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某个天气晴朗的下午,拉帝奥从书房走出站在二楼的走廊手搭在护栏,向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砂金,喊道:“来书房看看位置。”

砂金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电视屏幕,头都不愿抬一下,很是敷衍地回了句:“看什么位置?”

“你学习的位置,你以后是准备都在床上做作业吗?还是在你房间那张小小的矮桌上完成?”

拉帝奥的手指敲打着木栏,有些不耐烦,他觉得砂金对于学习的热情并不高涨,他还准备让砂金好好发表几篇论文来着,看来是不能对这小孩多有期待,还是自己写了吧。

砂金终于舍得动了一下,从沙发的一角翻出了遥控板按了暂停,屋内立刻安静下来。

他抬头看着拉帝奥,神色复杂地说:“我都还没选好学校,你就要给我安排上课桌了?”

“别废话,给你三秒,马上进来,不然我就下来抱你。”拉帝奥冷冰冰地说完,就走回书房了。

砂金烦躁地小声咂了下嘴,起身向楼上走去,也只敢背着拉帝奥默默地挤眉弄眼,要是当着他的面这样做,那家伙又要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了,追来贴去地黏着问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要叹气?

仿佛自己在这里就不能出现任何负面情绪一样,一旦表现出一点,拉帝奥就非要拽着问个不停,硬是要问出个结果来,可以坚持问上好几天。

砂金不由感叹,能成为大学者的人果然都有点变态。

“你确定要我跟你在同一间屋子里办事?”砂金懒洋洋地倚在门边。

拉帝奥逆着光偏头,整张脸都被窗外刺眼的光给遮去,叫人看不清表情,只能听见他那质疑的语气:“怎么?还委屈你了?”

“就不能在房间里给我安一张书桌吗?我房间挺大的,装得下。”砂金不情愿地挪着步子磨蹭进屋,一想到这里极其有可能会成为自己天天都要踏进的地方,就浑身难受。

“你一个人学,那不得学到床上去?”拉帝奥严肃道。

“不会的!”尽量不会,砂金在心里换了个说法。

“那也不行,快选,要靠窗边还是挨着墙放桌子?”拉帝奥先礼后兵,最后还是独断专行地强迫砂金选了位置。

砂金在屋子里绕来绕去,宽大的睡衣勾勒出消瘦的身形,仿若绸缎将风包裹,拉帝奥倒也没再催促,静静地用手撑着桌面盯着砂金看,目光从脑袋,肩颈,手臂,上肢,下腿四处飘,怎么能瘦成这样?

“那还是靠窗边吧,我痛苦的时候趴在窗边看看外面的风景也好。”砂金说着还装作吸鼻子的模样,抽噎一声。

拉帝奥走到砂金身旁看向窗外的绿树花丛,回道:“还没给你布置作业呢,就叫唤上了?”

“可不准找理由折磨我!”砂金扯了下拉帝奥的衣袖。

“你以为我是你,一天在心里憋着坏主意?”拉帝奥看了砂金一眼,再次疑惑,对方真的没有什么带电之类的特异功能吗?为什么每次他碰到自己,肌肤都一片酥麻,自己的整只右手臂都仿佛僵硬了。

“我哪里有憋着坏!明明一直都是你欺负我好吗?!先是莫名其妙帮我请假,又强行把我带回来,不是说照顾我吗?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非要让我去上学!不上学就一直守在我床边问!你话可真多!!”

拉帝奥哑口无言,蝉联几届辩论赛冠军的他败下阵来,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第一次收到了话多的评价。

“我先跟你说清楚,不要以为当了我的老师,就可以随随便便!使唤我!压榨我!辱骂我!都不行!你说话的声音不能比我高!态度也要放端正!我们是平级关系!我晚上是要早睡的!我可不会熬夜做作业!”

砂金也没理会拉帝奥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建议你最好把作业布置得简单点,不然到时候,写的人还是你自己!我做不完,你得给我补完!”

除了恶劣,拉帝奥简直想不出还有别的词可以用来形容砂金这一大段话,他都没说帮他写完,他甚至不屑用帮这个字眼,他很明目张胆,斩钉截铁,理所当然地使用了给这个字。

仿佛拉帝奥这数年来的勤奋学习就是为了能在这一刻发挥作用,乖乖跟在砂金身后收拾他那些烂摊子,特指所有方面。

“哑巴了?”砂金拍了拉帝奥的右手一下。

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知觉,又麻木了,拉帝奥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我尽量。”拉帝奥本来是想说,这么简单的作业都能做到半夜的话,那他真是太蠢了,可转念一想,要是自尊心极其脆弱的砂金因此破防,从而破罐子破摔不学了,那可不行!

教授夫人怎么能只会教人赌博?!拉帝奥摇了摇脑袋,决心要引领砂金走上正途,所以他忍住了,忍住了想骂对方的情绪,忍住了想抱对方的冲动。

小孩不愧是小孩,哪怕是装模作样的生气都透露出一种童稚感,话音飘来飘去的,云似的围在身旁转。

砂金可真像他自己买的那些玩偶娃娃,看起来毛绒绒软绵绵,还白乎乎的,手感很好的样子。

拉帝奥握着的五指摩挲着掌心,想起了几个星期前,他们在学校,曾短暂的牵过一次手。

他觉得自己手心有点发烫,口干舌燥,他在这种平平无奇的日子里,体会到了名为不满足的感情。

见砂金貌似准备离开了,拉帝奥连忙拽住了对方的衣袖:“去换衣服,出门。”

“出去干嘛?请我吃东西吗?”砂金一愣,差点被拉帝奥这手劲给拽得踉跄一步。

拉帝奥话锋一转,问道:“你想吃什么?”

