利威尔警惕地观察四周，分心捏了一下韩吉的肩膀，“还好吗？”

韩吉握紧手里的枪，陈述一个事实，“你的瓦斯快用完了，我的瓦斯罐被摔飞出去，我还受了伤。再待下去，我们两个都跑不掉。”

利威尔低头蹭了蹭肩，擦去脸上的血，“所以呢？”

“所以我有个猜测。”韩吉轻轻呵出一口气，缓了缓肋骨断裂带来的痛，“这个冰晶奇行种或许能带我们登上墙壁，和埃尔文汇合。”

利威尔听见她说话时的颤声，知道她伤得不轻，便不再问她多余的话，“怎么做？”

“先让我试试。”韩吉抬头看着那只依旧盯着她的右眼。

冰晶奇行种的脸庞在某一时刻，发生了变化。

它完好的右半边脸依旧是先前的模样，但左边脸，像弗诺德。

据利威尔描述，死掉的弗诺德就是被这只奇行种吃掉的，留下的正好是右眼完好的脸。

匪夷所思。

韩吉尝试着伸出手，在这只巨人面前，做了个只有她和弗诺德熟悉的动作。

利威尔分心扫了一眼，继续警惕着缓慢靠近的无垢巨人。

几只无垢巨人开始围住他们和冰晶奇行种，与人类别无二致的眼睛从四面八方盯来。

雪花从头顶旋转落下，贴近的心跳声此起彼伏。

利威尔捏紧刀刃，眼神打量可以预先借力冲出重围的位置，一手搂住还在等待冰晶奇行种回应的韩吉，似乎等韩吉这边的猜测失败，就立刻带着她反击。

贴近的呼吸声逐渐同步。

韩吉另一只手握着枪调整位置，也在等这只奇行种的回应。

一旦冰晶奇行种有威胁的动作，枪里的子弹会马上射穿它的后颈。

嘭——

无垢巨人率先袭击。

几只无垢巨人同时扑来，利威尔弹出抓钩，带着韩吉登上冰晶奇行种的肩膀。

“没办法了。”利威尔淡淡道，“看来我们得先干掉……”

“等等利威！”韩吉出声打断他俯冲的动作。

“这只巨人没有对我们出手。”韩吉仰头，与冰晶奇行种的目光交汇，“从它左眼受伤后，它就没有再对我们出手了。”

利威尔看着已经转头朝他们走来的无垢巨人，坐着的冰晶奇行种与它们的个头相比，更像是一个小孩形态。

“那还挺幸运。”利威尔紧了紧搂她的手臂，平直的眉毛堆起，“但它没回应你的暗号。”

包围他们的无垢巨人越来越近，利威尔耐心地看了眼韩吉，“下一步呢？”

韩吉又做了个动作，冰晶奇行种的眼睛缓缓转动，在韩吉期待的眼神下，它终于开口。

“危…险…”

轰隆——

闷闷的巨物倒塌声传远，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冻结声绵延开来。

墙壁上的米可哈出一口白雾，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回头朝墙壁外一看，眼睛登时睁大。

“我说埃尔文，”米可下意识喊人，“他们是不是太夸张了？”

埃尔文闻声，抽空看了眼动静源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似乎成功了。”

已经熟练讨伐巨人的肯尼扔下卷刃的刀，站在冰晶通道口眯了下眼睛，看着不断续接而来的冰晶穿透挡路的无垢巨人身体，啧了一声。

“那两个小鬼搞什么啊！”

冰晶凝结的速度很快。宛如水晶通道的冰晶墙壁，形成了新的阻隔墙壁，在白茫茫的视野中划出一条不断生长的晶石。

墙壁上守着通道的其他士兵被冲来的冰晶吓了一跳，纷纷跳开冰晶来的方向。

下一刻，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冰晶与破坏掉的大门连接，构成完整的防御。

韩吉看着头顶和脚下的冰晶，他们被这种东西包围着，源头是冰晶奇行种的肩膀，延伸到外面的冰晶柱支撑着通道，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传来。

