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对待女子向来都是温和友善的。
但也有例外!
对他“图谋不轨”的女流氓必须……
故作冷脸严肃回应已经是极限了吧,人家的确半点武功都不会,万一有什么磕磕碰碰赖上他了怎么办?
于是乎,李大夫用尽量不伤害她的方式把她绑了起来。
“……那个男女授受不亲,有话好商量。”李莲花站在几尺开外略显为难地看过来。
姑娘随意挣了挣把自己捆住的软布条,绑得不算紧,只是绳结特殊解不开,而她似乎没有太多力气挣扎,斜倚在床榻上眨了两下眼:“你不想拿回刎颈吗?”
“若能和平解决自然最好,但我更好奇的是,你究竟如何从我这里将剑取走的?”
她轻“唔”一声,懒懒应道:“趁你睡着的时候。”
李莲花蹙眉:“你下药了?”
“迷药迷香对你又没用。别瞎猜了,你当时没有毒发,没有昏迷,真的是睡着了。”
连他中毒都知道,她到底是谁?
似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姑娘缓缓启唇替他解惑:“我姓贺。”李莲花乖巧点头,等待她的下文,姑娘低垂视线轻声道,“单名一个云字。”
李莲花绞尽脑汁回想过往结识的好友或是有过节的敌对方,甚至有过交集的街坊邻里,确定了,没有一个叫贺云的女子。
“姑娘可以给点提示吗,我这个人吧记性不大好,是我以前给姑娘诊过病开错药了?”李莲花干笑着转移话题,“每个人体质不同嘛,偶有误诊也是正常的。那这样吧,这次就不收你诊费了,我另外再给姑娘开个治疗失眠的方子,还有安神香……”
话音未落,只见姑娘往后一倒,竟是,又昏了过去。
莲花楼内沉寂片刻,唯有狐狸精跑过去拱了拱姑娘的小腿,回头冲主人低吠。
“狐狸精啊,你是认识她吗?”与歪头看来的狐狸精对视一阵,李莲花叹口气,可惜他不懂兽语啊,“你日日与我在一起,何时交了新朋友?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跑出去玩儿了?”
小黄狗出声回应,李莲花不由失笑:“还真是啊,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下一瞬,李莲花离狐狸精小脑袋两寸远的手僵住,瞳孔微震,心中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没有鬼的,即便是有吧,他问心无愧不怕夜半鬼敲门……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解释!
为何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姑娘会呈现虚影,有逐渐消失的趋势啊!她方才说要他帮忙,不会是要靠吸食阳气维持实体吧?
狐狸精焦急地在他脚边打转,时不时去咬姑娘的裙摆,像是希望他帮帮她。
也罢,救人一命……救鬼一命,就当积攒功德了。
做完心理建设,李莲花不再迟疑,放空思绪在姑娘身旁坐下,动作迅速又有些僵硬地为她解开束缚,随后长臂一揽。
说来不可思议,但事实的确如他所见,怀中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实质,而姑娘失去血色的苍白面庞也渐渐恢复红润。
满脑子都在想“女鬼吸食阳气”,他并未第一时间发觉腰间缠上的两截藕臂,待他意识到两人过于亲密时,只觉眼皮上下打架,浓浓的倦意袭来,身体倒向柔软的床榻,不知不觉陷入黑甜梦乡。
……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活过来了——”她伸了个懒腰,如同吃饱喝足般长舒一口气,这感觉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舒坦。目光掠过周围,李大夫人美心善,居然还帮她脱了鞋,盖上薄被。
话说回来,他去哪了?
在莲花楼内转了一圈,结果从灶台后头发现蹲在那的李大夫,这是,自闭了?
“李大夫,你在这儿干嘛呢?”贺云探出头,见他郁闷至极的表情,忍俊不禁道,“不过就是抱了一晚嘛,我不会让你负责的。”
李莲花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你……不会想让我负责吧?这还指不定是谁吃亏呢……”
贺云小声嘟囔着,就见李莲花忽然站起身,语气生硬道:“姑娘何时将刎颈归还于我?”
“我没说过要还你啊,我说的好像是暂时交由你保管。”贺云笑盈盈看他,“但我提出条件之时你并没有答应,那便不作数了,后来是你主动的,这可赖不到我哦。”
自知与她争辩也讨不到什么好,李莲花不想在这事上多纠结,沉声道出疑问:“你找到我究竟有何意图,为何你会知晓我中过毒?还有你、你是……”
“我不是鬼。”贺云耸耸肩,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不是。至于我的身份,在你记起我之前,我不想告诉你。”
“……那你什么时候和狐狸精认识的?”
“五年前吧,你刚捡到它的时候。”姑娘单手支着下巴,指腹轻点粉腮,“你把我当作什么都无所谓啦,让我跟着你没有坏处的,昨晚你不就睡得很香嘛。”
昨晚发生了什么,李莲花不愿回想,就当是失眠多日太过疲累吧,将姑娘紧紧拥在怀里酣睡整夜的人绝对不是他!
姑娘身上疑团颇多,李莲花思虑再三同意她住进莲花楼,虽然由不得他同不同意……可毕竟男女有别,至少在李莲花看来他们并不相熟,同床共枕委实是太过了些。
李莲花提议在贺云快维持不了实体时,可以进行一些必要的肢体接触。若是相拥而眠能令她恢复,那简单的触碰,例如牵手,应当也是可行的。
贺姑娘很是善解人意地接受了,那人畜无害的温柔笑颜任谁都不会察觉异常心生疑虑吧。
心地善良的李大夫又怎会知晓一个“女鬼”的想法呢,住都住进来了,睡到他……啊,睡一张床上不是迟早的事嘛。
晌午过后李莲花照常背上药箱出门看诊,还体贴地询问贺云有没有想吃的菜,他傍晚买回来。或者同他一道出门,买点日常所需。
贺云在屋内阴凉处支了张靠椅,手中翻动话本,随口应道:“李大夫不必操心我,我吃不吃都没什么影响。你身体虚成那样,还是给自己好好补补吧。在我要做的事完成之前,你可不能死了。”
先前觉得她温柔亲切都是错觉,李莲花憋着口气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回头,很好,他的狗果然没跟上来。
街边行人络绎不绝,小贩叫卖声,隔壁说书声,被隔绝在这四四方方的小楼以外,衬得此间愈发寂寥。
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年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和金鸳盟盟主笛飞声的故事,听过很多回几乎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当年……当年的盛景与喧嚣,都与她没有太多联系,门派分崩离析,什么势力暗中崛起,于她来说,都不重要。她知道李莲花这十年过得不容易,偶尔也会生出些许莫名的情绪。可这不会成为她放下过去的理由,若只有跟着李莲花才能继续的话,那稍微利用一下也无妨。
“虽说他本也不该记得我,活着的时候没机会见面,如今要求他想起来,是不是太难为人了?”她垂手轻抚狐狸精柔软的毛发,眉眼寂寂,“可我仍觉得难过……又快到那个日子了,去年他毒发晚去几日,说了许多没头没尾的话。你说这个人,怕冷却不盖厚被子,不添衣裳,就他那样折腾,身子能好吗……唉,不该死的人命不久矣,该死的人却不知在何处逍遥,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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