“可丽饼。”砂金瞪着他那双水光粼粼的眼睛,似粉如紫的花海里是一片湖泊,碧蓝湖泊中镶嵌一块黑色宝石。

拉帝奥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大感不妙,砂金是公认的长得漂亮没错,可是......可是,他现在这样也太可爱了吧!甚至给自己造成一种在跟未成年谈恋爱的错觉!

仔细看来,砂金的头发好像长了些,额前的碎发都有点遮到他卷翘的睫毛了,感觉更加毛茸茸了。拉帝奥紧握手掌,指甲陷进肉里也不松开。

拉帝奥僵硬地转身走去自己的书桌旁,短短三四步如踩云端,重力失衡一切都轻飘飘的,手微微颤抖地端着杯子喝了口红茶,咳嗽一声说道:“行,等你把桌椅选完后,再去买。”

“我选?”砂金疑惑地偏了下脑袋。

“那不然我给你选吗?”拉帝奥心想砂金懒成这样?

砂金抿嘴安静了好几分钟,才回道:“我无所谓,反正是你的房子,你喜欢就好。”

拉帝奥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在心中愤恨道:卡卡瓦夏是这个世界上最没心没肺的小孩!

如此漂亮的一张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冷漠的一句话?!无所谓?怎么就无所谓了?什么叫自己的房子?

明明他的东西都快把家占完了,冰箱里塞满了他买的零食,沙发桌上都是他随手丢下的饰品,自己每次都给他收好放回收纳盒里,连洗衣机都要分一半位置出来给他洗衣服!

他那漂亮的金色发丝还会粘在浴缸的瓷壁上,有几次还是自己捏起来的!这间屋子明明充满了他的气息,比后院的花香还浓郁,他却说无所谓!!

“你怎么了?”砂金见拉帝奥脸色变幻莫测。

只有脸蛋,没有脑子的漂亮蠢货还好意思问自己怎么了?!蠢人的一生过得可真是舒坦!

“我不喜欢你说这种话。”拉帝奥很严肃地缓缓说道,“这是我们一起居住的地方,你不能像个过客一样,毫不负责。”

“啊?!”砂金指着自己的脸,“我?”

什么叫不能像个过客一样?可自己本来就是暂时住在这里的呀!毫不负责?自己还要负什么责任?

又没有损坏什么家具,而且就算损坏了,赔十个也绰绰有余,甚至是买栋同样的别墅送给拉帝奥都行,到底是在不开心什么呀?

“卡卡瓦夏同学,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同居,我发现你身上有个很大的缺点。”拉帝奥说话的语气正经极了,像是在法官在宣判似的。

砂金也跟着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瞪大着眼睛,想看看拉帝奥究竟要说出多么匪夷所思的话来。

“你对这个家的参与程度实在太低!不知道剪刀放哪,卫生纸用完了也不知道在哪拿新的,洗衣机......洗衣机就不要求你学会使用了,但你至少得会晾.......算了,也不需要你晾衣服,扫......你笨手笨脚,也不指望你扫地拖地了。”

拉帝奥说着说着音量渐小,大约是自己也觉得可能有这么点不对劲,但他忽然又扯着嗓子说:“可你至少得装饰下这地方吧!整整两层屋,外加一个院子,你都漠不关心?你每天缩在你那小房间里干嘛?”

“这些都是伊桑在做呀。”砂金有点发懵,小声回道。

“难不成你指望伊桑能照顾你一辈子吗?还是说,我们家里面要永远都夹着一个管家在中间?”拉帝奥没想到砂金的回答就是这?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找重点都找不对!

“那......那我现在是要做饭跟做家务吗?”砂金的语气很轻,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意味在里面。

拉帝奥重重地叹了口气,扶额说道:“你耳朵究竟在听什么,没要你做这些,我会做。就像你给你那些娃娃换衣服一样,你也买点东西打扮下这个家不行吗?”

“........”砂金怔住了,像是雕塑似的凝固当场,一动不动,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连呼吸都止住了。

刚刚听到的话是人类的语言吗?正常人能够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来?还是说自己跟拉帝奥的民族文化相差如此之远?

砂金的大脑第一次停止了运转,太多的选项在脑子里面蹦出来,一时间,不知该先解决哪个为好。

那我是该先去问问伊桑剪刀跟卫生纸放哪吗?还是该去研究下洗衣机怎么按呢?下次伊桑在外面晾衣服的时候,我应该去帮忙?或是说,现在就去扫地拖地?

装饰......装饰?我一个短住人员还得负责装饰下拉帝奥的房子吗?他不是最讨厌别人越界吗?

而且,为什么要说我漠不关心,我还要关心什么?这个家里,应该是只有我还在养病吧?

“去换衣服,你要自己选书桌椅子,还有你的文具。”拉帝奥见砂金一脸呆滞傻站在原地,冷冰冰地对他说完,随即捏了下他的脸。

脸比手还软,他果然是只小猫!拉帝奥感到指尖温热,仿若寒冬三月如遇暖泉,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融化成一个未至的春。

“哦。”砂金还是没反应过来,头脑发懵地应了一声,真的乖乖走回屋子里换衣服了。

直到他把衣服换好,打好领带,站在镜子前,才咧嘴疑惑地啊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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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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