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婆、雪公……”
狐狸精咬着她的裙摆小声呜呜，她没力气摸摸它了，由着血婆扶自己到床上坐下，缓了许久精神才稍有恢复。
两位忠心的属下没发觉她五指死扣床沿，眸光忽闪不定。
“圣女，方才我们强行将您体内残余的无心槐逼出，还需静养调息几日才好。”
“自当年您中了无心槐失踪后我们一直在找您，可万圣道封锁了消息，直至尊上出关后我们才查到您的下落。您受苦了。”
苦？她不苦，七年来她被照顾得很好，不必每日紧绷着神经思考复国大业，不必想方设法维持美貌，不必围着连个眼神都不肯赏给她的笛飞声团团转，不必放下身段去勾引她根本就不愿靠近的男人，身上除了血腥味就是脂粉香，回想起来都令人作呕。那样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再过了，可是，可是……
“李莲花，李莲花……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是我啊。”
血婆和雪公对望一眼，皆是惊愕不已。他们自角丽谯幼年时便跟随在她身边，辅佐她一路成长，后来也随她一起入了金鸳盟。他们效忠于她，从不会质疑她的做法。角丽谯虽对笛飞声痴心不得，坏事做尽，但无论是谁，都不会成为她的阻碍。
曾几何时像此刻这样懊悔痛哭过，恍然间他们似乎看到当年那个哆哆嗦嗦握着匕首，脸上挂满泪痕的小公主。
「我不想杀人……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啊……不要红裙子不要穿红裙子！我不想看到血了……」
毕竟，七年了。
他们找到她后便暗中跟随等待时机，也将她与李莲花相处种种看在眼里。他们不曾经历过那种平平凡凡只有柴米油盐的生活，但角丽谯很开心，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血婆身为属下不好逾距，奈何心中不忍，轻轻拍了拍角丽谯的肩膀，想要安慰。
“圣女，那李莲花十年都撑过来了，可见他是福大命大。而且尊上还带他去找了药魔。”
“药魔？”
哭音渐收，角丽谯抬起头，已然恢复常态，伸手抹去眼下水痕。
“笛飞声不会杀他的，应该是想让药魔治他身上的毒。药魔那个废物自己制作出来的碧茶毒却没个解药，要如何救李莲花。”
李莲花可经不起折腾。
可她纵然在这哭到死也没有意义，毒已经下了，至少今时今日还有办法补救。
角丽谯眸中似有星火一闪而过，语气坚决近乎执拗：“务必找到忘川花，阴阳两株，缺一不可。哪怕只有三成机会，我也要救他。”
……
“……我本以为你有些改进，重视起这条命来，怎么又变得这般颓靡不振，你忘了当日说过的话吗？是要我即刻去杀了角丽谯为你报仇？”笛飞声拔高音量，怒不可遏。
李莲花笑容惨淡：“笛盟主何必如此，角丽谯一向对你忠心耿耿，等她恢复记忆，总是……要回金鸳盟的呀。因我而失去一个得力助手，岂不可惜。”
他这样别别扭扭，真话掺着假话的，笛飞声看着心烦。
“好，在角丽谯死之前，我先杀了单孤刀的儿子……”
……
“药魔的灵蛇窟就在前面了。”
“你们退下吧，莫要将我恢复记忆之事传出去。”
“属下遵命。”
角丽谯赶到时笛飞声从灵蛇窟洞口走出不远，他回头看了眼姑娘往里面奔去的身影，神色慌乱步履匆忙到连他这个大活人都没瞧见，也许是并不在意。
“李相夷啊李相夷，你自求多福吧。”
他并非不想找角丽谯算账，但世上还有个能牵绊住李莲花的人，杀了才可惜。
……
除了七年前第一次看到李莲花毒发，她从未见过他这样虚弱至极的模样，身上血迹泥点遍布，脸色苍白如纸，胸腔缓慢起伏着，隔了几声心跳才吐出一口浊气。
洞窟内潮湿阴冷，寒气似要钻入骨缝，将她的脚步都凝住。
李莲花听到她的声响，却连抬头看看都费劲，好想就这样躺下睡一觉，可她在哭啊。
从前玩笑话说自己死时她会不会掉眼泪，真到了这种时候他又希望她走得远远的。他不奢求什么了，若与他在一起注定要让她难过的话。
他哑声唤她：“阿谯……我没事……笛飞声他也是想救我、你别怪他……”
埋怨笛飞声有何用，都是她的错。
她忍着抽泣揽住他，李莲花虚软无力倒进她怀中。那样高大的一个人，她踮起脚尖都很难与他平视，可在她怀里的重量怎么轻得过分呢，好像被风一吹就抓不住了。
“我会救你的……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找到李莲花将他带回莲花楼也耗费了好些时辰，李莲花担忧笛飞声会对方多病不利，一直未能安然睡去。
她知道方多病是单孤刀的儿子，作为他师兄唯一的血脉，李莲花必然要护。若她现在告诉他单孤刀还活着，一直在欺骗他，怕是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吧。
“别担心，还有我呢，你该好好休息了。”
在姑娘软语轻哄下，李莲花陷入沉睡。
她抚了抚他毫无血色的嘴唇，眼中蓄起一层湿雾：“我从没想过对你施展媚术，初见你时至今，都没有过。媚术起效，若非定力不足，便是、喜欢……你早知我是谁，却不恨我，你喜欢我……可我有哪里值得你喜欢呢……”
“哭哭啼啼的，人要死了？”
突兀的声音扰乱心绪，着实恼人。
笛飞声进屋，斜了眼拦在他跟前的狗，啧了一声，倒是没再进一步。
“你来干嘛？”
“等人。”
“等方多病？你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你看好李莲花就行，别的不用管。”笛飞声侧耳听楼外的动静，“来了。”
打斗声转眼便响起。
角丽谯倒是不担心笛飞声会下死手，他与方多病能有什么过节呢，是想以此要挟李莲花？
方多病再度被笛飞声击退，虎口剧烈一震，剑柄脱手而出，眼前磅礴的内息如潮涌一般层层叠加朝他袭来，这一掌落到他身上，会把他撕碎吧……
“阿乔！”
角丽谯脱力倒下，体内真气窜涌，唇边涌出汩汩鲜血，落于素白的衣裙之上，触目惊心。她捂住心口，咬牙朝笛飞声看去：“我替他挨了，够不够？”
“刚才那一掌并非杀招，以你的功力不可能接不住，几道罡气，怎会发作得那么快……”他睨了眼惊慌失措的方多病，冷声道，“暂且死不了。告诉李莲花，我只给他一个月时间。”
方多病将奄奄一息的角丽谯抱起，进屋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个昏睡不醒，身上血迹斑驳的人，哪里还绷得住啊，放下姑娘就放声大哭起来。
角丽谯被他吵得头疼：“闭嘴……吵死了……”
“呜……阿乔，你为何要帮我挡？”
她合上眼，气声微微。
“他不会希望你受伤的，就当，是还他的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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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恢复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