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乱成了一锅粥，在埃尔文被宣布无罪释放那一刻，宪兵队叛乱了，控制着整个内城，并且下达了对调查军团骨干的通缉令。

旧党的抵死反抗是靠着不希望失去特权们的宪兵和贵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从调查兵团手中夺走未来的钥匙。

这些人不擅长对抗地外畸变体，但是很擅长内斗。

利威尔和韩吉碰过头，确认了内城的状况。两人分头行动，利威尔先行营救艾伦，韩吉带人增援明渡。

利威尔带着向韩吉借来的几个人，盯着装着艾伦和希斯特利亚的马车，其他人在巷子里追踪。

不详的预感在利威尔眼皮上跳动，妮法却突然提起已经别的事，

“兵长，你知道＇割喉者肯尼＇吗？”

利威尔刚好想到这个名字，“……为什么提他”

妮法似乎为自己的发言感到些许别扭，经验告诉她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但是经验也告诉她一定要听明渡说过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明渡让我一定要问你这个，一定要说是她问的，对不起，兵长，我只是觉得，说出来我能更集中注意力一些，否则我总会在想这些事……”

“你做的没错，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不同于利威尔面上的冷静，他的心里已经掀起来惊涛骇浪。

明渡不可能知道这个人。

她仅有的在人类世界的活动时间都是在利威尔的注视下，她见的所有人都会被记录在案，她看的所有书籍都是经过审核，不可能有利威尔不知道的事情。

或者说，又是那种奇怪的直觉，人会有自己完全没接触过事物的直觉，并且深深相信于此，这可能吗？

不，重点不是这个，她为什么提到肯尼，那个人手上沾了无数宪兵的鲜血，即使出现在这里，也不应该……

利威尔瞳孔骤缩。

“妮法——”

妮法顾不得被发现的危险，用力向另一边转去，下一秒，子弹就落在她原来趴着的地方。

仅仅相差一秒。

紧接着是更多的枪声，妮法无法看见，只能凭借直觉躲避，翻下房顶。

妮法脱险了，但只有妮法，其他人都……

“呦，利威尔，你长大了吗。”

“你还真是没有变化呢”

看清来人面孔后，顾不得再去想什么，利威尔朝来人掷出长刀，拼尽全力的喊出对方的名字，

“肯尼——！！！！！”

·

韩吉带领增援和明渡汇合，但终于赶到的他们却发现，毒物和畸变体都退去了，只剩下积堆如山的尸体。

所有东西都死去了，除了明渡。

她一身狼藉，脸上身上像是烧伤，手里拿着豁口的刀，坐在尸堆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震慑了，韩吉推开士兵的阻拦，走上前去，仰视坐在重叠尸体上的明渡。

那些尸体全部面容模糊如同焦炭，如果化验一下应该能还原出当时发生的事情，单此时韩吉更关心明渡的状态。

“你还好吗？”

过了一会儿，明渡才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很迟钝的样子。

韩吉一边跟她交涉，一边用余光扫视地下的尸体，这么点人数却阻拦了一整波畸变体狂潮，简直可以被称为奇迹。

韩吉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再一次确认了她那恐怖的战斗能力。

“你，怎么做到的。”

好久以后，明渡才慢慢回答，只有一个字。

“火”

此次毒雾的甲烷浓度最高达到了百分之十二，所以明渡引爆了它们，大概是这个意思。

但这少量的信息细思起来却愈发让人惊心动魄，那种惨烈的状况和危险程度，难怪无一人生还。

“这些人是在爆炸中死去的吗？”

明渡摇头，

“被杀死的。”

“畸变体？”

“人。”

明渡喃喃自语。

王都的增援比调查兵团的增援更先到达，那些人比前一批人还要精锐，下足了血本，在畸变体和人类的夹击下，明渡没有能力保护剩下的人。

次声波攻击会连累队友，怪物的耐受性要比人类高，在把攻击起效前战友们会全部死去。但如今结果没有变化，他们还是死去了。

明渡的手深深插进额发，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一具烧焦尸体，那个人她好像认识，在一开始相遇的时候，她帮明渡整理过衣服。

明明她想要救下来的人都离开了，她本来不应该再有别的感情，但是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些人的尸体，她的胸口会像现在这样疼痛？

是那个人吗，是她所救的那个人吗？她害死了所有人吗？

“也许应该让他们全部离开的，我一个人就好，就算死了也……”

明渡喃喃自语，韩吉已经爬上尸堆，重重的用双手拍上她的脸颊。

韩吉逼迫明渡抬头看她，郑重的摇了摇头，

“不是那个人，利威尔告诉我你救了一个宪兵，或许你会以为这导致了这一切，但我告诉你，不是的，那个人死在了半路上，她本来就活不成。”