酷似弗诺德的那半张脸在冰晶外模糊不清，韩吉试图伸手再做一遍与弗诺德熟悉的暗号，但力气似乎用尽，眼前的冰晶奇行种突然凝结冰晶后，再也没有动过。

那只看向韩吉的右眼，也被隔在冰晶外。

不知是不是韩吉的错觉，她透过冰晶再看那只右眼时，总觉得那只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要带它回去研究吗？”利威尔提议。略显封闭的空间里，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带了些回音。

“不了。”

韩吉收回视线，被利威尔带了下来。

冰晶通道隔绝了外面的无垢巨人，先前要争夺他们的几只巨人，在那声“危险”中被突然凝结的冰晶穿透，蒸汽升腾间，模糊了两侧的视野，但她大概能猜到，冰晶通向了墙壁内的大门。

莫名的自信，莫名的猜测。

就像她觉得这只奇行种像弗诺德一样，荒诞。

但更荒诞的是这只奇行种回应了她。

——“韩吉，要跑了哦！”

年幼的弗诺德拉着韩吉从庄园跑出来，他们身后跟着好几个仆从。由于成年人与小孩子的速度不一样，韩吉和弗诺德很快就要被追上。

韩吉只好松开手，对弗诺德说：“分开跑！我会打手势给你去汇合的地方！”

但比汇合手势先来的，是提醒弗诺德前方有人堵他的手势。

象征“危险”的手势打开，弗诺德奋力奔跑，最终，兄妹二人还是被抓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庄园的管家质问。

弗诺德并不想给家里人添麻烦，开口说：“我们是马修斯家的孩子，我爸爸在这里工作。”

庄园里马修斯家的人太多了，管家懒得一一盘查，看他们俩的衣着打扮比自己的还好，以为是哪家贪玩的少爷小姐，只好放人。

韩吉等人走远了，才不满地对弗诺德说：“我都提醒你危险了！你怎么还往我这里跑！爸爸也没见到，我们还差点被抓起来！”

弗诺德愧疚地说：“可是你那边也很危险。”

后来，那个手势再被用上时，弗诺德总是往危险相反的方向跑。

危险相反的方向有韩吉在，冰晶通道通往的方向，是韩吉背后的玛利亚之墙。

啪嗒。

额头沾染的血汇集，滴在她的眼皮上。

韩吉下意识想揉眼睛，但抬不起手，肋骨间的伤势已经影响了她抬手的动作，连那把枪也即将掉落。

“抱歉了利威，能帮我擦一下眼睛吗？”

她不得不转头求助。

利威尔在枪掉落前，把它塞进自己怀里，又掀开还算干净的衣角，捧着韩吉的脸一点点擦去血迹，顺便用披风包住了她受伤的脑袋，最后将她的眼镜收在自己的口袋里。

“累了就休息吧！我们回去。”利威尔背起韩吉，偏头轻轻碰了下她的。

韩吉嗯了一声，看了那只右眼最后一次。

莫名的，她觉得那只眼睛流泪了。

“利威。”

沉默良久，她终于开口，“那只巨人的脸，我觉得很像弗诺德。”

利威尔行走的脚步一顿，“你后悔不带他回去了吗？”

韩吉缓慢地吐了一口气，“我记忆被清除的那一次，他就闹得人尽皆知。这一次要是带他回去，我们的王或许会再清除一次记忆。”

眼前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自由之翼的颜色，莫布里特和韩吉班的其他人看见他们二人的身影，松了口气。

“是分队长和兵长！”妮法喊道。

回音放大了她的喜悦，韩吉安慰似的扬起一个微笑，声音却低沉而坚定地传进利威尔耳中。

“我不想再忘记他保护过我，还有你。”

灰蓝色的眼眸微微一睁，几不可察的一声轻笑被掩在脚步声里。

通道尽头，雪停了。

【目前可公开情报】

冰晶奇行种可以融合吃掉的人的情感和记忆。

战损但贴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