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幽长,盘旋向上延伸,两旁烛火忽明忽暗,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寒风使人脊背发凉,众人却都沉浸于此气势宏大、稀世罕见的构造,各个兴奋异常,期待着唾手可得的财宝。
土夫子们贪婪的嘴脸委实令人作呕,但贺云仍在单方面气恼中,不愿与李莲花一道,在甬道里倚着墙独自待着。
忽而侧眸,视线一掠而过,旋即收回。
隔一道墙,墓室内争斗声乍起,兵刃相接,哀嚎不断。
“你是为了观音垂泪来的?”估摸着李莲花就要过来了,贺云语速略快,直入正题。
“……是。”
“可以把它给我吗?”
面具下眼神一凝:“观音垂泪能令我旧伤痊愈,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易?”
贺云见远处匆匆赶来的二人,和身旁的孩子拉开距离,温软的话音徐徐飘进耳中:“若他能活得再久一些,就好了。”
武功深不可测的小孩出手制止了墓室内的闹剧,随后由方多病解开机关,进入内室,找到观音门所在。
未等细看,烛光骤灭,机关暗器齐发,待重回明亮,又有数人倒地,由此牵扯出了先前张庆狮那个案子。
贺云对这些土夫子之间的恩怨情仇没兴趣,真要动起手来,除了那小孩,也没人是李莲花的对手。
当务之急——
趁众人不注意,走近正在想办法打开观音门的小孩:“你考虑一下嘛,以你的身份地位要什么灵丹妙药没有,不差一个观音垂泪的!”
小孩表情漠然,睨她一眼:“凭什么。”
“咱们什么交情!”姑娘笑容粲然,眸如弯月,让人忍不住想……
想把她的脑袋打开瞧瞧,到底在想些什么,是见过几回啊还攀上交情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稍有妥协便蹬鼻子上脸。
把涌到嘴边那句“你究竟是人是鬼”咽回去,他稳了稳心神,继续朝厚重的大门出掌。
在李莲花他们注意到这边之前,贺云退开些许,她想,自己能帮李莲花去争一下观音垂泪已经仁至义尽了,算是报答他的处处照顾与忍让吧。若得不到或是吃了也没用的话,人各有命,她会陪着他的。
却没想到那大腹便便的卫庄主横插一脚,笛大盟主是什么人都能惹的吗,结果可想而知。贺云能在笛飞声那里占到一些“便宜”,大抵是因为笛盟主不杀女人。
观音垂泪到手,笛飞声还未动作,又一个不怕死的执剑袭来,拧眉挥掌将对方击落,他缓步走下台阶,行至贺云面前站定,朝她摊开手,光润晶莹的球状物在他掌心发出橘红色的暗芒。
“真给我呀!”贺云满心欢喜地接过,这日后怕是见不着笛盟主这么可爱的一面了,她心念一动,伸出魔爪。
笛飞声虽是站在贺云身前,眼睛却紧盯着李莲花,目光似要偷穿那副温和的面具,探清底下的真面目。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姑娘知晓了他的身份,竟还会对他的脸做出过分的举动。
“……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松手!”
松就松,芯子是笛盟主,一点都不可爱了。
正想把观音垂泪交给李莲花,手都没递出去呢,笛飞声忽然朝他祭出一掌,李莲花下意识运功抵挡。
即便笛飞声功力尚未恢复,也不是他如今的身体能够抵抗的,果不其然连连退后数步,内腑因真气翻涌疼痛不已,他偏头呕出一口鲜血。
两股内力相抗,是扬州慢无疑。
“你为何只剩一成内力?”笛飞声错愕道,以李相夷的武功不该如此的,难怪她想要观音垂泪……
思虑间,姑娘已然奔向李莲花,观音垂泪递到男人唇边,他却摇摇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出去再谈。”李莲花瞟了眼方多病倒地的方向,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晕了,不然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笛飞声恢复正常形态,不情不愿地一手一个,拎起昏迷不醒的方多病以及需要押回百川院的葛潘,离开一品坟后,在下山的小路上将二人丢到一边,点上睡穴。
“谈吧。”笛飞声双手抱臂,脸色难看。
李莲花看向又被他惹怒不肯理人的姑娘,轻叹,随即淡然回应:“你中了我的明月沉西海,我不也中了你的悲风催八荒嘛,受点伤多正常。”
“可我如今也有六成功力,你这十年都做了什么?”