这是假的，韩吉没有看到什么尸体，但是增援确实是在那之前的——

一个受伤的人的马怎么也不可能比利威尔的马快，这些增援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他们孤注一掷，只为达成目标。

现在明渡的精神状况太差了，韩吉撒谎是不想再刺激她。

“还有，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哪怕是利威尔来了，也做不到用这些人就挡住畸变体狂潮，况且你还驱散了毒雾，你拯救了大家。”

明渡表情愣愣的，然后眼神开始涣散，向前倾倒在韩吉胸口。

“可是，还不够……”

韩吉接住她，把人抱起来，下巴蹭着她的额头，

“不要想了，睡吧，剩下的事情有我。”

·

计划超额完成，韩吉马不停蹄的带着人赶往王都，和利威尔汇合。

利威尔这边不太顺利，调查军团的所有人都被通缉，由于肯尼的存在，艾伦和希斯特利亚都被抢走，而他们甚至不能在内城露面。

部分受伤人群短暂躲到研究站做休整，这个地方和医院一样是中立机构，搜查队到的会晚一些，利威尔带着小队想办法寻找。

根据时间和地点以及哨卡测算，整个内城能藏人的地方有限，就算是一个个找过去也能找到，但时间紧迫，他们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做什么，最好是能撬开知情者的嘴。

明渡在研究站醒来，她花了点时间确认自己不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因为身上灼烧的伤口很痛。

而在她身边，韩吉一脸震惊的拿着血液化验报告，她的手很抖，哪怕发现畸变体是人类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抖过。

“明渡，你怀孕了”

“？”

看着明渡茫然的神色，韩吉变得严肃起来，她在明渡身边坐下，按住她的双肩，

“告诉我，你被侵犯了吗？”

“？”

明渡茫然摇头，看起来她和韩吉一样懵圈。

“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

也许明渡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很可能对性一无所知，韩吉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

“你有过和异性，也就是男人，在一张床上睡觉，接吻，做一些很亲密的事情吗？”

明渡，

“……韩吉，我不是人，但我不是傻子，我很确定我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这种关系”

“即使是利威尔？”

“想，但他不同意”

“……哦”

不愧是明渡，一如既往的生猛，或许是观念不同，她总能用着一张最无知的脸说出最狂野的话。

也许是检查结果被血液里别的成分干扰了，毕竟明渡不是人类，但蓝血有这个功效吗？或许还需要研究别的方向……

想到这里，韩吉冷静些许，还抽出些许心思探探八卦，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明渡诚实回答，

“我们外出的时候”

畸变体发情的季节，这么一想便解释的通，但利威尔肯定不想要单纯发□□关系，难为他忍得那么辛苦，韩吉啧啧称奇，

“你们俩都挺辛苦”

一个是生理反应，一个想要更多，两个相互渴望的人却不能在一起，太痛了。

明渡认同叹了口气，“我打不过他。”

“……如果你打得过呢？”

明渡的眼神直白像是韩吉在说废话，接下来的过于生猛的一句话让韩吉一瞬间瞠目结舌，然后她的眼神变得像其他人一样猥琐，

“我还挺期待的，要是你真的怀上利威尔的崽子了怎么办，还有，可以让我当孩子的老师吗？”

又不正经起来了，但明渡被她的话牵走了。

繁衍是生物本能，人类是为数不多能够在这件事上是奖励机制的人，但对明渡来说就完全不一样，她在发情季节是痛苦的，像野兽一样，因为痛苦而渴望。如果怀孕了，那么激素变化或许会剧烈到让她为幼崽性情大变乃至付出一切。

而对明渡来说，是生物的本能让她并不讨厌幼崽，而像人类的部分让她不愿意在幼崽降生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

但是如果有一个孩子的话……

孩子长得会像谁呢，虽然明渡的基因很强大，但利威尔的血脉力量似乎也不是善茬，如果孩子会结合两个人的长处，或许……

但也不一定，基因的传递是随机的，负负得正，或许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也不是个坏事。

然后这个孩子会被最大程度的利用，成为她脖子上的锁链吧，控制着她，榨干她最后一滴价值，为人类流尽最后一滴血。

或许埃尔文会乐意于此。

但是战争会结束，到时候埃尔文没有理由利用她，到时候也许会比现在更自由自在一些。

那个时候到来的话，明渡会想要一只幼崽的。如果有那么一丝可能的话。

“不管孩子是什么样子，我都会爱ta”

韩吉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下一秒明渡的话就打回原形，

“孩子要跟我姓，不管发生什么，哪怕离婚也要跟着我，我绝对不会让ta离开我。”

门猛的被撞开开，门后是一脸震惊的利威尔，以及一大群拼命偷听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