“这十年啊,我的确挺忙的,忙着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生活,我还学会了烧菜,还捡了个……媳妇儿。”不受控一般脱口而出,李莲花方觉懊恼,他是想比较什么呢,想体现贺云与他关系不一般吗?
笛飞声的目光投向不远处背对这里的姑娘,他没听出李莲花话里有话:“她怎会出现在这,我记得……”
姑娘早年香消玉殒,名字亦非“贺云”。
“那个,你们真的只是见过?”李莲花打断道。
“嗯。当年路过救下她,她受伤了,我带她去找了药魔。”笛飞声言简意赅,话毕浓眉拧起,沉声,“别扯开话题,赶紧吃下观音垂泪,我们再比一场。”
“在墓里放了几十上百年的东西,有没有效果还不好说呢。实话跟你说吧,观音垂泪医不好我,别浪费,这口福只能笛盟主独享了。你要不想吃,我留着它也没用,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李莲花潦草敷衍的态度让笛飞声面色越发冷峻:“我真没想到,这十年你过得像条狗一样。”
“你才是狗!”李莲花不满呛声,“在这僵持也没用,不如你我做个交易?”
笛飞声微一抬头示意他继续说。
“你想恢复功力除了灵药还有一法子——洗经伐髓诀。”李莲花娓娓道来,“你保我身份不穿,再帮我个忙,我便把此诀教给你。”
笛飞声眯眸沉思,观音垂泪定是要让李相夷吃掉的,左右他也得去找别的灵药治疗,洗经诀可是李相夷师父的独门绝学,或许还能助他突破。
“什么忙?”
那边贺云步子挪远,加之李莲花刻意压低音量,某个令她厌恶至极的名字未曾入耳。
不消片刻,两人基本谈妥,倒在一边的方多病也揉着闷痛的胸口转醒。
“李莲花!那小孩儿呢?观音垂泪呢?他有没有对你们怎么样?咱们怎么出来了,他又是谁啊……”
笛飞声一脸不耐地别过眼:“聒噪。”
小狗瞬间炸毛,被李莲花拉回来:“他呀,他是南海派的阿飞,就是那个铁头奴,自己人。”
“铁头奴什么时候成自己人了?”
李莲花一通胡编乱造把方多病听得一愣一愣的,可他的小脑瓜也分析不了太多,再次信了这老狐狸。
三人加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葛潘一同回了莲花楼。
照旧是李莲花做饭,贺云……等着吃饭。方多病呢,自认该给新来的阿飞立立规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狗找大魔头的麻烦去了。
笛飞声记着李莲花说的,让着点小朋友,毕竟来头不小,真闹出了什么事,他笛盟主是不怕,但谁愿意招惹麻烦上身是吧。于是笛飞声无视掉方多病张牙舞爪的挑衅,径直朝桌边百无聊赖翻着话本的姑娘走去。
眸光敏锐瞥向一处,灶台边李莲花迅速低头关注锅里的菜,笛飞声轻嗤一声,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起身,大喇喇地往贺云旁边一坐。
教育不了阿飞,想着要不要去给李莲花打打下手的方多病震惊得呼吸都滞了滞,岂料贺云全无先前那般抗拒的反应,原来李莲花并不是唯一啊。
都这样了李莲花还不吃醋吗,方多病眼神犀利看破一切,哦~在吃了,好好一人何必跟盘菜过不去是吧。
至于放了一大勺盐的菜嘛,李莲花冷漠地想,留给阿飞吃好了,就当欢迎一下新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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